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底下的事情,麻烦的多,能如愿的却少。
李弗第二天就被御史给弹劾了,皇帝回护了两句,也提醒李弗不要耽于儿女情长,对着媳妇和儿子不撒手。
张珠珠被点名,之后出门的时候,就有人阴阳怪气地问她有什么本事,能把李弗给留住。
放在平时,张珠珠肯定是要撸起袖子把她怼回去的,但她现在要观察女眷对她的态度变化,从中找到可能跟太子案有关的人,所以并不说话。
这倒是体现出张珠珠的柔弱样子来,众人心说李弗哪里都好,就是这门妻室娶的不行。
张珠珠没看出什么来,不过想想也是,女眷里能够参与这件事情的,肯定是年纪大辈分高的。
要不就是男人高傲,女子无从知道这样的大事。
张珠珠并不着急,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件事情要算计太子,最重要的是挑拨皇帝,但皇帝如果对这个长子足够珍重,那所有的算计,都是不成的。
就怕皇帝不比从前,疑心渐渐深重起来,那不必有这样诛心的算计,皇帝和太子都会离心。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李弗也有同样的担心,他说道:“陛下的性情,已经与在西北时候不太一样了。”
权力会侵蚀人心,会让人变的冰冷、扭曲。
张珠珠对李弗说:“我见惯了陛下和太子父子相亲,不想看到坏的场面。”
周毅在外浴血征战,他不该经历这一切。
李弗搂着她:“还有两位娘娘,安心吧。”
何况皇帝也不至于如此。
翌日,有朝臣上书,说皇子们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得学些有用的东西,提议让宋老先生去教导皇子们。
要知道,宋老先生从前只教导太子的,他教过近乎痴愚的先太子,还有现在的周毅。
太子离京之后,宋老先生就在家里休养,不常进宫。
提议的人是宋老先生从前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也是四品的京官,他的提议不细思的话,是很合理的。
到底是皇子,皇帝的儿子,是得好好教导。
皇帝似乎没有多想,说宋老先生最近得空,教教皇子们也不错,便答应了此事。
背后筹谋之人,从这里开始渐渐掀开了面纱。
范秀近来又病了一场,春寒料峭的,范秀身体不怎么好,内阁的事情,便交代在内阁次辅手中。
这位姓刁的次辅和范秀一样,出身平平,是范秀的重要支持者,朝中寒门一派的代表人物。
皇帝登基之前,就已经清洗过朝堂了,留下的都是可用之人。
他登基之后,不少人以为皇帝会大肆安排跟随他从北边回来的官员,但皇帝并未如此,他依旧任用范秀所主持的内阁,只是选了心腹进去,其他部门也是一样。
没有大刀阔斧的改换,多的是和风细雨的入侵。
这样的手段非常有效,朝臣们发现皇帝需要干实事的人,那他们就努力干起实事来了。
范秀在家里养病,很少问外头的事情。
李弗递了帖子,带着张珠珠和儿子一起去了范家探望。
范家的院子很大,是先太皇太后摄政那会儿赐给范秀的,不过范家似乎没什么人打理,冷冷清清的。
李弗去探望范秀,张珠珠则带着儿子去跟范夫人说话。
范夫人还是跟往常一样的温和,她跟范秀膝下两子一女,儿子们都在国子监读书,女儿年纪小,才八岁,跟着范夫人身边,好奇地看着张珠珠怀里的红豆。
红豆来了新地方,也到处打量,看见范夫人和她女儿,没牙的小嘴巴一张开,朝她们笑。
范夫人难得露出笑容,说:“这孩子生的真好。”
张珠珠说:“小姑娘也漂亮可爱。”
范静脸上露出笑来,扭头说:“娘,我想和弟弟玩。”
范夫人柔声说:“那你要去问问这个姐姐。”
范静有些内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跟张珠珠见礼,问:“姐姐,我想和弟弟玩耍。”
张珠珠把红豆交给侍女:“那麻烦你照顾这个小侄儿,好吗?”
范静立刻答应下来,侍女带着他们去外头了。
等他们离开,张珠珠和范夫人说起话来。
“夫人鲜少出门,想是少了些乐趣呢。”张珠珠说。
范夫人笑了笑:“我性情如此,不会跟人打交道,还是少出门才好。”
张珠珠说:“夫人还是要多出来转转的,姑娘渐渐大了,多交朋友,我看静姑娘比同龄的孩子内敛些呢。”
范夫人听见女儿的笑声,内心动摇。
前面堂屋里,李弗刚刚喝了口茶,这茶味道并不好,不像他们家,张珠珠会给他准备最好的茶叶,让家里最擅长烹茶的人给他煮茶。
李弗看向范秀,开门见山地说:“首辅大人,弄权的滋味,一旦尝到,是不是就不舍得放手了?”
范秀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弗不为所动,半晌范秀缓和过,皱眉说:“你这年轻人,在说什么?”
李弗说:“范首辅曾经权倾朝野,掌控过年幼的皇帝,万人之上,难道午夜梦回,不会怀念这个滋味吗?”
范秀握着茶杯的手渐渐颤抖起来,他闭上了眼睛。
这话,实在太狠。
张珠珠跟范夫人说:“静姑娘正是缺玩伴的年纪,回头我下帖子,夫人也不要再推辞了。”
范夫人的神情毫无异常,说:“好,我也希望静儿的脾气不要像我,要像你这样聪明就好了。”
她出身平平,是个无趣的人,做母亲的,有时候并不希望儿女像自己。
张珠珠虽然出身也不好,但她却结交了不少人,很厉害了。
张珠珠笑道:“夫人称赞,叫我实在不好意思。”
范夫人说:“我说的是实话。”
她丈夫是内阁朝臣,朝廷重臣,她知道的内情,比旁人更多,张珠珠得皇后和贵妃倚重,范夫人是很清楚的。
两人说了会话,又起身去了外头。
红豆看见张珠珠,立刻高兴地大喊起来。
范静也跑到母亲身边,说:“娘也给我生个弟弟吧,妹妹也行。”
范夫人好笑道:“娘这把年纪了,再生孩子叫人笑话死了。”
范静遗憾地叹气,又上前逗红豆玩耍。
堂屋里,范秀手里的茶杯落在桌子上,说:“权势,确实令人不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