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闹事,事情没成,反而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完全没有掀起风浪。
制造这起麻烦的人,自然不会甘心。
新帝虽然登基,但范秀依然是内阁首辅,他为官还是非常有本事的,所以他养好伤之后,依然主持着朝廷事务。
他作为寒门出身的读书人的典范,是得到了读书人支持的,不少人都将他作为奋斗目标。
同时他也被诟病,因为范秀一直没有支持过朝廷的正统。
他扶持孟氏斗倒了刘氏,又看着新帝将这两位硕果仅存的皇子给过继出去了,如此说来,范秀也是完全违背了礼法的。
他这下子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事情闹起来,范秀是过去阻止的,这些年轻人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没有人珍惜他们的性命,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便是死上千百个,也还会有新人出来。
他们的性命在上位者手中,是一文不值的。
范秀不能看他们白白丧命。
结果他自己差点把命给丢了,京兆府的人及时赶过去,把他从人堆里给救了出来。
因涉及当朝首辅,太子周毅、李弗和京兆府府尹都是亲自过去了的,这次人都被抓了起来,理由不是聚众闹事,而是伤了朝廷命官。
事后他们又进宫回禀此事。
皇帝感叹道:“范秀此人,生不逢时。”
范秀多命苦啊,天时、地利、人和,他是一个都没占。
他的辛苦筹谋,他的心血,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这也不能怪他,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本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
张珠珠道:“生不逢时,天底下这么多人,哪能人人都如意,能逢时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李弗道:“是,如今的时机,不属于他。”
现在的时机是属于这位新登基的皇帝了。
先帝把朝廷给祸害了一通,又连个稍微能撑起场面的子嗣都没有,范秀本来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就是有人又能怎么样?
往前朝看,叔叔为了抢侄子皇位,不惜动用刀兵的,难道是少数吗。
张珠珠道:“那现在怎么办,人抓起来了,是要打还是要杀?”
李弗:“不会,京兆府新开辟了荒地,他们要去种地了。”
剩下的事情,是要周毅去办的,李弗不管那些。
张珠珠道:“你说,是礼法重要,还是填饱肚子重要。”
“人各有论。”李弗说道。
这不好说。
现在已经有人在绝食了,倒是可以瞧瞧,这里面有没有真的硬骨头。
京兆府开辟的荒地,找了佃户来种,同时府衙里那些罪过不是太重,也并非穷凶极恶的人,也在地里干活。
新近被抓进去的年轻人们被逼着干活,嘴上也不安分,又宣扬他们要维护的礼法。
他们觉得自己的言辞是可以打动这些人的,让他们也明理,知道这天底下还有礼法两个字。
兄长死了,兄长的儿子才应该继承家业,无论如何,这家业都不应该落到弟弟头上,这不合规矩。
如果当皇帝的率先破坏了规矩,那全天下的礼法便都要被破坏了。
礼崩乐坏,无法挽救。
他们的理由是充分的,奈何寻常百姓对是谁做皇帝没有太大的兴趣。
百姓只知道他们不用再交苛捐杂税了,也不用担心明年收回来的粮食要全部上交,一家人都只能吃糠咽菜。
他们现在有活路了。
比起之前的先帝和那个儿皇帝,明显是现在的皇帝更好。
至于其他事情,跟他们无关。
京兆府没人阻拦他们宣扬自己的想法,但他们会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似乎是多余的。
朝廷也不可能任由当今皇帝的名誉被损,大家坐在一起,打算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宋老先生写了篇文章,直指皇帝得位不正,不合礼法,言辞非常尖锐。
这文章果然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但随后又有人写了其他文章,挑了前朝一些得位不正的皇帝,说明了他们立下的功业,将当今皇帝跟他们作比较。
虽然得位不正,但本朝情况特殊,如果没有一位足够有本事的皇帝,是撑不住这个朝廷的。
欲扬先抑。
同时先帝那两个儿子也被推到了人前,大家便议论起他们二人,想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当今皇帝的本事。
皇帝是个宽容大度的,把两个侄子叫了过来,说我活了几十年,肯定是比你们俩强,你们也不要和我比,你们跟我儿子比,你们哪个要是比我儿子强,诶,这太子就换人。
周毅:好想知道他是从哪个水沟沟里被捡回去的。
当爹的,不应该个儿子扫平障碍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他要给自己的爹扫平障碍了。
这主意还是很不错的,但又有人为那两位皇子鸣不平,说他们生下来就被先帝所疑,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个皇子该有的教导,他们怎么能比得过周毅。
礼法和现实的矛盾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
范秀不顾受伤,上了折子,意思说皇帝虽然得位不正,但这属于特殊情况,一切的源头都在先帝身上,现在朝廷只有一位守成之君是不够的,需要皇帝这样的英雄人物来撑住局面。
两位皇子已经被过继出去了,那他们在礼法上也就不是先帝的儿子,他们不能与太子相争,应该让他们尽早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日后都不能再回京。
这是范秀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事情,让他们活着离开京城。
宋老先生在之前的文章里指责了皇帝,但他也承认范秀的说法是正确的,同时他不惜以自家的情况作为示范。
他的长子不成气候,次子和女儿倒是更有本事。
宋老先生表示自己已经让次子来继承家业了,嫡长子在特定情况下,是可以被放弃的。
礼法和现实有矛盾,要依旧现实情况来分辨,读书人也不能够把书给读死了,要灵活变通,不能认死理。
这事情轰轰烈烈闹了好些天,眼看都要过十五了,才看到了结束的苗头。
好在皇帝占据着舆论上风,同时得到了几位大儒的支持,在礼法是勉强过了关。
就在这时候,一个醉酒的胡族使者在酒楼里破口大骂,说他们出钱出力支持先帝的两个儿子,结果他们二人拿了好处,却一事无成。
勾结外族的名声,当场就被落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