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薨之水似火滚烫,沸腾高热,水中无生物生存,两界之处生长之草物多为火性植被,所以此处温度堪比火焰山,却又不似火焰山明火燥热,是带着湿闷之气的笼罩。
萧沉鸾率领魔军站在敦薨水畔一些高峭之壁上,他一袭烫金束腰黑衣,双手抱胸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水畔对岸的狐族众人。
月青玄反则一袭白衣,衣诀翩翩,手持折扇,一派闲适的单手负于后背,那模样哪里像是与魔军对峙,反倒是贵公子观戏之样。
萧沉鸾盯着月青玄,随而冷声道:“月青玄,几日不见你倒是也学会偷鸡摸狗那一套了。”
月青玄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这不是跟魔尊你学的吗?”
“笑话,本座那是抢,你这是偷!”萧沉鸾双眉一拧,斥声道。
月青玄也不知这是几百年来第几次跟萧沉鸾斗嘴了,他早习以为常,只应道:“不管偷与抢,结果不都一样吗?”
“本座懒得跟你废话,把本座的人交出来,本座今日便留你们狐族一个全尸。”
月青玄突然仰头大笑:“魔尊口气倒是大,你当我们狐族是什么虫蚁之辈,任你随意拿捏生杀吗?”
“青玄哥哥,别跟他废话!阎絮是我们妖族之人,岂能让他随便带了去,打就打!”锦悦说完,一甩自己九节骨长鞭,那鞭子力道之大,瞬间在地上甩出一片火星。
萧沉鸾眼眸微沉,声音压低沉闷:“阎絮果然被你带走了。”
“是又如何?”
月青玄自是不会遮掩,刚开始他是懒得跟萧沉鸾起冲突,但是如今萧沉鸾已经打了过来,那就更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妖魔两族打了这么久,谁也灭不了谁,不过就是再打一场。上次萧沉鸾劫亲恶心妖族,他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锦悦是个火爆性子,她脚下一蹬腾空而起,随后一个快速飞转,鞭子就往萧沉鸾处抽去。
风拂墨腾空而起,藏于袖下的铁爪闪着铮铮冷光,他迎面接住锦悦甩过来的九节霹雳鞭,两人一黑一红之功力瞬间碰撞出火花。
阎絮匆匆赶到时,刚巧看到两人在空中率先交手,一黑一红闪成两道残影。
锦悦对她一直友好,她是欢喜感动的。而风拂墨虽然一向冷言冷语,却也对她不错,她当然不希望两人对峙,不然伤到谁她心里都不好过。
“风统领,锦悦姑娘,你们别打了!”阎絮冲上前就对着两人喊道。
阎絮出现的那一刻,萧沉鸾眼眸中的怒意越发强盛。
他对她难道不好吗?她居然跟着这只骚狐狸这样心安理得的去了妖族?
“阎絮——”
萧沉鸾低喊了一声,阎絮触不及防对上他带着几分杀意的目光,只感觉背心一凉。
“魔....魔尊大人....”
月青玄仔细观察着萧沉鸾的表情变换,为了印证一下自己猜想,他缓步走到阎絮身边,一只手揽过阎絮的腰,而后贴近她的左耳,神情暧昧。
“阎絮,我说过你来了也阻止不了。”
月青玄说的极为小声,萧沉鸾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两人暧昧的姿势,让他十分不爽。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宠物或者心爱的物品被别人拿着把玩一般。
“砰!!”
一股强大的魔力至萧沉鸾体内迸发而出,直接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圈,而光圈形成一道冲击波,朝四面八方散去。
狐族站在前面的一些士兵哪里经得住,全部被弹飞到地。
就连在空中缠斗的风拂墨与锦悦也被影响到,两人迫不得已停手,回到各自阵营。
看到萧沉鸾这般反应,月青玄眼中的狡黠之光略闪,心中确定了阎絮对萧沉鸾的重要性。
他举着折扇,以功力倾注在折扇之上,挡住了萧沉鸾的发功,而后轻抚阎絮的后背,看似是做安慰之举,其实手掌心已经浮现一道繁琐的古文咒印,他顺着阎絮的背下去,咒印缓缓被打入阎絮的身体。
阎絮觉得自己背后一股暖流,她不过以为这是月青玄为了防止她被萧沉鸾伤到,给自己注入了法力,还十分感激的看了月青玄一眼。
既如此,她更要阻止这一场斗争。
她上前一步,对着萧沉鸾大声道:“魔尊息怒,不是二皇子带走我,是我那日出竹林迷了路,偶遇二皇子,我自己也想家,这才跟着二皇子来了妖族。”
萧沉鸾冷笑一声:“你当本座傻吗?你若是想家,为何不见你回蛇族,又为何不告而别。”
阎絮:.......
