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再没有别的事,唯一一段节外生枝,是祭祖的时候,大爷不在了,是该娄二爷领着子弟去祭祖的,照例是男子一班,女子一班,男子随着娄二爷祭拜上香就是,女子却要跟着娄老太君奉菜倒酒,还要象征性地洒扫宗祠,但却不能唱名祭拜,只能一起拜了就下来。
每年在扬州的时候,为这事凌霜都有点脾气,扬州还是二房自己祭拜,都是一起拜的,她都挑剔。
京城规矩这样分别对待,一大早就把女眷都叫起来,去宗祠开门洒扫,虽然不过是做个样子,玉珠碧珠姐妹更是十指不沾水,就在一边嘁嘁喳喳说话,但一扫完,娄老太君就带着她们出来了,凌霜忍得差不多,于是要回房去,被娄二奶奶叫住了。
“你去哪?”娄二奶奶叫住她:“男人们先拜,拜完了我们还要进去收拾呢。然后我们在庭院里拜,求族宗保佑。”
“我们在哪拜?”凌霜的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女子不能进宗祠拜,这是咱们家的旧规矩了,三妹妹不知道吗?”玉珠一到有机会挤兑三房的时候就特别灵敏。
“不能进宗祠拜,但能进去洒扫端菜伺候人是吧?”凌霜沉着脸道。
娄二奶奶暗暗把她捏了一把,是警告的意味,面上笑得一脸端庄:“这也是伺候老祖宗们,是有福气的事。”
于是众女眷就在外面偏厅等着,听族里长老放了鞭炮,男眷进入宗祠,挨个唱名,这时候娄三奶奶比自己进去了还得意,道:“听,三房长孙娄玉麒,这是在念玉麒玉麟的名字呢。”
凌霜本来还忍着的,卿云知道她别的事都好,就在这些事上特别牛心古怪,一直在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一样,但当妹妹探雪跑过来的时候,凌霜的脸还是一下子沉下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探雪:“爹呢?”
“爹在拜祠堂呀。”
探雪一脸不解,手里拿着一把糖人,身后跟着黄四娘,显然刚刚是四娘把她带出去买糖人了。
玉珠碧珠一直只把卿云当最大的敌人,也知道娴月生得绝色,是大威胁,对凌霜这个三妹妹倒不在意,因为她老是有点漫不经心的,什么宴席都不出风头,整个人都无可无不可的。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凌霜露出有所谓的神色。
原来她的眼睛是这样漂亮一双丹凤眼,带着怒气的时候,眼尾更是飞扬,肤色如霜雪,发色墨黑,整个人说不出的生动,像个雪美人一下子活了过来,生机勃勃,也不知道她身上哪来的一股气势,让人不敢对视。
连娄二奶奶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娘,咱们来的时候,可是说好的。”她冷冷地说道:“早知这样,我就留在扬州了。”
“别说傻话了,大家都回来,你一个人留在扬州干什么。”
卿云见势不妙,立刻半哄半骗地拉住她的手臂,安抚地笑着,想把她拉去一边茶座坐下。
凌霜却直接一个转身,卿云直接拉了个空,她盯着娄二奶奶,见自己娘亲只是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有回答的意思,顿时冷笑了起来。
“好。”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抓起探雪的手臂,探雪正啃糖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她拎了起来。
她拎小鸡一样拎着探雪,穿过回廊,一众女眷都匆匆跟在后面,尤其三房兴奋得不行,只当她要发疯了。
她径直带着探雪,到了祠堂门口,女眷们顿时都不敢进去了。
虽然是同族男眷,但到底男女有别,凌霜却不管这些,带着探雪往里面一走,穿过庭院,进了威严的娄家祠堂,娄二爷跪在最前面,族老正站在一边唱着名,满地跪着穿着吉服的男眷,忽然闯进来两个女孩子,顿时都愣了。
凌霜把探雪往族老面前一放,道:“二房加一个名字。”
族老是个七八十岁的老者,一时竟忘了训斥她,竟然下意识道:“什么名字?”
“二房承嗣孙女娄探雪。”
可怜娄老太君,整天提防娴月,没想到二房竟然出了凌霜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一路追到祠堂外,也不敢进去,只得呵斥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回去。”
众女眷只得慢吞吞散开,三房一心要看笑话,娄三奶奶搀着娄老太君不放手,玉珠碧珠也躲在后面,娄二奶奶气得脸通红,卿云一脸担忧,娴月不像是担忧,倒像是哭笑不得,靠在长廊上,娄老太君厉声叫冯娘子去找管家来,去把凌霜抓出来,场面乱成一团,连算在大房的蔡婳也有点失态,明知应该搀着大太太回去,但又忍不住想留下来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正在混乱时,祠堂里原本中断的唱名声响了起来。
“二房长子,娄子敬,拜上。”族老的声音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念道:“二房女孙,娄探雪,拜上。”
众人顿时都愣住了,连玉珠碧珠都愣了一愣,娄老太君气得脸都白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见祠堂门口,凌霜慢吞吞走了回来,又恢复了那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神色。
“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她第一个还是逗娴月:“看愣了?”
“我看你有一顿好打。”
娴月淡淡道,但很难说她对凌霜的行为不是赞许的,不然她给凌霜整理吉服云肩的时候不会忍不住拍了拍凌霜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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