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通知维罗卡的是一位学姐,自称贝丝。
通知的正式借口也是邀请维罗卡去医疗所讨论“治愈之叶”的相关问题。
维罗卡试着在马车与这位贝丝搭话,但她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维罗卡只好憋了一肚子疑虑,一直到学院后方中心位置。
医疗所与学院里其他建筑完全不同,通体都是由木系法师催生的巨木构建的。
下车之后站在医疗所门口前,还没等开口询问,就被贝丝拉着走向了侧门。
维罗卡心中疑虑更重了,怎么看起来不像是水系的老师找她?
侧门进入后,路边都是郁郁葱葱各种造型的冬青木,路上人很少,偶尔碰见也都是来去匆匆的样子。
维罗卡跟着贝丝一路小跑。
她决定不再思考到底是谁找她了,总归在学院里,不会出现刺客攻击她这个法师吧?
进入侧面的楼门,转到楼梯后,维罗卡看着贝丝打开一道门,门内的通道是向下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场所,她在学院里从来没听过!
赛琳娜也没跟她提起过啊?!
维罗卡掐着手心跟贝丝走进,通道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赛琳娜说你胆子很大,看起来真的是这样。”
贝丝拉着维罗卡停在通道的环形交界口处,上方是医疗所的中央花坛,阳光透过天窗变得昏暗,打在下面站立的老妇人身上。
维罗卡迟疑着半鞠躬行了个礼,想问问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发现贝丝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维罗卡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起码来点人物提示吧?
在心里把赛琳娜拖出来打了一顿。
“我是普兰特。”
维罗卡瞳孔地震。
普兰特是谁?
是学院十大创始人之一的妹妹、木系的掌权人、现任学院十人议事会成员!
这就跟学院最高领导层打照面了?
维罗卡满脑子的“是大比的事情吗?”“不靠谱的赛琳娜!” “公会引起学院不满了?”“总不能真的是治愈之叶吧”……
嘴上却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好,尊敬的普兰特……”
“叫我老师就好。”
等等你不是木系吗为什么我要叫你老师你的辈分都可以称为师祖了吧所以赛琳娜到底背着我搞了什么……
“老师。”
维罗卡低头称呼道。
“真是活跃的孩子,”普兰特在昏暗的光线下叹息道,“是我已经不会拥有的活泼了。”
“……”这话怎么接,这话没法接!
维罗卡选择保持沉默。
普兰特也没有在乎这一阵沉默,而是转身向另一条通道走去:“跟我来。”
这条通道毫无光线,漆黑无比,维罗卡保持着警惕,谨慎地跟上。
“学院与帝国和谈了,我听说你去过和谈现场。”
“是的。”
维罗卡惜字如金,木系可是学院知名的激进派,最主要的理念就是对帝国复仇。
“你是冬青平原上的人,勉强也能算个帝国人。”
“……”
呃呵呵呵这就不必了吧?维罗卡没有回答,通道里寂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不用那么拘束,以你的资质,迟早有一天能进入百人议事团。”
普兰特的声音在通道里悠悠的传播。
“每个进入百人议事团的人,都要在这里走一遭,你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维罗卡心思一动,这是能让我提前掌权的意思吗?
“但别多想,不是提前让你进入的意思。”
维罗卡在黑暗中偷偷翻了个白眼。
“到了。”
普兰特的脚步声停下,一阵浅浅的绿色微光亮起,在微光中,一柄木头拐杖在普兰特手中生长而成。
“咚!”普兰特将拐杖拄在地面上。
黑暗的通道里顿时光芒大亮,维罗卡不得不眯起眼克制住自己的生理性泪水。
几次闭眼后适应了光线,维罗卡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通道了。
这里是一处囚牢。
冰冷的栅栏将一个个犯人隔开,但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
镣铐和木枷掉落的地上,与森森白骨一起展示着犯人的下场。
藤蔓攀爬在栅栏和墙壁之间,绽放的红花给维罗卡别样的寒意。
维罗卡保持着镇定,向着前方站在木栅栏中间的普兰特扬声问道:“所以普兰特老师带我来这里是?”
