赵萍擦了眼泪,开始想起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她从前没有想过。
她想起自己的一个庶出的姐姐,在家的时候,这个姐姐跟自己一样,不过她嫁了个清苦进士。
这个进士家里有长辈要奉养,要幼弟幼妹要照顾,姐姐本来也是柔弱的人,但后来姐姐的变化确实很大,柔弱已经被她完全抛弃,她已经扛起了一家人的责任,她的丈夫也很敬重她。
如果她跟姐姐一样,赵萍想,她能够做到吗。
她能吗?
她想,她能,她可以的。
姐姐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
李朴第一次不敢在妻子面前说话,他被张珠珠那一番话说服了。
他一向觉得是不错的,结果他的“不错”,被人家几句话给戳破了。
李朴本就是温和性情,不说破也就罢了,一说破,他就难受起来,觉得自己对不妻儿。
赵萍看了丈夫一眼,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日子还是要过的,她道:“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李朴立刻点头:“是,不能再这样了。”
“只是该怎么办?”赵萍问。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活生生说的就是他们。
赵萍道:“还是去问问三姑娘吧。”
李朴拉着她,说:“诶,可以问,就是你别什么都听她的。”
开口就让赵萍改嫁,这像话吗,他们俩孩子呢,赵萍肚子里还有一个。
倒是不必他们问,李弗先问起张珠珠来:“你觉得我兄嫂现在该怎么办?”
张珠珠道:“也简单,让你哥去赚钱,交给你大嫂。”
不管在什么时候,钱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钱,就有底气。
李朴首先要在经济上脱离他的家庭,才能谈后面的事情。
李弗道:“好,今日多谢你。”
张珠珠:“不谢,我也是看不下去了,萍姐过的什么日子,苦死了。”
她作为女人,对于自己的女同胞们还是挺有同情心的,能帮就帮吧。
李弗又问:“三姑娘,你觉得男人应该是什么样。”
张珠珠:“男人是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她对这个真不关心。
李弗其实想问,你觉得我大哥问题很大,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是没问题,或者说才是你喜欢的。
但李弗不好明着问,便道:“周存肯定有问题,。”
张珠珠道:“那小子何止有问题,也就是我人聪明,这事儿落在别的女孩儿身上,除了吊死真是没活路走了。”
这世道女孩儿真是艰难,可周存不见得会付出代价,比起他做的事情,张珠珠打他那一顿,都太轻太轻了。
“是,他作恶且不自知。”李弗说。
张珠珠:“我对男人能有什么要求,我就希望他们老老实实的做个人,别当祸害。”
在这世道,张珠珠就只能有这么点要求了。
就这,都不见得能够做到。
李弗知道这应该是最低的要求,不知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先并不好问,他道:“劳烦三姑娘照顾沅哥儿。”
张珠珠应下。
这边李朴先找了父母,说自己并不想再继续教书,他实在很不喜欢。
李启道:“你既然想清楚了,去做就是。”
林文婴则询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若是从前,家里还能让他游手好闲地过轻松日子,现在可不成了,得干活。
李朴暂时还没有想清楚,只说:“我先干地里的活。”
他家那块地不大,平常李弗管的多点,现在李朴要去管了。
李朴说完,有点不敢看自己的爹娘。
他已经在他们眼中,看过太过次失望的目光了,李朴害怕。
林文婴:“那你不要觉得辛苦。”
地里的活可不容易,林文婴自己不干,但她看着小儿子下地干活,经常累得倒头就睡,饭量也更大了。
李朴赶紧道:“不会,不会,我不怕辛苦。”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读书辛苦啊,他宁愿去下地。
李弗跟李朴说了,建议他找个能赚钱的活计。
李朴什么时候赚过钱,他一个子儿都没赚过,这会儿使劲想村里做什么能赚钱,可他也想不出来。
李弗见状劝慰道:“不要紧,慢慢想就是了。”
李朴只得点头,回去和赵萍商量。
送走了大哥,李弗又瞧见二哥,李竹揽着弟弟的肩膀,道:“你为了大哥忙前往后的,怕是不记得我这个二哥了。”
李弗道:“二哥这里,想来不用我担心。”
李竹两口子,他们是真正的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不像李朴和赵萍,这俩人是,你没伞,我没伞,我们一起在大雨里飘摇。
李竹和周如意非常恩爱,周如意也很聪明,李竹失意,她真的尽到了为人妻子的本分,确确实实安抚到了李竹的心。
李竹道:“你两三岁上的时候,还不记事,我记得那年出门,娘抱着你,爹抱着我,大哥走在旁边不说话,其实我身为弟弟,也有没有做到的事情。”
李朴那个时候,他不想要被爹娘抱在怀里吗?
他肯定是想的啊。
可他是大哥,李竹和李弗作为弟弟,他不能和他们争。
李竹道:“现在想想,爹娘将太多心思放在我们身上了。”
李弗颔首不语。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应该想办法弥补才是。
李启在外闲逛,也顺便想去看看自己大孙子。
张大春正带孩子去看猪,李启便跟着一起去了。
“这猪,养的真干净。”李启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臭烘烘的猪圈,但这里被收拾的很整齐,猪圈里两头猪也干干净净的。
张大春道:“这都是我家三儿弄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毛病。”
张珠珠对养猪这件事情非常有自己的坚持,不许养在茅房里,猪圈里她还会定期打扫。
张大春觉得她是没事找事,但能吃到干净的猪肉,那张大春也不说啥了。
李沅很高兴:“它的尾巴卷起来了。”
猪尾巴是卷的。
张大春哈哈笑道:“过年吃肉的时候,把猪尾巴给你吃,到时候你就不流口水了。”
李沅:“我现在也不流口水,妹妹流口水。”
照儿和滔滔还小,每天还得围着口水兜兜呢。
李启摸摸大孙子的头,觉得他很懂事。
过了会,李沅又去撵鸡,李启叹道:“我今日回想,这些年是亏欠了我家大郎了。”
张大春道:“那你就去找他,跟他说你错了,给他赔礼。”
李启:“我是当爹的……”
张大春道:“当爹怎么了,当皇帝也有做错的呢。”
提起这,张大春从前也是经常在儿女面前耍当爹的威风的,张珠珠要是不高兴了,就逮着他往死里说,要他认错。
张大春一开始也不想认,后来也就习惯了,说他错了,他想通了就认,还会板着脸给赔礼。
只要张珠珠高兴,家里就有好吃的。
张大春说了张珠珠从前给他说过的话:“一家人,要什么脸面,脸面那都是给外头看的,不是给自家人摆的。”
李启豁然开朗,他拍着张大春的肩膀:“贤弟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张大春脸上挂不住,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敢,不敢。”
两人都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