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工业和陆氏精密杀到的消息突然，对方明显想打项目组个措手不及。
几个模块的研发负责人纷纷围上来，站在温焓周围，等待指示。
系统组经理道：“温总，之前我去跟进测试，对方非常惊讶于我们的开发速度和产品性能，他们是不是对咱们递交的报告和文件真实性有所怀疑，想搞突击检查？”
“这他们就有点扯了。”测试部经理抱臂不满道：“大家都是陆氏系统内的，谁会做出假报告的事？”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温焓不置可否，“先去会议室，我们准备一下。”
几乎是临时准备会议刚结束，两家公司的人就杀到了。
此时距离接到消息还不到一小时。
会议室门口，张总监放下电话，“温总，我跟老领导打听到了，两家这次过来，九成九是为压价。”
“陆氏系内的公司互相压价？”
“嗯，是，这是陆字头公司的老传统，基于降本目的，项目初期，内部客户会大力帮扶新孵化的企业，一旦扶持起来，第一个过来砍一刀的也是这些人，像陆氏精密，在成立初期接的内部供货项目，直到上市前还处于亏损状态，他们被砍狠了，出来砍别人也下死手，在内部出名的狼。”
采购定价依赖于对市场和产品的了解，再进一步的压价，则取决于对供应商成本构成和经营情况的掌握。
在帮扶过程中，内部客户更容易接触到这些信息，且客户在供应商面前拥有绝对强势的地位，刚成立的X&H目前相当于伸着脖子给人砍。
而陆氏对子公司的控股一般在85%左右，剩下的15%由子公司全员持股。
对于一家大型企业，15%是一个非常可观的分红比例，为争取各自的“钱景”，互相之间下死手一点就不奇怪了。
果然是养蛊开公司......
这像是陆卓勋能带出的企业。
他自己就是个狼人，带出的企业自然狼性十足。
温焓不禁莞儿，“陆卓勋就不怕内部恶意碾压和竞争？”
“各公司一二把手，每年除去所负责公司的分红之外，还有陆氏集团总部的分红，所以大家有竞争，但终究是绑在一块的，而且陆总很会看人的。”
张总监的语气表情完全是公事公办，温焓却听出一点言外之音，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在公司这么长时间，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陆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运转到今天，依然狼性十足，冲劲儿十足，丝毫没有大机构僵化和臃肿迟钝的通病。
商业上，陆卓勋堪称奇才，温焓打心底佩服。
他随口问道：“当初谁砍的陆氏精密？”
“陆氏工业。”
温焓：“......”
两人进入会议室。
简单的寒暄后，陆氏工业和陆氏精密开门见山的表明此行的目的——砍价
而且是两家联合起来压价。
来的还都是老总级的大领导，位子相当于总部的秦瑜，对方摆明是要叨一口肥肉回去。
“温总，陆氏工业是第一个使用您产品的，大家前期合作十分愉快，已经有感情和信任基础在，而且我们也拿出了诚意。”
陆氏工业的老早四十多岁，白胖白胖的，说话三分笑，他点点面前早已拟好的合同，“这个采购数量，要求降价也是合理诉求，大家都是兄弟公司，这个价格，您也是盈利的。”
果然有备而来，对方给出的订购量很难让人不心动。
陆氏精密的老总同样四十上下，清瘦文雅，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温总，只要您同意价格下调，除了当前的订购量，陆氏精密的新项目也可以放给X&H公司做，我们这可不是一个小项目啊。”
对于一家新公司，陆氏精密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
有新项目做，意味着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有持续良性的资金不断注入，X&H总不能一直靠陆卓勋奶。
而且创业初期，快速的打开市场非常重要，哪怕知道对方是“趁火打劫”，有些时候难免牺牲一些利益。
“温总，能进陆氏精密的供应链，在业内那是实力响当当的象征，从长久看，这品牌效应和影响力不可估量啊，您再跟其他企业去谈也好谈，都是陆氏，不过陆总左兜掏到又兜的事情，最终获益的还是陆氏嘛。”
关于产品定价，温焓只跟陆卓勋学到些皮毛。
可对方的价格压的太低，连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而价格谈判不是目前工业软件团队的强项，他们陷入了极其被动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秦瑜一身西装笔挺，精英风范十足。
不苟言笑时，连他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都多了一丝犀利。
总部高半级，秦瑜在陆氏的地位仅次于陆卓勋，又手握指标预算大权，对分公司来说是绝对不敢惹的权利人物，下去视察时的盛况，堪比亲差大臣出巡。
