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离开很久，但我还是希望，冒险者们都能够活下来，能够为了兴趣和探索去冒险，而非被严酷的生存环境逼着去冒险。”
维罗卡靠在窗边，凝视着广场上，因为她们到来格外兴奋的冒险者们。
“虽然不太理解这两者的区别，但既然是你说的，那我会尽快安排修炼法推广的。”胡尔达含笑向维罗卡点头道，“你说的那个边境问题，指的是皇帝病重吗？”
“你们从蓝湖城打听到的消息？”维罗卡有些惊奇的回头，“公会在蓝湖城的探子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你知道的，贵族们，”胡尔达摊手道，“除了藏宝贝藏的很严实，大多数时候都露的像个筛子。”
维罗卡哑然，想起了学院里对这个消息一副你知我知的保密态度，又有些好笑。
“新皇帝上位，会影响与学院的和平吗，大概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做作战准备？”胡尔达向前凑了凑，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不能确定，”维罗卡摇头叹气，“你们知道帝国皇帝病重是什么时候？到现在也没有皇帝换位的消息，鬼知道他要病重多久？”
胡尔达龇牙想了想，不确定道：“三四个月前？确实有点久，那我们岂不是可以趁机推广修炼法，先抓紧提高一下实力？”
“实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维罗卡先是点头认可了这番话，然后又有些奇怪，“怎么感觉，你对修炼法的推广要很看重？”
先是试探用修炼法超过学院之城分会维罗卡会不会不高兴，然后又问修炼法的公开的程度，最后还要战前推广。
虽然维罗卡本心是想要冒险者们都过得好，但胡尔达今天的态度确实有点着急了。
胡尔达沉默了一下，闭了闭眼睛才轻声道：“我带你去看看猎鹰成员吧。”
两人从办公室出去，下到二楼，穿过走廊，走到病房。
维罗卡在这里看到了不止一个眼熟的原猎鹰成员。
除了躺在病床上的三四个，还有原猎鹰成员已经伤退二线，在治疗室和病房打下手。
这个比率太高了，维罗卡都深深的皱起眉头。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冒险者们的伤退、病退概率是非常高的。
在维罗卡成立冒险者公会之前，整个冬青平原上，冒险者们的平均寿命不到二十五岁，老年冒险者几乎没有。
在丛林里中毒、与魔兽的争斗中受伤，一次能活过来是命大，第二次就算还能活着，往往也丧失了战斗能力，活不过冬天的兽潮。
在维罗卡成立公会之后，“治愈之叶”曾经短暂的解决了问题。
随着她去往学院，从学院之城运来的治愈药剂也救治了很多冒险者。
无法战斗的冒险者，被安排到了公会后勤，或者经营一些与冒险者相关的小生意。
其他还能战斗的冒险者，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完完整整，但几乎每个人，体内都有暗伤。
年龄一大，暗伤就逐渐暴露。
有个维罗卡熟识的原猎鹰成员，被野猪撞过半拉屁股。
屁股肉厚，年轻的时候毫无异样，但现在，髋关节疼到难以走路。
维罗卡沉默的听着胡尔达一个一个数过去。
“其实要不是你送来修炼法，公会主力也到了该换一批的时候了，”胡尔达叹息道，
“进门的时候有看到吗，我护卫队里的几个小年轻，都是天赋不错的战士。
要不是你这次来，我都准备主动去向你要一批中和药剂，专门就是用在年轻人身上的。”
维罗卡闭眼，扶住一边墙壁。
每年春季，学院之城的魔兽材料市场，就会因为冒险者公会送去的材料而一片欢腾。
“……但我忘了，这种欢腾，是用冒险者们的寿命换的。”维罗卡扶在一边墙壁上的手，握成了拳。
“不要自责，”胡尔达宽厚的手按在维罗卡的肩膀上，“至少比以前直接用命换有进步。”
维罗卡脸皮抽搐了一下，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慢性死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强力治愈药剂的研发遥遥无期，改良种子的实验还在进行。
这两样能表面改变冬青平原南部现状的东西，暂时指望不上了。
不能再拖了，这次任务结束，就尽早去黑百合盆地探索兽潮成因，试试能不能从源头解决兽潮吧。
维罗卡暗自下了决心。
*
在冒险者公会总部修整一天，见识了找各种理由试图与维罗卡见面的冒险者和商人们后，第三天清晨，她们从公会广场出发，飞往蓝湖城。
越靠近蓝湖城，丛林越稀疏，田地越多。
但这些田地不是农民的。
