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并不思念这里,但李弗在城门口,仍旧生出许多感慨来。
张珠珠看李弗如此,便看着他。
李弗没有抒发什么感慨,只道:“走吧。”
张珠珠点头,两人准备进城。
李弗侧过头,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张珠珠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上急匆匆走下来两个年轻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弗也看见了他们,小声给张珠珠解释:“李家另一支的,论辈分是我侄子。”
张珠珠点头,这倒是巧了,居然能在城门口遇见他们。
她对李家的事情已经了解了。
从张家村出去的那位,算起来是李弗的曾祖,也是这俩年轻人的高祖。
这位李大人官运亨通,有从龙之功,随葬在了帝陵,非常风光。
他膝下两个儿子,一个是元配生的长子,另一个是继室生的幼子,这兄弟二人相差将近二十岁,这也导致了李弗现在这么高的辈分。
后来李大人去后,兄弟俩便分家了,长子占了家业的大头,幼子倒也没争抢,只是兄弟二人并不往来。
幼子便是李弗的祖父,做官也很有本事,只是命不太好,跟同僚喝酒的时候猝死了,只留下李弗的生父李启这一个儿子。
李启也颇有本事,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生母又为他求娶了林氏女,此后平步青云,还生了三个儿子。
就是前几年得罪了先帝,一家子被打发回老家去了。
那位元配生的那一支,继承了李大人留下的大部分家业和人脉,这些年来也逐渐壮大,族中也有人陆续出仕,算是京城有名的家族。
这两家同辈兄弟都是各论各的。
但两家到底都姓李,到李启这一辈,关系已经缓和了,李启也为李家做过些事情。
不过李启走的时候,李家唯恐引火烧身,是一句话都没有的,还不如林家和周如意的娘家出力更多。
要知道,李启那些年也没少给李家办事,结果一出事,他们就当没有这门亲戚,着实无情了些。
所以现在李弗看见这俩侄子,脸上一点看不出什么来。
“三叔,”两个李家年轻人走了过来,向李弗见礼,“三叔怎么今日回京了,也不提前来封信,我们好给你接风洗尘。”
李弗微笑:“不敢当,听说当日我们离开京城时,李家长辈已经将我们这一支的在族谱上划去了。”
李弗没心情跟他们客气。
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李弗跟随的事情已经传回了京城,他得了恭王青眼,李启也随之翻身,他们有什么不满,也只能自己忍着。
“那不过是糊弄人的话罢了,”年轻人硬着头皮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是,当日之举,也是为了周全李氏全族,三叔是有大义的人,想来明白族中长辈的苦心。”
李弗没说话,张珠珠先笑出了声音。
话都没说两句呢,这就开始道德绑架了,“大义”,什么“大义”,真是可笑。
拉拢人也得给点好处吧,就这么在城门口随便打发两个小辈过来,把嘴一张,就想空手套白狼了。
简直就是做梦!
那两个年轻人同时看向张珠珠。
张珠珠道:“不好意思,听见个笑话,你们两位继续说。”
二人知道她这是明晃晃的嘲笑,一时又羞又恼。
他们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无理,只是长辈交代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弗将张珠珠挡在身后,让她避开这两道无礼的视线,手道:“我还有事,恕不远送了。”
李家的几辆马车都在那边停着,李弗也看见了,想必那马车里,有李家的长辈,但他们都不肯出面。
李弗也懒得跟他们说什么,回过头,直接跟张珠珠一起走了。
李家两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年纪稍大那个说道:“他在外头成亲了,我没见过那个女子。”
小的那个说:“你管这事做什么,赶紧想想怎么跟爹交代吧,他也太过分了些,当初咱们要是不那么说,人家肯定逮着咱们李家不放,他怎么就不想想,他们给咱们家带了多少麻烦啊。”
另一个没说话,听着自家弟弟絮絮叨叨地回去了。
张珠珠道:“你也太没面子了,就打发两个侄子过来。”
李弗笑道:“是啊,我这次回来,恐怕是要处处受人欺负,还要劳烦珠珠护着我了。”
他并不将这两个侄子放在眼里,也无心跟李家有所纠缠。
要说从前,他们还能从李家这里得一点真切的好处,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既没有好处,又没有亲缘,那还有什么可来往的。
李弗不是不讲情面,只是李家不值得。
若李家还能有可用的价值,那李弗才会多看他们一眼。
“我可没这个本事,”张珠珠知道他说笑,回答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受了委屈,你还不能给我出头,那我要回松阳县去,我在那儿可没人欺负我。”
李弗忙道:“不会,谁也欺负不到你头上来。”
李弗知道她的意思。
京城并不是张珠珠的家,她在这里毫无根基,尽管她不说,李弗也知道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再有勇气,也是会焦虑、会不安的。
李弗知道该怎么做。
“我会保护你。”李弗说道。
张珠珠听了这话,便满意了。
她必定是要面对一些问题的,李弗必须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这是李弗应该有的态度。
“谢谢,那我也会向着你的。”张珠珠说。
李弗闻言,心中也很高兴,他需要真正的家人陪伴,现在他身边就有一个。
一路上风尘仆仆,劳累不堪,李弗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一个宅院,两人没去别的地方,先去休息了。
张珠珠睡了一整天,总算是缓过来了。
李弗道:“我看你人都瘦了些。”
张珠珠在脸上摸了一把:“还好啊,说不定是我长高了。”
李弗点头:“多吃些,我已经给老师送了帖子,一会去拜见他老人家。”
先帝死后,宋老先生就回了京城,他偶尔会进宫给小皇帝讲学。
张珠珠想起这位老先生,心里就苦,叹气道:“唉,我见了他,手就发抖。”
她练字那一阵,真是练怕了。
李弗没有说话,心想他有一阵看见张珠珠,手也是抖的。
看见她,就要劈柴,手能不抖吗。
“怕也没用,还是得去。”李弗笑道。
“你还笑我。”
李弗摇头,他只是想起来他们最初认识的那段时光,此后他们还有更长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