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金的公公,刘斌的爹,在松阳县开了个粮铺。
这个铺子,是他多年辛苦,白手起家开起来的,他为人是非常精明的。
收留没了丈夫的妹妹和侄子侄女是一回事,但他可没有打算跟妹妹家结亲,他要找门当户对的当亲家。
刘斌给他去了封信,说了他姑姑的打算。
他那姑姑明显是想跟刘家结亲,儿子女儿齐上阵,能成一个算一个。
张金金及时带走了刘豆豆,结果刘家二郎是个不聪明的,已经落到姑姑那女儿手里了。
刘父自是不能容忍的,刘斌只要将事情说出去,剩下的,他爹自然是会处置好的,不用他们夫妻俩出头。
张金金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她看上有些累,对张珠珠说道:“唉,嫁了人,说话做事都不由我,得由着人家。”
张珠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张金金并不用她开解,很快自己就想开了,说:“我就盼着赶紧生个孩子,这样旁人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虽然姑姑一家子难缠,但张金金想,到底是自己根基太浅,但凡生个孩子,那谁也不能够挑她的理!
张珠珠劝道:“姐姐,你也别太心急,这事急不得。”
张金金皱眉:“你说的也是,只是我看人家都是嫁过去一两个就有了,偏我好几个月没动静。”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担忧了。
这时候吴贵娘在外头喊了一声,张金金便也不说那些话了,省得她娘听见了也要跟着担心。
吴贵娘进了门,帮着一起收拾,说:“你公公婆婆一起来了,可是给足了你脸面,这下子谁也挑不出理了。”
母女俩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张金金便要走了。
吴贵娘又是满脸担忧,目送张金金跟着刘家人离开,她再次感叹:“唉,我怎么生你们不是儿子。”
她总是在跟自己的女儿分别,下回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总是要操心女儿在刘家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委屈。
张大春道:“行了,咱们不说这些。”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女儿就是女儿,张大春回头看看两个女儿,随口说:“想是我们俩上辈子欠了债,当还债就是了。”
吴贵娘闻言应了一声,可不是吗,辛辛苦苦照顾十几年,最后嫁到别人家里去,还怕她在别人家过得好不好,费心费力的。
张珠珠是懒得反驳这样的言论,她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张银银很是不高兴:“我们是债,就小宝不是,我们还起早贪黑地干活呢,家里什么活我们俩不干,我看我们俩才是来还债的,你们是给小宝还债的!”
吴贵娘皱眉:“怎么同你爹说话,没大没小的。”
“谁让爹这么说我的,”张银银道,“我怎么就是来讨债的了!”
凭什么这么说她啊,她干活少了吗?
她拉了张珠珠一下:“三儿,你来评评理,爹是不是说的没道理?”
“对,是没有道理,”张珠珠看了张大春一眼,“爹,快认个错吧。”
吴贵娘还想说什么,张大春主动退了一步,道:“老二啊,别生气,爹说错了。”
张银银闻言,这才罢休,还是气冲冲地走了。
吴贵娘不满:“你们俩就这样向着她,以后嫁出去,有她吃苦的!”
张珠珠:“现在不向着,以后也要吃苦,都一样。”
还不如让她在家里过得好些,等嫁人以后真在娘家吃了苦头,她也不会闷头全部忍受了。
张大春则说:“我就说一句我不对,这不是省了家里一通吵架,万一她生气,不肯做饭,那谁去做。”
最近轮到张银银在家做饭了,她要是不高兴不肯做,张珠珠可不是个能顶替上去干活的。
吴贵娘倒是会做,但张大春心里还是惦记她的,不想她太辛苦。
送走张金金,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张珠珠近来除了干活,还要写字。
不是在地上写,是在纸上。
要知道,在她那个年头,用毛笔写字,写得好叫书法,是一门艺术,大家平时都是用硬笔写字的。
张珠珠那字练了几天,还是写的跟鸡爪子爬过一样。
在李弗看来,就是不堪入目,惨不忍睹。
今日张珠珠又得空,又在练字了。
李弗在旁边磨墨,一边指导她。
一开始李弗还比较平静,指导起来态度也温和:“手腕,手腕用力……”
渐渐的,李三郎就受不了。
“不是这么用力,笔都分叉了,手抬起来些……”
“坐直了,不要往桌子上趴,离远些……”
“昨天不是都写得好了点吗,怎么今天又不会了!”
李弗已经几近崩溃了,他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父兄坐在那里教学生,都这么累了。
张珠珠抬头看他:“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我听得见!”
李弗:“你听得见你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写几个字,能有多难。”
张珠珠:“怎么不难,我觉得就是很难!”
她写硬笔字写了二十几年,早就习惯了,现在学毛笔字才几天,当然不太适应。
李弗抿着嘴不说话。
张珠珠拿起自己写的字:“而且我写的也还好啊,一个是一个的,都能够认出来,我没觉得不好。”
麻烦!
李弗喝了口菊花茶,这茶是从他爹那里拿过来的,清热去火。
他真的不知道张珠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还理直气壮的,简直就是大言不惭。
他三四岁上就不会这样了,老师要是见了他把字写成这样,少不了一顿打。
李弗道:“别的不提,横平竖直总是要的。”
他要求真的很低了。
张珠珠的字:横不平,竖更不直,不像字,李弗看着倒像是画。
张珠珠自己并不觉得:“哪里有啊,能认出来就够了。”
她指着纸上“李弗”两个字:“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李弗,你不认识?”
认识自然是认识的,李弗看见这两个字,脾气倒是消了些。
这是他的私心,他没教张珠珠写她的名字,而是先写了自己的名字。
李弗道:“认识,再多写几次,写得好看些。”
张珠珠并不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不了,我要写别的,那两个字我写的我都快不认识了。”
有些字看得久了,就觉得别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弗劝她:“我这两个字,也不是平白无故叫你写的。”
张珠珠看她,李弗说:“你看我名字的这两个字,有横有竖,有撇有捺,这是基础,就跟你做饭一样,要先备好食材和调料,才不会手忙脚乱,你先写好这两个字,等这两个字写好了,你再写别的,都是手到擒来,做事不能着急,是不是。”
他好言相劝,张珠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盯着“李弗”二字看了一会儿。
“也是,你这名字取得巧,不知是什么意思。”张珠珠随口问道。
李弗笑道:“不如三姑娘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