“我听说,因为某些原因,你们的历史老师第一课避开了一些话题。”
“于是我决定亲自带你来看看这些遗物。”
维罗卡放下了一大半心。
搁在前世,这就是要提拔一个人,提前进行廉政教育嘛。
搞的神神秘秘怪吓人。
维罗卡嘀咕着,坦坦荡荡的走上前听普兰特的讲解。
“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我还是中阶法师,但也算学院里的中坚战力。”
“那时候帝国的皇帝刚上任,急着对外宣扬他的武力,挑中了魔法学院。”
“我上了战场,但是甚至没有击败一名敌人,”普兰特的眼神中迸射出憎恨,“卑鄙的帝国人,在夏季雨最大的时候,掘开了卡克尔湖的堤坝。”
维罗卡悚然一惊。雨季和堤坝两个词放在一起,让她立刻回忆起了前世某些不好的事情。
普兰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维持情绪的稳定:“我的姐姐,水系最强的法师,为了阻止汹涌的洪水,死在了这次战争中。”
“姐姐是为了学院战死的,我并无怨言。”
“但是这些人,”普兰特的拐杖重重的一顿,砸在地板上,
“这些为了所谓的魔法癫狂的疯子们,悄悄偷走了我姐姐的尸体,试图找出所谓的灵魂所在。”
维罗卡的背上炸起寒毛:学院的自己人,对保护学院的英雄……
“所以作为木系首领的我从不出门,”普兰特缓慢的向维罗卡走过来,“我是树根,要将这些该死的玩意儿牢牢的困在地里,让他们无名无姓的成为学院的养分。”
“而你,维罗卡,”普兰特面对面凝视着维罗卡黑褐色的眼睛,“你会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吗?”
维罗卡扯了扯嘴角:“我自认没有什么追寻魔法大道的野心。”
“在别人惹怒我之前,也并不想试图掀起战争。”
“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活着,并带领我的同伴们活着。”
维罗卡不闪不避的盯着对面普兰特幽绿色的瞳孔,轻声说:“谁要是想要阻止我这个愿望实现,那必定是他死我活。”
普兰特静止了一会,缓慢地点了点头:“我认可你了。”
“原路返回吧,地面上会有人带你去见水系长辈的。”
维罗卡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
“在冬青平原上,我从未听说过卡克尔湖。”
“哈哈哈哈”普兰特笑出了泪,“因为卡克尔被掘堤之后,才有了糜烂二十年的冬青平原啊!”
“怎么样,听说了这个消息,会让你对你的那个帝国朋友转变态度吗?”
维罗卡目光沉重:“……对于她,我有另外的计划。”
普兰特的笑容缓缓收起:“说来听听?”
*
维罗卡从楼道里出来,眯着眼适应了一会阳光。
地面上的冬青木在阳光下青翠欲滴,地面下的根系也会像普兰特一样永远留在黑暗里。
“是维罗卡吗?”一个穿着白色医疗所长披风的女孩子在楼道外问。
“是我,”维罗卡举步向外走去。
“让你久等了,”女孩歉意的一鞠躬,“请跟我来这边。”
她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维罗卡也就没问。
刚刚的经历对她的情绪还是有点影响。
女孩子带领他走进了一间病房。
病房里干净整洁,有四张排列摆放的病床。
其中两张病床上有人,另外两张空置。
其中一人在昏睡,大多数同样披着白袍的医师正在围着最靠近窗户的病床。
维罗卡缓步走进,女孩凑到医师中最中心位置的人身边:“布莱希老师,那个维罗卡来了。”
“啊!”布莱希老师转了转身,维罗卡从缝隙里看见了病床上伤员大片焦黑的皮肤。
布莱希老师拍拍身边最近的一个人肩膀:“你们先继续输送水元素。”
然后就带着维罗卡走出病房,转身进入旁边的一间休息室。
“我还以为要等更久一些才能跟你见面呢。”布莱希笑着转过身,与维罗卡打招呼。
这是水系直属的老师,维罗卡恭恭敬敬的问好:“老师好。”
布莱希有些为难的整了整袖子:“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
“我这个人,虽然魔法等级很高,但性格不算强硬,学的又大多是治愈系魔法,所以给系里的孩子们没开好头。”
还没等维罗卡拒绝,布莱希已经掏出了几份名单:
“这是在法庭工作的水系学生,这个是在招生部工作的水系名单,这个个是总务部里的学生名单……”
维罗卡捂住了心口,今天这两个老师的习惯都对心脏不太友好。
维罗卡抖着手苦笑:“您,就这么?”
布莱希将名单塞进维罗卡的手里,脸上竟然是与刚见赛琳娜时差不多的笑容:“我们水系普遍攻击性不强,在学院的争权夺利中就要吃些亏。”
“这还多亏有木系的普兰特老师一直帮着,不然早被火系挤兑到只剩医疗所了。”
“好不容易听说有一个性格强硬还能带头的首领,你放心好了,大家没有反对的。”
布莱希轻松的向维罗卡眨眨眼。
维罗卡有种要加班的恐慌感,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用水系的总务部交换了土系的纠察部。”
“纠察?”布莱希轻轻皱眉,“纠察那边对战斗力的要求比较高,不过你前几天在训练场上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相信你没问题的。”
加班的不妙感促使着维罗卡继续辩解:“水系的攻击力也不算弱啊,就算做不到提取敌人身体里的水元素,也可以直接用水把敌人呛死……”
“提取敌人身体里的水元素,”布莱希老师目光逐渐诡异:“这么暴力的手段,你第一个觉醒的法术真的是治愈?”
维罗卡尴尬的微笑,这辈子是为了治疗赛门,上辈子,那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