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珠珠接连两天都躲着李弗走。
她认为自己的练字大业已经完成了,她的字是能够认出来的,如此足矣。
但李弗并不这样认为,他要求高。
这日张珠珠在厨房被逮住了,扭头就要走,李弗道:“你上哪儿去。”
张珠珠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啊,我哪儿都不去,我做饭。”
李弗把她堵在厨房,看着她和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无奈:“三姑娘,你该练字了。”
张珠珠:“我已经练好了。”
李弗想想她写的那些字,痛心疾首道:“三姑娘,你不能如此。”
他像个抓住逃跑学生的老师,苦口婆心道:“三姑娘天资聪颖,练字于你来说,只不过很简单的小事而已,何必中途放弃。”
张珠珠那一手字,李弗真的看不下去,他不能忍。
张珠珠:“谢谢你夸我。”
李弗的眼睛亮了亮,张珠珠:“但是……”
李弗:“没有但是,三姑娘,你都练了这么多天了,现在放弃,也太可惜了。”
李弗在心中劝慰自己,他日后要做的艰难事情还有很多,若是连劝服张珠珠都不能,那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张珠珠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这又是何苦,我不练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弗:“于我来说,就是大事。”
他很想亲自教张珠珠些东西,张珠珠总是像天上的风筝一般,而李弗手里没有能够牵住她的线。
张珠珠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你太凶了。”
张珠珠确实不太想天天练了。
这天底下,但凡牵扯上“学习、赚钱”这两个词的东西,就没有不辛苦的。
张珠珠是条只想躺平的咸鱼。
李弗一愣,说:“我凶吗。”
他没有吧。
张珠珠道:“跟我来。”
她说完,便往外头走,李弗跟了上去,两人在学生读书的几间屋子前停下。
里头,李竹正在点名让学生背书。
很简短的文章,但是学生们背的乱七八糟的。
李竹把手里的棍子往桌子上敲,大声道:“错了,错了,昨天不是跟你们解释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怎么今天又忘记了。”
学生:“对不起,先生。”
下一个再背,又是磕磕绊绊的。
李竹的声音又抬高了一个八度:“不是这么断句的,不要这么断句!”
学生脖子一缩,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不许哭,哭什么!”李竹呵斥道。
李竹接下来又训斥了几个学生,非常严厉,也非常无奈。
张珠珠扭头看李弗:“看见了吗,你就是这样的,你喊得更大声,我耳朵都快聋了。”
李弗心里一寒,心想我在她面前居然是这样的吗?
那这属实是不太好,怪不得张珠珠躲着他走。
他二哥李竹在京城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谦谦君子,言笑晏晏,所以二嫂才看中了他。
李竹若是露出这样狰狞咆哮的样子,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李弗心中警铃大震。
张珠珠也在心中叹气,作为一个人,她是有“好色”这个本能的。
李弗就是她的重点赏析对象之一,每天干活辛苦了,多看李弗两眼,心情也能更好。
可是李弗整天在她耳边嘶吼,那美好的样子真是都化成泡影了。
红袖添香成了恶龙咆哮。
再美好的面容,都要被这样消磨没了。
张珠珠很不希望如此。
希望李三郎能够及时反省,不要误入歧途。
正好周存从李启的书房里走出来,见了张珠珠十分惊喜:“珠珠,你是不是来看我的,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张珠珠回头看这少年,说:“好像是,更黑了些。”
周存:“我在家干活,忙了好些天,当然晒黑了,我又不是小白脸。”
说完,他得意地看了李弗一眼。
李弗并不接受他的挑衅。
张珠珠打量着周存:“不要人身攻击。”
不过这孩子晒黑了确实也不错,还行,可以入眼。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个上指的是李弗。
周存嘿嘿笑:“我可没有,我实话实话,在咱们乡下地方,我这样的,才是种地的好手,能让一家人吃饱喝足,到时候别说生四个孩子了,就是生九个,我也养得起。”
张珠珠沉默了。
不说话什么都好,一说话直男气息扑面而来,张珠珠真的难以承受。
生九个孩子?
女的生完还能不能活啊?
周存完全不能体会张珠珠的心情,还在喋喋不休:“谁跟了我,吃香喝辣绝对没有问题,我以后可是有大本事的。”
起码他比李弗这个小白脸强。
李弗在一旁观察,张珠珠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好说,但她绝对讨厌是周存这样的。
周存没说话的时候,张珠珠还会看他,目光中带了点欣赏;周存一张嘴,张珠珠脸上的表情就一言难尽、难以忍受了。
张珠珠果然说道:“那你好好读书,我去忙了,回头再说。”
周存很是舍不得,虽然都在李家,但读书这个院子另开了一个门,平时周存也不能跑到住人的那边院子去,他多数时候都只能远远看张珠珠几眼。
倒是李弗,总是在张珠珠旁边,问就是他得干活。
周存叹气,他很想问张珠珠的二姐什么时候说亲,等她二姐嫁出去了,才能轮到她。
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珠珠回到厨房,李弗当即反思:“想来确实是我太凶了些,三姑娘别生气。”
张珠珠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惋惜。
李弗:“这样吧,三姑娘以后习字,我一言不发,待写完了,有什么问题,我一一写下来,三姑娘及时改正,不要敷衍我,好吗。”
他态度真的很好。
张珠珠都有点不忍心拒绝了,说:“我考虑考虑。”
李弗也不催促,只说:“字如其人,三姑娘只要稍稍用些心思,必定会有进益的。”
张珠珠看着他:“我不大明白,你若是想做老师,只管去教几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就好,非要教我是什么意思。”
李弗心想他并不想教导学生。
“我们是朋友。”李弗几乎脱口而出。
张珠珠听了,笑道:“这样啊,那是我想多了。”
李弗险些就问,你想什么了。
但他忙控制住了言语,有些话是不好明说的,他和张珠珠确实走得近了些,说破反倒不好看。
张珠珠虽然多活了很多年,但她和李弗这个生理岁数,在她的潜意识里,发生感情就属于早恋,这是刻在她基因里的记忆。
再者,她凭什么觉得李弗对她会有想法?
她可是听李家两个嫂子说过,李弗在京城的少年人中是如何风光的。
人不可以自作多情,照照镜子就可以及时冷静下来。
李弗骤然蒙难,在这村子里,肯定是孤独的,他需要朋友,张珠珠恰好适合做他的朋友。
李弗说了,张珠珠就信了。
更重要的是,咸鱼并不想思考太多事情。
李弗并不知道他会为自己“朋友”两个字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张珠珠又练起字来,这一回两个人都平静许多,再也没有发生“恶龙咆哮”这样惨烈的场面了。
倒是张珠珠经常欣赏“美人蹙眉”、“美人叹气”的场面。
还猜一个“美人落泪”,张珠珠就可以喜提“李黛玉”。
中秋前日,张家村来了几辆马车,很大很奢华,停在了李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