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候,那些老大人们和离开酒席赶来看诗的大人们的兴趣已经盖过夫人们了,众人都围住桌子,资历最深的是退下去的老太师董大人,已经八十有七,贺云章写完,他拿起来,眼睛却不很看得清,旁边的礼亲王接过去,站到官家身边,给官家看,代为念道:“帝重光来年重时,今岁何长来岁迟,唯有英明圣天子,怜取青青少年时。”
众位大人听了,都称赞“好!”
,夫人们大多数不知道好不好,也跟着喝彩,横竖贺大人如今炙手可热,探花郎的诗,又差不到哪去,跟着叫好就是。
官家却有点不买账。
“好什么?”他有意扮严师,皱着眉头道:“不好,十分不好,寓意古板就算了,怎么还重字了?七言绝句而已,连用两个时字?实在找不到韵了?这才考完几年,诗上面就差到这份上了?”
贺云章只是微微笑着,虚心听教,并不辩解。
其他大人也不敢插话,旁边的董大人却慢吞吞斟酌道:“虽然严些没错,老臣却觉得贺大人这诗好呢。”
“好在哪?处处是漏洞呢。”官家仍然板着脸道。
“官家说以今时今日为题,贺大人却不止写了今日,还写了当年呢。
用的典是李贺的典,李贺的原诗中,今岁何长来岁迟,后面跟的是‘王母移桃献天子’,贺大人用在这里,是以王母献桃汉武帝的典故,祝天子长寿,可见贺大人的孝心。
方才圣上见亲家,感慨年华,我等愚钝,都没领会,贺大人却听进了心里,以诗来宽慰圣上,这是何等的孝心。可见圣上随口一句话,贺大人都记得清楚呢……”董大人虽老,讲起诗来却头头是道,而且句句老辣,不愧是做过三公的老臣,句句说到官家心坎里,道:“一首诗,又宽慰了圣上,又谢了圣上当年对贺大人的知遇之恩,老臣要有这样的弟子,一生都值得了,圣上怎么反而不喜欢呢……”
其实官家也不是真嫌弃,贺云章的题扇诗,不写给新娘,先写给他,可见忠心,典故也用得确实好。
但他不嫌弃,董大人哪有机会对着满堂的人解析诗里典故呢?
为君之道,喜怒哀乐都不轻易示于人,所以他尽管被董大人说得心中熨帖,还是佯怒道:“大喜的日子,又是却扇诗,谁让你颂圣了,朕是来主婚的,不是来喧宾夺主的。”
“圣上日理万机,还不辞辛劳,为微臣主婚,微臣感激,并非颂圣,而是有感而发。”贺云章仍然平静站着,朝官家淡淡笑道。
官家嫌弃道:“那也不该重韵,长诗重韵都算了,写个绝句,总共才四句,也重韵,可见是偷懒了,诗词全放下了。”
“圣上有所不知,如今民间作词,有个独木桥体,又称福唐体,全词一韵,说是追思唐韵。
探花郎又学的是杜工部,杜工部的诗中也喜用重韵,诗论中常说,只有因词害韵的,不可因韵害词,要是意境好,词字绝,就是不押韵也使得,贺大人这首诗立意极好,就是重韵,也没什么……”
董大人毕竟老了,不懂见好就收,也是当师父的老毛病了,论起诗来没完没了,说话就有点不太注意了。官家听了,神色便有点真的不悦了。
贺云章自然立刻就看出来了,道:“多谢董大人替云章说话。不过福唐体只有写词的,用在诗上还是不妥。
况且我也不是用的福唐体,是一时偷懒,玩了文字游戏罢了,写诗毕竟不是写谜语,圣上教训得是,云章受教。”
不愧是至亲君臣,他这话一说,官家立刻神色一动,明白了过来。
他说写诗不是写谜语,原来这诗中有个谜语,官家刚才还想呢,就是用王母献桃的典故,只用一句就够了,第一句帝重光,年重时,似乎没什么意义,原来他用的“重时”,所以诗中有两个时字,是个巧妙的谜语。
官家说今时今日为题,他偏写当年当时,真算起来,当初自己赏识他,引为近臣,不就是春闱结束后的四月吗?
