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指着那一堆被劈开的柴,说:“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事,跟劈柴也是一样的,每日多劈些,用的时候才不发愁,第一次劈不开的,就劈第二次,第三次,总有劈开的时候。”
张珠珠不说,心想这一堆柴,死的不冤枉。
“我为赋税一事忧愁,心绪不佳,可我一介白身,远离朝堂,除了发愁,别无他法,如今经你点拨,便明白了。”
李弗知道,光发愁是没有用的,他应该回去读书、学习,让自己慢慢强大起来,等日后有了找到机会,他的学识有了用武之地,用武之地,才能够厚积薄发,有朝一日救天下人于水火之中。
张珠珠听他一番话,只想说:三郎啊,你想的太多啦。
我让你砍柴,那是因为柴真的需要人砍。
至于为什么看他不高兴了就叫砍柴?
因为李弗不高兴的原因,张珠珠知道,他们父子几个今天中午都没吃几口饭,要知道,平时那盘子都是干净的,今天头一回剩菜。
李启为了给一个平民女子出头,丢了官职,如今赋税骤然增加,他肯定不能接受。
李弗作为他的儿子,又是个有志向的人,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下午肯定在读书,越读,心情越不好。
他说不定还要怀疑,读书能救天下人吗?
这个时候,当然干是体力活了,比如劈柴,这是最适合的。
李弗说的高深道理,那确实是没有的。
李弗既然这么说了,张珠珠也不会让他失望,拍手赞道:“三郎言之有理,令我敬服。”
张珠珠又道:“你读书耗费精神,想来都恍惚了,与其休息胡思乱想,不如干些体力活,更能清醒。”
李弗随意擦了头上的汗:“三姑娘说的是,我确实觉得好些了。”
张珠珠想到他中午没吃什么,去热了个饼给他。
李弗吃完,去劝慰了同样心情不好的张大春一番,只是效果不尽如人意。
他问张珠珠道:“不知你打算如何劝慰令尊的。”
张珠珠:“我爹这个没法儿劝,除非天上掉金子,不然谁也不能劝慰他,叫他先伤心着吧,这一回还不知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
赋税都开始加了,以后肯定还会加的更多,这一次熬过去,就当做心理准备了。
李弗颔首叹道:“增税,是饮鸩止渴,一旦尝到好处,哪怕明知道有毒,也舍不得放弃这个手段。”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只是明白不管用。
张珠珠也发愁起来:“那以后日子怎么过,我记得这位皇帝登基快三十年了吧,他又是沉迷女色,又是炼丹的,恐怕要死了,太子怎么样?”
要是天下不太平,张珠珠也没好日子过。
这问题倒是直白,李弗道:“太子性情太过温和。”
这位是个耳根子软的,勉强能够做个守成之君,只是他爹必定会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太子收拾不了。
“唉,那就是不行呗。”张珠珠担忧。
李弗笑了一声:“陛下子嗣众多,其中自然有出色的,你听说过镇守北疆的恭王殿下吗。”
张珠珠:“好像听过,据说很会打仗。”
这到底是大逆不道的话,李弗没再多说,只道:“天下会有一位好皇帝的。”
张珠珠也是这么希望的。
她送李弗到门外,靠在门上,问道:“明日想吃什么?”
工具人劈了快一个时辰的柴了,估计明天胳膊都抬不起来,得及时的犒劳一下,免得他倦怠了。
李弗听见她这样问,心情更好,说:“我想吃从前没吃过的,我要第一个尝。”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只问一句罢了,他倒是很会提要求。
“贪心。”张珠珠说。
李弗笑了起来:“不必非要是明日,过几日也可以的,我可以等。”
张珠珠:“那你好好等着吧。”
李弗并不着急,笑着走了。
张珠珠倒是会做不少吃的,只是李弗叫她做,她就做,那她也太没面子了。
让他好好等着吧。
张金金回娘家有半个多月了,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
只是她明显心情不好,不愿意回去。
张金金本来是要把家里来了难缠亲戚的事情给爹娘姊妹说一说的,只是现在家里人心情都不好,张金金也就暂时没提起来。
反正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那个难缠的亲戚,还是回头再说,也免得爹娘为她担忧。
张金金和刘斌夫妻俩带了大包小包回刘家去。
结果才过了两天,张金金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是她小姑子,刘斌的亲妹妹,叫刘豆豆。
张金金铁青着脸,从租的牛车上下来,进了门,看见家里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吴贵娘见女儿这样,顿时着急了,拉着她问:“金金,别哭,女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张金金没说话,刘豆豆先说:“我爹和哥哥出去做生意去了,我表姐偷拿了大嫂陪嫁的钗子,被我们给发现了,我和大嫂都没说什么,她哭天抢地的,还把头磕破了,姑姑就说我们要逼死他们,还要撞死,闹得邻居都来看了。”
小姑娘越说越生气,道:“我娘也糊涂,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才不受他们的气,大嫂要回来,我就跟着大嫂。”
张金金点头。
张珠珠觉得不对,她道:“二姐,你带妹妹去洗把脸,给她喝口茶。”
张银银正要痛骂那对母女呢,听了张珠珠这么说,倒也不拒绝,领着刘豆豆走了。
张珠珠这才说道:“姐姐也不是由着人拿捏的,想来还有别的事情吧。”
为了这点事情就回娘家,想也不至于。
张金金喝了口茶,说:“我夜里起来,看见我姑姑那个儿子,偷偷想推豆豆的房门,平日白天也不清不楚的,那人实在不成器,刘斌不在家,我冒然说了,也没人相信,还要带累了豆豆的名声,我便寻了由头发作,将我这小姑子带回来了,恐怕还要在家里住些日子。”
她这么说,大家便都明白了。
吴贵娘小声道:“她不是还跟你吵架吗?”
张金金:“吵架归吵架,可这孩子还小,自打那些人来了,也是向着我的,我做大嫂的,不能不管她。”
她顿了一下,又说:“回头叫她大哥当牛做马来还。”
刘斌的亲妹妹,受了他们张家的恩,不得他自己想法子还吗。
张大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做是好的。”
到底善恶有报,张大春相信这句话。
吴贵娘点头:“我看这姑娘向着你,愿意跟你回来,可见心里把你当大嫂子。”
张金金也是因此,不想让这个妹妹进了那个虎狼窝,把她带了回来。
刘家那边,因张金金带走了刘豆豆,刘斌跟他爹又不在家,只剩下刘斌弟弟跟刘母胡氏,一时鸡飞狗跳的。
那位梅姑姑,又在家里作威作福起来,还在外头说张金金的闲话,眼看着情势是越来越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