维罗卡她们从上空能看见，田地旁边，有拿着鞭子的管事在田埂上巡逻。
开阔的田地上空，飞行的三只巨兽很显眼。
有些平民仓皇逃窜，有些放弃挣扎，趴在地上跪拜。
管事们大概见世面多一点，惊慌的爬上马车，想要回到蓝湖城去报信。
但等他们发现三只魔兽去向正是蓝湖城，而魔兽上明显有人在驾驭后，又慢慢停下来，放弃了报信的想法。
地上的马车跑不过天上的魔兽。
离开多年，蓝湖城南城门外的聚居区却没有大变化，甚至还破败了一些。
三只魔兽目标明确的飞来，并且盘旋着下落。
聚居区的平民恐惧、颤抖，惊慌的四散奔逃。
有些人腿脚酸软，瘫在地上痛哭流涕；
有些人跑回木屋里，抱着孩子躲在角落；
有些人奔向城门，举起银币向卫兵寻求保护。
但城门卫兵的表现不比平民好多少。
自从冬青平原上有了冒险者和平民作为兽潮的缓冲，蓝湖城已经很久没见过魔兽攻城的样子。
而从维罗卡建立冒险者公会之后，新一代的蓝湖城卫兵们，连魔兽都没见过几只了。
降落的过程中，维罗卡她们看见，城墙上年轻的卫兵们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聪明一点的老手知道找掩体，还有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跑去吹响了不连贯的号角。
号角一响，城门在低沉的声音中缓缓关闭。
门洞里传来还未入城的平民和商人的哭叫。
而城门外的卫兵们也没来的及挤进去。
卫兵队长是个中级战士，他心一横，大声招呼着几个卫兵，从门洞里掉头返回。
离开守门点时，他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老旧的瘸腿椅子因为这个大幅度动作散架了，而三只中阶魔兽就降落在散架的椅子旁边。
卫兵队长深吸一口气，示意跟上来的卫兵举起长矛，他自己则向魔兽旁边的三个人影大声问：“阁下是什么人，来蓝湖城是有什么事情吗？”
自认为鼓起勇气的大声问候，其实音量一般，还带着颤抖的音调。
要不是维罗卡已经是中阶战士，听力有大幅度上升，恐怕都注意不到卫兵队长的问候。
她安抚了一下感受到敌意的若拉，迎面向着卫兵走去。
黑色的法师袍似乎唤醒了卫兵的一些记忆，但他的精神却没有为此丝毫放松。
维罗卡走到离卫兵们两步远的距离，伸出一根手指，礼貌的将戳在她眼前的一根长矛移开。
长矛原本就在发颤，在维罗卡轻轻的推动下，颤抖幅度更大了。
维罗卡笑容可掬的对卫兵队长道：“魔法学院信使，水系中阶法师维罗卡，前来递送两份文书。
麻烦你通报蓝湖城城主府，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城门外交接。”
对面看似可以交流的开口了，卫兵队长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之后才勉强挤出笑容：“不麻烦，不麻烦。”
维罗卡点点头转身回到骑兽旁边。
妮可拉老师正在与她的学生轻声讨论。
“蓝湖城的安防这么差的吗？降落的时候，我甚至看见有个卫兵直接跪下了？”她的学生、卡萝，眼睛骨碌碌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
妮可拉老师直接戳穿了学生的想法：“卡萝，蓝湖城的卫兵再不堪，也不是你想直接攻城的理由。”
维罗卡返回的脚步都停了一停。
这就要直接攻城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激进派不够激进。
“已经传出去消息了？”妮可拉老师转向维罗卡。
“时间和地点都告诉卫兵了，但我估计他们内部可能传着传着就要出错。”维罗卡耸了耸肩。
“看安防就知道了，不能对他们抱有太高的希望，”卡萝嘀咕着，“这还是帝国东方第一大城呢，就这？”
三人一起转头看向城墙下，一个篮子从城头被放下，卫兵队长走进去，晃晃悠悠的上升。
蓝湖城内，果不其然是她们预想中的混乱。
南城门连接的是平民区，从城门逃进去的平民和商人惊慌失措，在加上城墙头响起的号角声，混乱迅速扩散。
“魔兽攻城了！快跑啊！”
但除了自家的小房子，平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所以无形中，这个流言竟然起到了“净街”的效果。
至少卫兵队长在城墙头汇报了法师的说法，而大队长从城墙上下来去城主府和议会送信的时候，可以在道路上纵马疾驰了。
但有人知道的比他们还早。
一小群平民和外来的商人，无处可躲，于是奔向了教堂。
教堂内一时间人头攒动，主教听到了神官的汇报：“魔兽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