恰好跟今时今日在一年中的位置差不多,所以才说是重时,这四句当真句句有典,绝句绝句,没有一句是多余的。
这样的捷才,一首诗里层层叠叠,寓意这样深,简直有七步成诗的意味了,自己没看懂谜语不说,说的话也有点挑剔太过了。官家刚想说话,却听见贺云章道:“圣上指教得对,容云章修改一下吧。”
他又提起笔来,笔走龙蛇,是极俊秀的细楷,字字有竹林风气,仍是七言绝句,写完,亲自递与官家,垂头道:“请圣上斧正。”
这样其实是两人私下君臣相处的做派,按礼节,哪怕是心腹近臣,递东西都是得给内侍的,没有直接给圣上的道理,当着众人尤其不妥。但官家还因为“重时”的事有些惭愧,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接了过来,念道:
“帝重光来天重阳,今岁何迟来岁长,唯有英明圣天子,怜取青青少年郎。”
刚说他韵脚不好,他就这样随手改了过来,句句合辙押韵,无懈可击。
而且改的就是重时两字,一个时字都没有了,倒是有点探花郎的脾气。
官家被气笑了,倒不是真生气,都说天子门生,师徒间是开得起这样的玩笑的。
“算你还听朕的话,这不就好多了吗?”他也知道年轻人不能欺负得太过,道:“短短时间,连写两首,可见底子还是在的。
还记得朕当初怜取少年郎,也算你孝顺,只是新娘子那边怎么交代?
叫你写诗却扇,你在这颂圣,这样的诗,新娘子是过还是不过呢?”
娴月坐在床上,扇子挡着脸,看不出情绪。圣上问她,她自然守礼,轻声道:“圣上主婚,民妇铭感五内,就是贺大人不颂圣,民妇也要磕头谢恩的,哪有不过的道理。”
她说完,缓缓放下扇子。
凤冠华丽,缀着珠子流苏,两鬓如云,又如蝉,衬出一张桃花般的尖尖脸来,眉眼精致,虽然低垂着,仍然看得出惊人的美貌。
那胭脂一直染到鬓里去,却一点不觉得过分,如同皮肤里沁出来的,整个人坐在灯下,真是玉人一般。
夫人们虽添妆时见过,也惊呼出声。
老太妃朝官家别有深意地笑笑,似乎在说“现在圣上知道贺大人为什么不等赐婚了”,官家也笑了。
“是个好新娘子,话也说得好。”他笑道:“可惜婚事太仓促了点,内府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朕也赏不了你什么,只怕要被人笑天子门生也不过如此了。”
“圣上言重了,圣上主婚就是最大的赏赐了,云章不是这样不知足的人。”贺云章道。
“还探花郎呢,说的话傻得出奇。”官家坐在椅上笑道:“你没听见呢,人家自称民妇,还叫你贺大人呢,还没明白意思?你让人家做民妇,人家就叫你贺大人……”
顿时众人都笑了,娴月那称呼倒不刁钻,甚至是严谨的,因为嫁了人所以是妇了,但又不好称贺云章为夫君,怕众人取笑。但最终还是逃不过官家的玩笑。
满堂都因为官家的话而大笑,娴月坐在床上,脸红如霞,只好又拿扇子来挡。
“瞧瞧,再民妇下去,别说叫你贺大人了,只怕扇子都要重新举起来了……”官家又玩笑道,众人顿时大笑,在一片笑声中,官家不紧不慢地道:“朕好不容易给人主一次婚,总不能前功尽弃了。
这样吧,既然没什么好送的,不如送个三品诰命吧,倒也和你的三品职是一对。不然‘贺大人’今晚只怕洞房都进不了呢。”
官家说得云淡风轻,但满座的笑声都为之一滞,反应过来之后,众夫人连声道“恭喜贺夫人,恭喜娄二奶奶”大人们也纷纷道:“恭喜贺大人”,老太妃见娴月也愣了,不动,贺云章虽然知道,但见她不动,就在旁边等着,在心里叹一口气,对娴月道:“还不谢恩?”