阎絮自知不好糊弄萧沉鸾,便不再解释,如今两军开战在即,唯有止戈才是重中之重,她看向月青玄,沉声道:“二皇子,两军开战必有伤亡,我现在就去劝萧沉鸾退兵。”
她唯恐月青玄不答应,又补了一句:“待我劝好萧沉鸾,我就回狐族营地。”
月青玄已经在阎絮身上下了伤身咒,他还恐怕现在没机会将阎絮送过去,既然阎絮自己提出,那便再好不过。只要咒法起效,他借机杀了萧沉鸾再把阎絮抢回来也是一样的。
月青玄点点头,给了阎絮一个“去吧”的眼神。
阎絮看向萧沉鸾:“此番魔尊动兵既然关系我的去留,烦请魔尊给我一些时间听听我本人的意见。”
“你的意见不重要。”萧沉鸾甚至没看阎絮,只是冷冷别过头去。
阎絮抿抿嘴,情急之下索性决定飞身到萧沉鸾身边,好好说个明白。
锦悦作势要拦,却被月青玄挡下,只得眼睁睁看着阎絮飞身去萧沉鸾所立的峭壁之上,她略带嗔怪地瞪了一眼月青玄。
月青玄却以笑回应。
萧沉鸾眼睁睁地看着阎絮朝自己飞来,那身形越来越近,直至几乎要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痛快。方才不想听阎絮的话只是因他在怪罪她,但人到了眼跟前却再难装出怪罪的模样。
他甚至呵退风拂面,向前走了几步去迎。
他现在只想问问阎絮,比起魔族和他,难道她更属意狐族和月青玄?
阎絮停在萧沉鸾身前,因落地不稳甚至踉跄了一下,萧沉鸾想搀扶阎絮一把,但见她最终无恙便将手收回负手而立,身板又直了直。
他没有说话,等着阎絮的解释。
阎絮没敢靠近萧沉鸾,她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道:“魔尊大人,我不喜欢狭小无趣的竹林,也不习惯魔族生活的习性,况且二皇子对我很好,狐族对我都很好,我想留在狐族。我虽然出身低微,但我是人,不是你们争来抢去的物件,我可以为自己做主。从前似墙头草般不过是为了保命,如今我无谓了,我想留在狐族,魔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只求魔尊放过狐族军民,不要为难他们。”
萧沉鸾以为阎絮上来是为了跟他解释,跟他说软话,跟他回去,没想到一向怂包软弱的她竟会说出这番硬骨气的话,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直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些刺痛。
他看着阎絮胸口上下起伏着,终于咬牙问:“本座对你真的不好吗?”
“魔尊很好,只不过...”阎絮埋头,轻声说:“性格多变,不太好伺候。”
萧沉鸾看了一圈周围的魔族,见他们神色不变,想是没听到这话,便凑近阎絮身前,压低声音说:“本座可以改。”
“啊?”阎絮情不自禁地抬眼,在触及萧沉鸾坚定的眼神的一瞬变得有些窘迫,她本就不擅说道,这样一来,更不知道如何接话。
此刻的月青玄看着上方越靠越近的两人,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而这时,萧沉鸾终于抬手,将掌心落在阎絮肩膀上,问她:“如此一来,你可以和本座回去了吧。”
阎絮只是来劝退兵,而不是来送货上门,她犹犹豫豫着,却突然看见萧沉鸾神色微变,他拧紧着眉头,表情痛苦,然后瞬间将搭在她身上的手抽离了回去。
在手心离开阎絮身体的一瞬间,萧沉鸾感受到一注莫名的东西传遍了自己全身,再然后他全身像灌铅一般,虽仍能够移动身体,但从前因魔力充沛而使得身体轻盈之感全数消失了,而心脏的位置愈发绞痛。
他捂着心脏,质问地看向阎絮:“你和月青玄合力算计我?”
“我没有...我...”阎絮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更不明白萧沉鸾的意思。
听到两人对话,周遭的魔军和风拂墨顷刻警觉,风拂墨到萧沉鸾身边搀扶住他,顺手挥出一掌将阎絮打翻在地,使得她不能再有所举动。
眼见阎絮受伤吐血,萧沉鸾强忍着身体不适,对风拂墨道:“别杀她。”
眼下他已经中计,灵力根本无法使出,若强行调动只会反噬更快,如何能够应对数万狐族。他不甘地向下看了一眼,只觉得下方的月青玄一定十分得意。
“又中计了。”这个“又”字萧沉鸾不知说了多少次,他指向阎絮,“留一队精兵守在河畔,其余人随我撤离,还有,带她走。”
阎絮被两个魔族士兵拽起,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月青玄从来就没想过让她软魔族退兵,而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