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弗这个做法听起来很扯淡,但仔细想想,确实有可行性。
绵州官府上下都找不到一个干净的,看他们的豪奢程度,再加上谋害朝廷官员,一定是掉脑袋的罪过。
到时候就说他们负隅顽抗,打算把李弗也杀了,李弗不得已反抗杀人,合情合理。
至于假账,要是有可以相信的人,随便十本八本都做得出来,实在没有信得过的,那张珠珠也可以上。
李弗是皇帝的心腹,他要是真心想瞒天过海,做些不能见人的事情,其实很有些便利条件。
所以今天晚上酒席上“薛问”说李家父子想在绵州得到好处,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绵州地广,临近绵水,粮食产量巨大,绵州之地的粮食,可以养活举国上下半数人口。
绵州的丝绸,也是皇家贡品,是达官贵人最喜欢的,更不用提这里水运便利,来往商船众多,茶叶、盐等其中任何一项,都可以谋得暴利。
李家父子也是凡人。
只要是人,就要为钱财利益所动,就会被私欲淹没。
他们仗着皇帝是北边来的,不知道绵州多富庶,想谋夺绵州的钱财,这很说得过去。
张珠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李弗过来更方便些。”
李弗说:“虽然方便,但李家父子正在绵州和蜀州之间抉择,他们只能保住其中一方,绵州更富庶,更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蜀州的事情更简单,得利少,风险小,如果要他保住绵州,那他不是要分一杯羹,而是要掌控他们。”
张珠珠笑了起来。
“好大的野心啊。”
赵知府等人恐怕还在想,李家到底能不能合作,却不知道欺上瞒下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李弗要的要是控制而不是合作。
李弗:“李家曾经遭逢巨变,险些彻底失去在京城立足的机会,如今抓住了机会,自然要想办法抓住更多,确保曾经的事情不会再重演。”
张珠珠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说:“看来你很有当大奸臣的本事。”
李弗:“大奸似忠,大忠似奸,谁能分辨?”
李弗深得皇帝和太子信任,那他就有了弄权的机会,就算他不弄,旁人就要怀疑,他弄了,人家反倒要说一句,看吧,就说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忠臣,全都是些野心勃勃要争权夺利的恶人!
现在看着不是恶人的,也只是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手握权势,最终的归宿都是为自己和家族谋求利益。
张珠珠把手放在李弗的面颊上,说:“我可以分辨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李弗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你知道就够了。”
红豆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小手捂在李弗脸上,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父母听不懂的话。
李弗把儿子塞进被窝里按住,对张珠珠说:“睡吧,明日就该有人找上你了。”
他带了宠妾和儿子过来,这是多明显的软肋,一定会有人找到张珠珠和孩子这里,问一些事情的。
张珠珠从容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他们在路上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李弗心想,虽然带着妻儿南下的事情太仓促了,但他现在并不是很后悔。
有他们陪在自己身边,李弗的心中便能够平静下来。
张珠珠和红豆在府衙附近的宅子里住着,家里的侍从是不缺的,便从外头请了几个做饭洒扫的婆子。
张珠珠领着儿子在院子里溜达,还别说,这边的天气就是热得早些。
这时红豆脚底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扫地的婆子瞧见了,赶紧扔下笤帚,把红豆给扶起来。
红豆被不认识人抱了,也一点不害怕,还冲着人家甜甜地笑。
婆子都觉得心软,说:“奶奶生的好,小郎君更是跟画里的人似的。”
张珠珠把红豆抱起来,向人道谢,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是什么奶奶,我不过是有点儿运气,得了这个孩子罢了,我姓吴,等大爷娶了奶奶过门,我侥幸能得个姨娘的位置,便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婆子听了这话,却很不认同,说:“这话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郎君可是家里的长子,谁也越不过他去,您是他的生母,好歹要争一争才能行。”
“吴氏”听了这话,不由蠢蠢欲动。
婆子便说:“您是京城来的,我听说,有个李家,是高门大户,官宦人家,他家三儿子十分有名,他的媳妇还是个乡野出身的呢,您这样年轻貌美,还有孩子,还在京城见过大世面,要跟人学着才行。”
“吴氏”惊讶道:“你们也听说过那张氏?”
婆子哈哈笑起来:“谁没有听说过,她出身平平,却攀上了那样厉害的高枝,那高枝还将她捧得越发高了,屋里除了她,没有旁人,对外还说惧内,多少人羡慕的眼睛都要滴血呢。”
张珠珠心说这下子么就有意思了,绵州离京城那样遥远,他们夫妻俩的名声还能传过来。
这下李弗惧内的名声,是再也掰扯不清楚了。
“吴氏”这时候露出点得意的神情来,说:“你说那位,我是见过她的,她可厉害着呢,听说就连太子妃都……”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又在自己嘴上轻轻打了一下。
婆子知情识趣,说:“奶奶快别这样,我一个眼花耳聋的老东西,哪里听得清楚啊。”
“吴氏”抱起儿子,这次没有反驳婆子对她的称呼,只说:“我这个人,闲话太多,从前老爷太太年纪大了,我陪他们说话是解闷,现在他们去了,我再多说,就要招人厌烦了。”
婆子也没想着头一回就能把话问清楚了。
这个吴氏有心谨慎些,可她年纪轻轻,只是个卖身的侍女,无人教导,只要她耐心些,一定能够打听出有用的东西的。
“薛问”这边,他作为绵州通判出入衙门,态度非常从容,一副有恃无恐的狂妄样子。
赵知府急着打听京城的事情,只是一时半会实在没有准确的消息供他判断,双方似乎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