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李弗都觉得张珠珠的笑容都带着对他的嘲讽。
李弗实在忍不住,说道:“是你先唐突我的。”
要不是张珠珠突然亲他的手,他能把锅戳漏了吗?
她不反思就算了,竟然笑话他!
这像话吗?
张珠珠哈哈笑:“是,是,我错了,厨房只是漏了一个锅,你可是失去了一只手的清白啊。”
李弗的心思被她说中,简直是要恼羞成怒。
张珠珠怕他真的生气,忙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我平日里哄我娘跟我姐姐,都是亲脸的,如今才亲了你手背一下,你就这样大惊小怪的,以后可怎么办。”
李弗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张珠珠忙道:“你小心些。”
这也太不经吓了。
李弗闭上眼睛,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在张珠珠面前丢脸,倒也不在意了。
他道:“珠珠,你实在是很会哄人。”
张珠珠:“那你高兴吗,我怎么瞧着你还不太高兴啊。”
李弗看她:“你只哄我一个人的话,我会高兴的。”
他们两个人的角色仿佛完全颠倒了过来。
寻常男女,都是女子柔弱些,要被哄着,但在他们这里,哄人的是张珠珠,被哄的是李弗。
而李弗,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关系。
他现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眼前这个小女子掌控了,这实在很奇妙。
张珠珠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居然能够掌控他。
张珠珠说道:“这恐怕不能答应你。”
她成日里为了家庭和睦,还要哄她爹娘,姐姐弟弟,这都是要哄着的。
李弗面露不悦,张珠珠又说:“可以只亲亲你,好吗。”
李弗:“好啊。”
张珠珠可以掌控李弗,反过来,李弗也能通过一些言语情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让张珠珠不哄人那不可能,这是她生来的本事,逢人便称赞,但是让她只亲自己,这一点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应该叫以退为进。
张珠珠可没有李弗这么多心思,她就是图个开心。
“老师给我写的信,你还没读完。”李弗说道。
张珠珠:“你自己没看吗,怎么还要我读。”
李弗自然是已经看完了,回信都写好了。
“后面是我写信之后,京城发生的事情,你得看看,瞧瞧那些人的心机手段。”李弗说。
张珠珠没有推拒,拿起信继续看起来。
李弗也认真为她讲解。
京城是个繁华富贵地,越是这样的地方,危险便更多,人心也更难测。
李弗觉得,张珠珠迟早是要跟他一起面对那个环境,到时候信里的这些人物或许已经换了,但情况是类似的。
张珠珠够聪明,她只是缺乏了一些经验,李弗并不要她做攀附自己的花朵,她会是跟自己并肩而立的树木。
“你觉得我的计策为什么能成功?”李弗询问。
这个不合理的条例被废止,当然不会是因为京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良心发现。
张珠珠放下信,说:“利益。”
这个回答一针见血。
张珠珠说:“这位范首辅的手段激烈了些,想来已经引得各方不满,三郎一篇文章,成了他们的棋子。”
李弗颔首:“若能成事,做棋子也无妨。”
李弗并不介意被利用,有价值才能被利用,若无用,便只会被抛弃和忘记。
张珠珠道:“承安大长公主是皇亲国戚,她为何愿意出头?”
李弗道:“公主年少时候出降给了京中大族何氏,他们夫妻二人不和睦,游船时候两个争执,掉下了船,被救起后,驸马染病,不久后就离世了,何氏一族看她不顺眼很多年了,她不是陛下亲妹,也不是太后亲女,若这条例延续下去,何氏总有一日是要跟她算账。”
皇家尊贵不假,但京中很多大族,是不怕朝廷的,尤其是现在皇帝根本不管事,整死一个公主,也不算什么。
张珠珠点头:“太后也跟范首辅有仇?”
“范首辅杀了太后娘家一个子侄。”李弗解释。
“那范首辅还是很有勇气的。”张珠珠心想,只是他弄得寡妇活不成,这就有问题了。
这世道,妇人没有依靠,是很难活命的,不让寡妇改嫁,实在很不人道。
李弗:“他这勇气,也救不了京城。”
京中必定是要有一乱的,就在这一年之间了。
张珠珠:“不管怎么样,吃苦的都是我们,只希望这劫难赶紧过去,有个好皇帝,让天下太平。”
她可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谁,她只在意什么时候能够减免赋税,若能有个太平盛世,那就更好了。
李弗点头:“是啊,兴亡都是百姓苦,兴到底比亡强些。”
张珠珠道:“我们做女人的更苦。”
男人至少还能个完整的人,女人却只能算是半个人,这世道,简直就是对女性的折磨。
李弗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这是他也无法改变的世道。
张珠珠喝了口茶:“好了,不说这些,说了我又要不高兴,咱们来说点高兴的事情吧。”
李弗轻轻将那只被亲过的手,搭在张珠珠的手背上。
反正这只手已经不清白了,索性就豁出去吧。
张珠珠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继续看信。
张成姐很快知道了消息,知道严家不会因为自己的死得到好处之后,张成姐终于放下心来,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院子里晒着初冬还算温暖的太阳,她总算是活了过来。
翌日她带着一双儿女去了李家,李弗救了她,她本该早早来道谢的,只是死亡的恐惧一直缠绕她,她只托付了兄嫂过来。
现在,她能够亲自来了。
张成姐二儿子和女儿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进了门,就被张成姐按在地上。
周如意忙扶着他们起来,林文婴也道:“快别这么客气,坐下说话。”
张成姐这才起来,道:“我知道,都是托了李家的福气,我今日才有命活着,我死了,严家也得不到好处了,我还能活。”
林文婴道:“那条例本来就是害人的东西。”
当日张成姐被抓走的情形,林文婴没有看见,但她可以想象那是多可怕的场面。
一个无辜的女人,被十几个男人和她的亲生儿子逼迫,叫她去死。
那日是张成姐,日后,则可能是任何一个女人,不论什么出身,你只要是女人,就可能被迫害。
林文婴同样感觉到不寒而栗。
她询问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