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珠珠和李弗这晚上就留宿在县衙。
姚玉馨要张珠珠跟她睡一床。
姚玉馨搂着张珠珠,说:“妹妹,你说小秀姑娘以后怎么办呀。”
张珠珠想了想:“我看她家里人都很疼她,他们一家人以后可以搬到县城里来,等时间久了,大家就想不起这件事情了。”
王小秀要是继续留在王家岭,难免还是听到些流言蜚语,这些言语一定会伤害到她的。
姚玉馨叹了口气:“凭什么作恶的人这么嚣张,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不劈死他们!”
张珠珠拍拍她的肩膀:“老天爷不长眼,那咱们就想办法,把作恶的人都送下去见阎王爷。”
姚玉馨点头:“可恨我不是个男儿郎,不然我跟我哥哥一样去考科举!”
张珠珠道:“姐姐有志气。”
可惜这世道不许女子考科举。
姐俩儿说了好一会,这才睡下。
翌日韩家和刘家的人都被召到了县衙。
韩八娘之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刘家给了韩家一笔钱,事情便平息了。
韩八娘的生母已经去世多年,她爹和几个兄弟说起这事情支支吾吾的。
韩家大嫂子站出来,大声说:“你们被银钱堵了嘴,我却没有!”
她把自己的十来岁的大儿子拽到跟前来,说:“我嫁到韩家第二年就生了这小子,我没婆婆,没人照顾我,我家八娘那会儿才十来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帮我照顾他,大冬天的,她热水也不烧,给她侄子洗尿布,手都冻裂了。”
韩大嫂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她待我好,我也疼她,我亲眼看着她长到了十七,给她买了一块红布做新衣服,准备了嫁妆,高高兴兴把她嫁了出去。”
“哪知道就送去了刘家这个虎狼窝!”韩大嫂泣不成声,她真是后悔,怎么当初就没有好好打听清楚啊!
小姑子没了以后,她也想报官,可家里她公公做主,收了封口的钱,用这钱给小儿子娶了媳妇,买了地。
韩大嫂想闹也闹不起来,刘家还到处说她小姑子偷汉子,活该被打死。
这件事情,就这么生生耽误下来了。
韩大嫂按着自己儿子,母子俩一起跪到地上:“老爷,我小姑子就是叫刘四活活打死的,她死的时候,脑袋都碎了,我亲眼看见的!”
姚县令听了这话,面色铁青,说:“本官会开棺验尸,你可情愿?”
韩大嫂稍稍犹豫,李弗道:“开棺验尸,不会打扰死者清静,若是她这样一直冤屈下去,才不得安宁。”
韩大嫂一咬牙:“开棺,老爷,你们开,我答应了。”
韩父一听,皱眉道:“那是我姑娘……”
韩家大哥也不满地看着媳妇,这是她出头的时候吗!
韩大嫂冷笑:“你们一群没骨头的东西,等刘四砍头了,我就带着儿子和女儿走,你们这群没骨头的东西,你们自己过那鬼日子去吧!”
韩家这个鬼地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韩家父子对韩八娘亏欠良多,这会儿张不开嘴了。
张珠珠和姚玉馨装作是县衙里的侍女,正在跟刘四的嫂子们说话。
她道:“我看你们家公公婆婆一心偏向着刘四,恐怕你们也没少掏钱出力吧。”
刘二嫂道:“可不是吗,这老四,就是那老两口的心头肉,我们几家就是捡回来的。”
张珠珠道:“唉,我们家也是,我爷奶偏疼我二叔,我爹可惨了。”
姚玉馨也附和:“可不能这么过下去了。”
刘家三嫂沉默寡言,刘家大嫂倒是聪明些,她道:“两位姑娘,那你们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张珠珠道:“韩八娘的事情,刘四赔了好些钱,将这事压了下去,这回王家岭的事情,你们恐怕还要出钱。”
刘二嫂当场跳了起来:“我不出,我家的地都卖了。”
刘大嫂和刘三嫂也不愿意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张珠珠道:“那刘四打死韩八娘,你们愿意作证吗。”
三人看着彼此,都沉默了。
张珠珠抛出了鱼饵,说:“你们想不想分家。”
她们当然想分家,不光是她们想,她们家男人也想,谁也不想一辈子给别当牛做马。
可是刘家是个大家族,有族谱的那种,最讲究和睦,他们想分也分不了啊。
李弗的目光从刘家几位族老身上扫过,言语还算客气,说:“刘家也是本地大族,修桥补路之事常有,如今族谱上有这样一位作恶的子孙,恐怕要令人耻笑。”
李弗让他们把刘家三口人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名。
大家族里,总是你给我遮掩,我给你方便,总能藏下不少事情,刘氏要是今日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子孙,以后其他子孙怎么还愿意给家族效劳。
李弗自然清楚他们的想法,他神色冷淡,说道:“你们想必是知道王家的。”
这就是威胁了。
刘家也就在一个村子里横行罢了,哪里能跟松阳县王家相比,何况民不与官斗。
刘家族老说道:“老朽回去便开祠堂,将刘氏父子二人除名。”
李弗道:“大义灭亲,此乃壮举。”
这边,张珠珠将除名的事情跟刘家妯娌三个一说,又许诺他们可以分家,三人立刻去找自己的丈夫,愿意证明是刘四打死了韩八娘。
刘四和父母三人,一时众叛亲离,先落实了他打死妻子的罪过。
至于他侮辱王小秀一事,王家岭也有村民愿意作证,他们有人看见刘四进了王家岭的,只是谁也没想到王小秀会遭受那样的事情。
刘四被关在牢狱中,一晚上都没闭上眼睛,水米未进,这时候眼睛通红,嘴唇开裂,再也没力气说那些污言秽语了。
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不过就是打死了个偷人的贱女人,这算什么罪过!
他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他就该把王小秀这贱人一起打死!
要是早早打死王小秀,再给王家一点钱,这件事,肯定就会跟韩八娘那时候一样,翻不起什么风浪。
刘四后悔啊,他太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没有再狠些!
刘家父母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刘母大声说:“我给了刘二太爷送了好些银子呢,他答应了我会保住我儿子的!”
刘二太爷的胡子抖了抖:“我是被你们二人蒙蔽了,这钱我还你们。”
刘父也红着眼睛,大声说:“那年我儿子给族里办的事情,你们都忘了!”
刘二太爷赶紧说道:“你们不要胡说,那是你们家的事情。”
姚县令很想问问是什么事情。
刘二太爷见状,赶紧用拐杖敲在刘父肩膀上,说:“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连累小辈。”
刘父想到自己的其他儿孙,果然不敢再说。
姚县令心说这些人简直当他是死的,当着他的面都敢出口威胁。
但眼下还是先将刘四的案子办了,其他事情之后再说。
这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刘四不肯说,但证据是齐全的,足以证明他的罪过。
他必死无疑。
给王家的赔偿也不能少,王小秀的娘不愿意收,说:“我家不要刘家的臭钱!”
姚玉馨劝说:“婶婶,你们拿了这钱,一家人搬到县城里来住,一来少些闲言碎语,二来小秀姑娘以后还要吃药进补,都是要花钱的,你们拿着。”
姚玉馨还出了自己的私房钱,给王小秀贴补了些。
王小秀她娘一咬牙,准备将钱接过去。
这时候外头传来王家大嫂的一声哭喊:“小秀,你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