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回来得有些晚,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年又忙碌,须发白了很多。
李启看见林文婴不大高兴,又听说了今天的事情,笑道:“回回都听你说,日后不管三房的事情,结果你是回回都忍不住啊。”
林文婴白了老头子一眼:“那是我的亲孙子亲孙女,我怎么能够不管,潇潇的性子,实在太活泼了,这样的性情,我恐怕她以后个性太强,婚事上要不容易。”
李启倒是和孙女很有默契,说:“我李家的女孩儿,什么样的夫婿嫁不得,你说这话,我可不服。”
李家的三个女孩儿,想结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林文婴哼了一声:“你说的轻巧,外头男人多不假,可想找个好的,鸡蛋里挑骨头,都不一定能找到个好的,和咱们门当户对的,人家缺的是好媳妇。”
家世是一方面,但也不能全凭借家世,想要攀附权势的人,能有好人吗。
林文婴忧心忡忡,说:“这老三和他媳妇,都是重感情的人,万一把潇潇教的不会挑拣男人,日后被那等爱攀附的男人给骗了,她一辈子都要吃苦。”
男人是要仔细挑拣的,感情是重要,但不是谁都能像张珠珠一样能够赌对。
世人教导女孩子要贤良淑德,为夫家奉献。
男人学到的,是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借助好风,走上青云之路的。
一个不慎重,女孩儿就要变成男人的踏脚石。
做长辈的,必须防备。
李启拍拍她的手:“潇潇打小就跟男孩儿一样养着,老三两口子宠爱孩子不假,可俩人都厉害,有这样的爹娘,孩子能糊涂到哪里去。”
林文婴沉默了好一会。
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越发地惹人厌烦。”
她满心为晚辈们的忧虑,也许在他们看来,是令他们不耐烦,还没用的东西吧。
可她总是忍不住要做这个做那个的。
李启笃定说:“咱们家没有这样的晚辈。”
也许家人之间,免不了发生矛盾冲突,可亲人就是亲人,他们还是为彼此着想的亲人,绝不会发生林文婴担忧的事情。
林文婴点头:“过几天长公主请我出去避暑,我本来不想去,现在想想,还是去吧。”
眼不见,就不操这个心了。
李启颔首:“去吧,多去外头玩玩,我这些年忙碌,陪你的时候越发少了。”
“谁要你个老东西陪着。”林文婴玩笑说。
老两口在这里说话,李弗和张珠珠,也在和两个孩子交谈。
潇潇今天被打乱了计划,心里不太高兴,虽然有哥哥给她解释过祖母的意思,但小孩子心里还是不平。
潇潇说道:“哥哥说祖母是为了我们好,为什么为了我好,不能让我做我喜欢的事情,还要逆着我的心意来。”
李渐想了想说:“祖母为咱们的好,是世俗所认定的,你有好名声,便可以嫁入高门,有个好丈夫,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我好好读书,去科举,有好前途,日后和爹一样。”
这就是世俗所定义的好。
但张珠珠和李弗不是这么教导女儿的。
他们教潇潇要争取自由,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让自己活的高兴。
这是张珠珠和李弗所认定的好。
到底什么才算好,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潇潇有些迷茫。
李弗柔声说:“天底下没有绝对正确的事情,但是潇潇,我们现在能够给你的,在我们所知的范围之内,一定是最好的。”
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不论出身,都要被俗世的枷锁束缚着。
她们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承受着怎样的东西。
李潇同样不例外,他们作为父母,也无法对抗这个世道,只能尽己所能,给女儿争取更多的自由,让她活的轻松一些。
潇潇上前,靠在她娘怀里。
张珠珠说:“明天早上,去和姐姐们一起,去祖母那里。”
潇潇不说话。
张珠珠说:“祖母教你们的,也是她所知最好的,祖母很疼爱你,是不是。”
林文婴教家里的女孩儿做一位淑女,学习淑女应有的技能,让她们能够在出嫁之后,过好她们的一生。
林文婴也没有错,她自己就是成功的范例,她只是希望她的孙女们也能成功。
潇潇点头:“我不生祖母的气,其实插花有意思的,花很漂亮,很香,就是那个嬷嬷太嘴碎子,说我们学的那些,都是为了讨好男人,可那花那么漂亮,就不能是为了我们自己吗。”
张珠珠摸摸女儿的头,潇潇回头,笑着看李渐:“哥哥明天休息,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学啊,听说哥哥小时候相当女孩儿来着。”
李渐看着他这妹妹:“我要是学的比你好,你可别哭。”
潇潇:“我才不会哭。”
张珠珠看看儿子:“不想去就不去,不必迁就你妹妹。”
李渐:“没事,我爹就很擅长摆弄花草,这不没规定只有女子能学,我也去学学,成日里看书,人都呆了。”
张珠珠笑了起来。
翌日兄妹俩都去林文婴那里了。
潇潇嘴甜,围着林文婴祖母长,祖母短的,叫她顿时没了昨天的坏心情。
李渐在旁是不是也说两句话,照儿和滔滔看着他。
“小弟你不去玩。”滔滔问他。
李渐:“我今日也来学插花,同姐姐们一起。”
照儿说:“你真的要学?”
“学,”他说,“既然是陶冶性情的东西,又何必分男女。”
林文婴听到这话,心说这个家真是……她过两天真的要去散心了。
今日又请了位擅长此道的嬷嬷过来,林文婴在旁边盯着,免得再听到什么闲话,叫家里的女孩真以为她们学到的东西,是为了男人。
这位嬷嬷看见李渐,仔细打量了一会,想起侍女的提醒,也不敢说话。
学了一上午,嬷嬷便夸赞李渐:“郎君颇有天分。”
潇潇:“嬷嬷,那我的呢。”
嬷嬷微笑:“姑娘尚且年幼,要勤加练习。”
李渐得意地看着妹妹,潇潇不大高兴,但是没哭。
送走了嬷嬷,李渐把自己的成果送给林文婴,说:“祖母你瞧,天底下的事情,一向不必以男女来区分,只是祖母和两位姐姐,还有潇潇运道不好,投胎到这世上来了,若是女子能科举做官,你们肯定都不比我差的。”
他的辛苦是可以看到成果的,但是女子就不见得了。
林文婴听小孙儿这样说,心就柔软起来,她看着那一束花:“你这孩子,惯会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