娴月这才回过神来,由桃染搀着,在拔步床的地坪上跪下谢恩,三品诰命可不是一句大礼可以形容的,从来官员升官难,就是升了官,请诰命也更难,京中夫人多得是,但有诰命的少,因为官员得了诰命,许多时候是要封给母亲的。
贺云章的年纪在朝中已经是极年轻,捕雀处正职都让秦翊顶着,这个正三品也是为了婚事暂授的。
但官家这一句话说完,不仅贺云章的正三品成了实打实的,她的三品诰命也定下来了。
哪有比这珍贵的礼物?
不止娴月离座谢恩,连娄二奶奶也连忙拉着娄二爷去谢恩,满室都道恭喜,热闹非凡,一时安静不下来,官家说笑道:“到底是朕的不是了,把个闹洞房变成了琼林宴了。”
“圣上说笑了。
圣上在这,如光泽万物,臣等都受圣上的恩泽,其乐融融……”贺云章道。
这是说完了“重时”,在说“重光”了。当初用他,是一次光泽,这次主婚又是一次。帝重光,年重时,句句有典……是自己惯出来的门生,官家也只得笑着起身,用随身的折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行了,不在这闹你的洞房了,朕去外面喝杯喜酒,晚上还得回宫呢,一堆奏章等着看呢。”
“云章忙完今日,就去给圣上分忧。”贺云章道。
“罢罢罢,别让新娘子骂我。”官家笑道:“朕放你三天假,等你回门后,再来给朕‘分忧’吧。”
官家说是喝喜酒赴宴,其实轻易是不用外面的饮食的,虽然贺云章是天子信任的近臣,不一样,会赏脸在席上坐坐,略用点东西,但都是老太妃看着宫人做的,仍然有鲍高试菜,连酒也不例外,贺云章在下首陪着,这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了。
官家在外面,怕众人不热闹,还撺掇大臣们来敬酒,连对董大人也问:“老太师当年是能饮酒的,怎么喜酒都不来敬一杯?”
臣子们听了还了得,纷纷来灌,知道官家就是想看民间的热闹,闹得非常喧哗。
新房内娴月却有点发脾气。
人都在前面赴宴,她坐在床上,也摆了小桌饮食,桃染一面给她盛粥,一面笑道:“今日真是荣耀,就是太累了,小姐快趁现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听说晚上还要闹洞房呢,到时候圣上回宫去了,只怕会闹得不成样子,不过贺大人和三小姐在,也不怕……”
娴月只是不说话,云夫人对她实在是好,也不出去赴宴,在新房里面陪着她用饭,也是怕人说新娘子不认生,离别父母还有心情吃喝,要问起,就说是自己吃的。
见她不说话,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微笑,知道不要紧。
果然没一会儿凌霜就来了,她向来是风风火火的,进来就道:“贺云章在被人灌酒呢,我让秦翊帮我盯着了。”
娴月只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凌霜了解她,立刻就笑了。
“嚯,诰命夫人在这发脾气呢。”
她也不管什么规矩的,直接往她身边一坐,笑道:“娘知道又要说了,大喜的日子发脾气,什么兆头啊……”
“哪条规矩说大喜的日子不能发脾气了?”娴月立刻道:“倒有规矩说却扇诗是写给新娘的呢,不是也没人遵守吗?”
