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离京的日子。
李弗走的很早,张珠珠抱着还未睡醒的红豆去送他。
一家人相顾无言。
李弗成了新科状元“薛问”,他身边的人,都是从禁军中调出来的,经过严格训练,不会出错。
不过他带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还藏在暗处。
张珠珠先开口道:“早些回来。”
李弗点头,红豆这时候睁开眼看,伸手要李弗抱。
李弗犹豫着不想抱儿子,若抱了,他恐怕就舍不得了。
但红豆眼巴巴地看着李弗:“抱抱。”
李弗将他抱在怀里,红豆抱着他爹不肯撒手。
天色昏暗,红豆贴在熟悉的怀抱中,他本该睡着的,但他睁着大眼睛不肯睡觉。
李弗抱着儿子,又不舍地看着张珠珠。
张珠珠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对他的离开并没有许多不舍。
但李弗知道不是这样的。
张珠珠昨晚上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却要紧紧地挨着他。
侍卫催促起来,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李弗突然问道:“你害怕吗。”
张珠珠不解,李弗说:“绵州有祸患,但也有好风光,我能保护好你们的,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张珠珠当然不怕。
她看着李弗:“你说什么。”
李弗像是下定了决心,说:“你和孩子,陪我去吧。”
张珠珠这回彻底听明白了,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说:“好啊。”
于是出京的队伍里,多了一对母子。
因为薛问还没有成婚,所以这对母子,是薛问的宠妾和儿子。
等到天亮的时候,木已成舟。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李启也知道了。
他忙去皇帝面前,说:“陛下,三郎他,他糊涂啊!”
哪里有这样的啊。
张珠珠是个心思多的,她跟着去就算了,两个人居然还把孩子给带走了。
皇帝也很无语,他沉默了半天,摆手道:“算了,去就去吧,朕给他安排了那么多人,保他们一家子平安没问题。”
李启快蹦起来了,说:“陛下,平安是肯定的,只是红豆还那么小,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舟车劳顿啊。”
那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啊。
皇帝:“现在也追不回来了,李卿冷静些。”
现在蹦起来也来不及啊。
张珠珠和孩子已经坐在了南下的船上,她这时候有点后悔了:“会不会穿帮啊,薛问是新科状元,他的事情,应该很多人知道的吧。”
李弗:“没事,他对外说是孤家寡人,不过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有人不奇怪。”
确实有不少人给薛问说亲,只是薛问一直拒绝,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是他有妾室和孩子,那也说得过去。
张珠珠:“行吧,你想法子周全吧。”
果然,人不能凭着一时冲动做事的,后患无穷啊。
但上了船也下不去,红豆正开心地跑来跑去,只能演戏演全套了。
薛问出身平平,还父母早逝,没什么亲戚,这也是借用他身份的原因。
张珠珠可以是薛家从前的侍女,照顾过薛问的父母,如此被纳为妾,可以说是一种恩赏。
船一路南下。
周毅和陈蛟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周毅正要说不顾大体,陈蛟先说:“这也太离不得人了,怎么突然就把珠珠姐姐和红豆也带走了。”
周毅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陈蛟认为是李弗不识大体,周毅则正相反。
夫妻二人意见不和的事情怎么办。
周毅还是那个态度,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他怎么能和一个妊娠妇人争论呢。
好男不和女斗。
林文婴在家里也急得要死,先把李弗给骂了一顿,又说:“红豆才多大,这夫妻两个,实在分不开,把红豆给我留在家里啊。”
红豆还那么小,又去的那样危险的地方,万一孩子被当成软肋,人家拿着孩子威胁他们,可怎么办啊。
吴贵娘在旁边,非常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和女儿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离他们的目的地还很遥远,张珠珠和李弗暂时不用装的太真,只是张珠珠要先习惯李弗成了“学问”。
正赶往蜀州的薛问,在不久之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身边的人不少,还有从李家出来的小厮。
薛问觉得很无语。
他问李家的小厮:“你们家这是什么事情?”
小厮昂着脖子:“我们三爷和三奶奶夫妻恩爱,等您成婚,就知道了。”
薛问哼了一声,他倒是想成婚,只是他穷的要命,之前又得罪了范首辅,虽然没被追究,但他想留在京城再有一门好亲事,那可不容易。
薛问心想,那两口子在外头败坏他的名声,等回来了,好歹要让他们给自己安排了大家闺秀!
不然他也太亏了。
绵州离京城也得将近一个月的路程,一路上众人的心态也调整地差不多。
夫妻二人变成了主人和妾室,张珠珠也一改之前的状态,笑容温柔,低眉顺眼,一说话就是妾身如何,薛郎如何。
好在红豆现在还不会说话,不至于露馅。
一路风尘仆仆,李弗身边只留下两个侍女。
薛问好歹是新科状元,虽然被隐隐排挤,没留在京城,但他来的是富庶的绵州,也不是要当绵州某个县的县令,而是在绵州府中任职。
官职也不低,是绵州通判。
这其实也表露出朝廷对绵州的不信任,任命了一个才考中状元,后台还姓李的年轻人来。
绵州知府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之心,他只觉得是朝廷无人可用,病急乱投医。
打发这么个年轻人过来有什么用,就算不打杀了他,一个年轻人又能查出什么问题来。
状元?
状元有什么用,不经过历练的,你连门路都摸不清楚呢。
薛问有些狂放的名声,所以李弗也摆出了高傲的姿态来,他长相出众,这一路上蓄了胡须,眉毛和鬓角也没有休整,颇有些狂乱模样。
绵州知府客客气气地率领这一行官员给这年轻人接风洗尘。
李弗看看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冷道:“陛下御膳,尚不及此,老师说绵州富庶,果然如此。”
他这话有点意思,李启说绵州富庶,还把自己的学生塞了过来,难道是有什么心思吗。
但李启那个最受新皇宠信的儿子,都被发配了,他还有这样的野心。
众人只听这年轻人说:“发配前往蜀州,你们听说过吗。”
人家蜀州路不好走,但人也不穷啊。
“那这李三去蜀州,到底所为何事?”有人问。
“薛问”以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地字,又圈起来。
众人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