对面两拨人立马站了起来。
秦瑜朝下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自己则做到温焓旁边，无形之中表明立场。
陆氏精密和陆氏工业的两位老总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意外。
之前早有耳闻，总部对这个项目的重视超乎寻常。
可能赚多少大家各凭本事，就算是秦总，屁、股也不能这么偏吧！
都是洞庭湖上的老麻雀，什么没见过。
久经沙场的两位老江湖迅速稳定情绪。
温焓却朝门口望了一眼，下意识想找陆卓勋。
秦瑜凑过来和他咬耳朵，“勋哥一会儿过来，我先打头阵。”
温焓一颗心一下就踏实了。
秦瑜拿过对方给出的报价，瞟了一眼，把单子往桌上一放，语气平静道：“不可能。”
陆氏工业的胖老总一脸和气，“秦总，您看您，这怎么还亲自下场了呢，再说您不能光看价格，还要看看我们能带来的市场影响力是不是？”
陆氏精密带队的瘦老总也笑呵呵的道：“就是，只要成为陆氏精密的供应商，凭借陆氏精密的行业地位，所有上下游企业，所有业内竞争对手，大家都会关注X&H，我们给出这么大的订购量，也是为帮助兄弟企业嘛。”
胖老总和他一唱一和，两人排练过一样，“如果价格不能降下来，我们也承担不起这么大批的采购量，就算是您也不能压着我们买吧。”
这人面上一团和气，扮起黑脸来却游刃有余。
新公司伊始，需要大量资金注入，且作为新公司的负责人，温焓需要在短期内拿出亮眼的成绩，他没有拖的资本。
瘦老总立马搭腔，“哎，是啊，如果价格打不下来，我们只能慢慢切换成X&H的产品，这样X&H只能算我们的二级供应商或三级供应商，这和一供的市场地位完全不一样啊，再说秦总，您光帮温总说话，您也帮我们老哥俩说说话呢，这小的不容易，我们大的离开家，长到现在现在更不容易嘛。”
为保证供应链稳定，同一个产品，陆氏的公司一般会开发至少两家供应商。
一供可以拿到60%以上的供货权限，二供和其他供应商只能去争夺剩下的40%。
在陆氏，盈利是王道。
独立出去的公司能做到什么程度，各凭本事，陆卓勋一向只看结果，就算今天再给秦瑜面子，他也不能对决策横加干预，因为大家都知道，陆卓勋从来不会这么做。
秦瑜哪能听不出这两个老滑头话里有话，指责他偏心。
他哈哈一乐道：“我今天还真就要帮温总说话，正式介绍一下哈，我呢，也负责X&H的运营工作，今天你们别叫我秦总，我就是X&H的小秦，哈哈哈......！”
两位老总面色都是一变。
秦瑜是跟着陆卓勋打江山的，陆卓勋如果是一只狮子，那秦瑜就是豺狼，绝不是好对付的。
关键他对各个公司的产品成本构成，营收状况一清二楚。
换句话说，在他面前，各分公司的底、裤都漏干净了，哪里还有什么筹码。
秦瑜八成代表陆总，可陆总什么时候这么偏心了？
瘦老总用怀疑的目光不住打量温焓和秦瑜。
这太不合陆氏的风格了，陆总知道么？
胖老总也没了刚才的游刃有余，“那秦总，您说个价格，我们不跟您绕了。”
秦瑜优哉游哉的报出价格。
两位老总到抽一口凉气，连温焓也十分意外。
他终于明白秦瑜说陆卓勋让他砍人是什么意思了。
不但一分不让，还要狠赚一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陆卓勋将一杯奶茶放到温焓旁边，然后一声不响的坐在后面。
那样子好像就是来送杯奶茶。
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胖瘦两位老总顿时气焰全消。
手里握着冰爽的奶茶，温焓的心里却暖暖的，心跳不受控制加快。
这种被人肆无忌惮偏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秦瑜慢条斯理的道：“你们也别着急哭穷，回去和你们当家的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咱们再来谈。”
两拨人一脸菜色的回去，秦瑜客气的起身送客。
屋里只剩下温焓和陆卓勋。
温焓吸了口奶茶，随着冰凉清甜的液体滑过喉痛，那种明知被敲竹杠还要笑脸相迎的憋屈一扫而空。
“我们报的价格是不是太高了？快和特文软件公司一个价了。”
特文软件公司是工业领域的巨头，占据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不是X&H可以比拟的。
陆卓勋：“不高，特文软件公司报价里不含后续的技术服务费，如果算上后续的维护服务费用，至少比我们还要高5个点，这不是笔小数目，放心吧，后续他们还得来谈，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那......，那会不会说你太偏心。”温焓低头喝奶茶，有意错开陆卓勋的目光。
陆卓勋看着他，理所当然的道：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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