其实她不说,凌霜也知道她是为却扇诗的事,听了这话,顿时笑了。道:“这事你可冤枉贺大人了……”
她刚要说话,那边有人敲门,桃染开门一看,见是秦翊,他守礼,闹洞房的时候也远远的,这时候更不进来,只道:“官家在,我不好挡,不过贺云章也没喝醉,官家发了句话,没人敢敬酒了,都在吃菜。”
他认真说话有时候有种奇怪的好笑,凌霜眼前也浮现酒席上众人埋头吃菜不敢敬酒的样子,顿时笑了。道:“你先别走,过来,我要给娴月解诗呢,她吃飞醋呢,怪贺云章的却扇诗写给官家,不写给她。”
“贺云章是有点,”秦翊抱着手淡淡道:“也没人逼着他,他就是要谢什么恩,不然怎么是近臣呢。”
凌霜本来是让他来给贺云章说话的,听他反而说了贺云章两句,笑道:“原来你也不懂啊,你还真以为贺云章那诗是写给圣上的呢?”
“难道不是?”云夫人也来了兴趣。
此时房内只剩下她和红燕,娴月主仆二人,再加上凌霜和秦翊,十分私密,她知道凌霜要点破谜底了,朝红燕使个颜色,红燕知道,立刻带着桃染出去了,守在门外。
室内只剩下他们四人,凌霜这才笑道:“好啊,秦侯爷饱读诗书,这都解不出来,怪不得当初猜我的射覆猜了半个月呢。”
秦翊倒也不生气,只是神色淡淡地抱着手。
“不过你猜不到也正常,这个谜底,除了我们家的人,没人猜得出来,要不怎么人家是探花郎呢,还是有点东西的……”凌霜慢悠悠道,娴月早等不及了,瞪她一眼,道:“别卖关子。”
“好凶的新娘子!”凌霜笑嘻嘻道,问娴月:“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不是爹取的吗?”
“是啊,就是爹取的,爹也喜欢游戏文字呢。
咱们家四个女孩子,别人都以为名字对应的是四季,其实探雪生得晚,爹取的时候没想四季,但他凡事都留了余地,所以变成四个,也对得上,其实最开始,就是从咱们的姓上取的,娄通楼,我们三个的名字都与楼的意象有关,各自有各自的寓意。”
凌霜坐在娴月身边,娓娓道来。
“卿云你是知道的,白日上昭昭,青云高渺渺,楼高入青云,是爹当初青年心气高的时候,也是因为卿云是最大的,有极高的期望和祝福。
你的名字来源就复杂了,出处极凶险,你小时候多病,有人说要以毒攻毒,索性取个凶险的名字,也许就冲化了。你知道娴月出自哪吗?”她问娴月,眼睛却看秦翊。
秦侯爷果然猜到了。
“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他问道。
“是了,凶险吧?
也算写实了,娴月其实是衔月,楼衔月,也说得通。”凌霜道。
“怪不得我记得有次我病狠了,娘又怪爹,说是这名字起得不好呢。”娴月沉吟道:“但我也没往深了想,怎么我的名字我倒不知道出处,你哪里知道的?”
