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怔忡片刻，缓缓说：“没了，我这副身体里流的是小日子的血，哪好意思在意谁！只是匆匆来又匆匆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你说说话。”
她语气平淡，眼底尽是哀伤。
为自己的身世可悲，为不能说出口的心事难过。
在不在意都无所谓了！
温然听她有分寸，也放了心。
不连累别人就是她最大的善良。
没有再刨根问底，转而说：“血脉是天生的，但事在人为！”
“嗯，我喜欢‘事在人为’这个词。”林薇薇哽咽了下，“余生都会用来为她做的一切赎罪。”
温然不止一次听她说要赎罪，看来她已经用这个念头给自己洗脑了，又重新审视这个姑娘。
林薇薇的眼神磊落，把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咽下去后问：“你说全身的血液能被换掉吗？”
温然反问：“你想换血？”
“是，我想把全身的血都换掉，我觉得我的血太脏了！”林薇薇恨死小日子了，“如果可以，我还想换掉这张脸，我想换掉能换的一切。”
温然并没有当她开玩笑，“你的想法确实有点疯狂，目前的医疗水平做不到。与其琢磨这些，不如琢磨着怎样多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林薇薇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疯狂，不能换掉这身血，心里膈应。
至于有意义的事，很多事已经由不得她选择，她深吸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会尽力做有意义的事。”
温然：“……”
温然跟她聊了没多久，外边就喊她们了。
林薇薇的身份比较尴尬，能给她留点时间说话已经是几个人徇了私。
她这次找温然的主要目的也是想问问换血的事，跟秦素华开不了这个口。
毕竟是她的母亲拐卖了人家的女儿，让人家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磨难。
能看到老林的面子上给个笑脸，已经算是仁义。
怎么还敢奢求太多。
她的行李不多，向大家鞠了个躬，推着老林向另一辆吉普车走去。
接下来要去哪里，她不知道，也没人告诉她，虽说以后她就有了新身份，但她的自由依旧由不得她。
……
温然回来时，沈肇廷特意叮嘱过她，见过林薇薇的事要严格保密。
她肯定会烂在肚子里，连沈南征都不告诉。
就像林薇薇说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们母女一开始肯定没想到这次来北城竟会是生死诀别。
在林薇薇和老林走的第二天，报纸上传出她的死讯。
寥寥几笔，却也写明作为敌特的女儿，因有这样一个做特务的母亲羞愧自杀了。
温然总算明白为什么林薇薇会说“林薇薇”这个名字要成为过去了，原来是在明面上“林薇薇”这个人被死亡了。
这还真是个金蝉脱壳的好办法，林薇薇可以用新名字过新的生活了。
只是不知道霍景越看到林薇薇的死讯会是什么反应！
在大院里的人们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就算霍景越不看，霍军平也会让他看到。
看到林薇薇的死讯，霍景越大脑一片空白。
尽管已经无数次猜测过这个可能，但亲眼看到还是难以置信。
他盯着那两行字很久才接受现实。
霍军平假装喝着水，实际上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儿子有一点异常，立马拿一堆大道理对他进行说教。
可是等了一会儿，就见他拿起包说：“我去上班了！”
“嗯。”霍军平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在儿子出院子后又赶紧去门口偷看。
见他真的朝着上班的方向去了，还是没有全然放心，又又偷偷跟了一段路，直到看他真的去上班，这才踏实。
一连几天，霍景越都正常上下班，只是下班后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
霍军平想让儿子正常地生活，跟媳妇商量了下，决定继续给儿子介绍对象。
于是发动了身边的好友开始着手准备。
温然还是从许馥珍口中听说的，霍景越的母亲已经去找过秦素华帮忙找。
秦素华也应承了，只是没那么快找到。
大院里除了要求保密的事不会泄露，其他事传播的都很快。
人们差不多都知道了霍家要给儿子找媳妇，也纷纷把周边合适的姑娘想了一遍，推荐给了霍家。
现在大院里就属霍家热闹。
还有一些自认为条件比较好的姑娘毛遂自荐，大胆地向霍景越示爱。
霍景越这阵子可是莫名其妙地收了很多投喂。
对别人可能是好事，对他来说却是苦不堪言。
他连黯然神伤的机会都没有，又被喊去相亲了。
只要他一天不定亲，相亲之路就一天不会结束。
今天已经是报纸上宣布林薇薇去世的第十七天，这次相亲回来，霍军平又像往常一样问他：“这个姑娘怎么样？”
“还行！”霍景越敷衍了一句。
但是在霍军平听来可不是敷衍，之前他可是连个“还行”都没说过。
霍母也来了精神，“这个姑娘是隔壁军区冯司令家的二女儿，人我见过，端庄大方，又会说话，在气象水文局工作，前途一片大好，岂止是还行，是相当优秀。”
霍军平连连点头，“老冯是个会教女儿的，我觉得也很不错。景越，你没意见的话，那我就找媒人继续谈下一步定亲的事！”
霍景越都没细看姑娘长什么样子，只是相亲相得烦了，不想再继续相了。
点头说：“你们看着办！”
霍军平大喜，“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要说这次的媒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肇廷。
他特意拿谢礼去了沈家。
刚好沈肇廷这个点正带两个孙子玩。
见他笑得跟朵花一样，温然笑着打招呼：“霍叔，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大喜事啊！”霍军平把两瓶好酒两只烧鸡和两条鱼交给温然，“这个你收起来。”
温然：“……
温然还没再继续问，他已经把东西往她手里塞，张阿姨和何阿姨手里也放了。
沈肇廷都忘了给他儿子介绍对象的事，忙拦他：“打住，你这是干嘛，搞腐败搞到我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