“我没事就琢磨呢,不然我当初怎么能用自己的名字出射覆题呢。
我猜出你的名字是衔月,衔月的典故少,还有句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就去问爹了,他告诉我的。因为不吉利,所以爹娘都不提的。
也不知道贺云章怎么猜到的,探花郎看的书是真不少,肯定天天在家念你的名字,就猜到了……”
娴月红了耳朵,啐了一声。
“所以他那首却扇诗其实还是写给娴月的。”秦翊也已经猜破这谜题了。
“不是写给娴月是写给谁呢,他那首诗,头两句‘帝重光,天重时’‘今岁长来明岁迟’这两句都出自李贺的诗,董大人只说了诗句,没说题目,这首诗是李贺河南府试作的,全名叫《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辞·闰月》,第三句颂圣,第四句‘怜取青青少年时’,‘青青少年时’出自刘禹锡的《谢寺双桧》,原句是‘长明灯是前朝焰,曾照青青年少时’。”凌霜说完,笑着看着娴月。
云夫人都短促地“啊”了一声,娴月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凌霜笑了。
“你现在懂了?身如五鼓衔山月。但他说你是闰月,一月尽,还有一月。
命似三更油尽灯,但他偏说你是长明灯,朝代更迭,你都不灭。他的却扇诗哪是作给圣上的,他是作给你的。
破解你名字中不详的寓意,改作健康长寿的祝愿。”她笑娴月道:“谁知道有人压根不读书,猜不出来,还在这发脾气呢,可怜的贺大人,笑死我了。”
娴月立刻恼羞成怒,刚要说话,却听见秦翊道:“还不止呢。”
“什么不止?”凌霜立刻来了兴趣:“难道还有一层意思,那我真佩服他了,短短二十八个字,藏两层已是极限了,还能藏第三层。”
“第三层倒没藏在诗里。”秦翊淡淡道:“当年安宁公主极得先太后和官家宠爱,幼年曾经大病一场,九死一生,先太后也为之伤心,官家宽慰先太后道‘都说君无戏言,人皇之言,可以上达天听’,于是亲自去佛前为安宁公主祈福,后来安宁公主痊愈,都说是因为官家祷告的功劳。”
这下凌霜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贺云章故意的,第一首诗重韵,就是为了写出第二首来,交给官家来念,第一首一定众人盯着,第二首就有机会亲呈官家了。
这首诗是为新娘子祈福,官家念过,等于天子为新娘子祈福。”秦翊道。
“这样看来,他是提前想好的,那要是官家不让做今时今日的题目呢?”云夫人忍不住问道:“他怎么办?”
“他不是提前想好了这首诗,而是提前想好,要在诗里暗合闰月和长明灯的意象,无论官家出什么题,他都能写出两层来,一层颂圣,一层为娴月祈福,还有本事让官家把诗给念了。”凌霜感慨道:“这也太吓人了,他脑子里得有多少诗词?还得有捷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写出两首来。探花郎这么难考的吗?
我还想去靠科举呢,原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秦翊笑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探花郎,当年殿试三甲,状元郎姚进是寒门,榜眼张敬程是读书门第,只有他是世家,所以他只能做探花郎,但依我看,他的才学,点状元都是因为状元三年一个,要是十年一试,他也照样该是状元郎。”他淡淡道:“可惜官家也看中他,用在捕雀处,知道他钻研权术一样会无人能敌,这样的才学去抄家,官家何曾怜取少年郎?”
一句话说得凌霜都叹气,云夫人瞥见娴月神情,道:“却了扇可不好再哭的。”
“谁要哭了。”娴月立刻道。
“还不承认,心疼你家贺大人了吧?”凌霜笑嘻嘻地道。
娴月瞪她一眼,道:“别在这惹我了,有这时间,去席上给我看着他去,别让人灌他酒……”
“行,我这就去,我还准备尝尝席上的好菜呢,要有好吃的,给你也送点来。”凌霜拉上秦翊,准备要走,又回头逗娴月道:“你难道没什么话要我带给贺大人的?”
“有一句。”娴月道。
凌霜惊讶,还以为她真的要说点软和的话了。
娴月这个人,看似柔弱,性格其实是最硬的一个,卿云温厚,凌霜冲动,而她是越亲近越爱使小性,就像刚刚,其实就算那首却扇诗真是感激圣上知遇之恩的,也没关系,她的发脾气也不是真生气。
越亲近,越是没事就发点脾气,一句话不好,立刻开始使脸色,但也好哄,一句话又好了,千回百转,活色生香。
就像现在,解完探花郎那首用心良苦的却扇诗,她也只是道:“你告诉贺大人,喜欢喝酒就喝吧,要是喝醉了,就别回来了!”
凌霜也知道她这脾气,知道她是怕贺云章饮酒伤身,顿时笑了,道:“放心,不会让你家贺大人喝醉的。”就带着秦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