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送信队伍怀疑的眼神中，学院使团的帐篷亮起了一盏小灯。
“大法师们把奥科山脉削平了一块，现在已经压制住帝国的军队，所以他们才不甘不愿的把我们送进来。”
带着兴奋的笑意，风系中阶高级法师温蒂低声向二人解释目前的前线的状况。
“现在奥科山脉隘口是四个大法师对四个大法师，局面基本持平。他们又不敢放大法师进入帝国平原，因此是我们两个带队前来。”
“是因为教廷隐修会的三个高阶年龄似乎大了一些，大法师们才能压制住他们的，”雷系依那芙特补充道，
“也正因如此，那一战之后，帝国军队方面针锋相对的态度减弱，话语里有了一些想要和谈的苗头。”
“现在才想要和谈？”卡萝冷哼了一声，“早干什么去了。”
依那芙特与温蒂对视一眼，拉着维罗卡小心的提起学院和其他大法师们的打算。
“学院的人手不够，吞下冬青平原就有些勉强了，所以学院里留守的三位大法师的意见是，最终还是要谈的。”
说出这句话后，两位名义上学院的大法师屏息，等待维罗卡这个实际上的大法师的态度。
帐篷中微弱的灯光下，维罗卡陷入沉思。
学院人少，吞不下这么大的地盘是客观条件
确实早期学院与教廷瓜分冬青平原的时候，是因为学院之城已经容纳不下越来越多的人和法师了。
但瓜分冬青平原也才没有几年，学院刚刚到手的那一半还没有完全消化呢。
所以“有理智”的大法师们认为可以适可而止。
可帝国与学院战争的最初目的并不是土地因素。
二十多年前是因为学院有大法师插手帝国换位之争，皇帝上位后一半为了排除异己，一半为了宣扬武力。
现在这次学院可没有参与皇帝皇位，纯粹是帝国皇室脑袋有问题先撩者贱。
但学院能这么快的做出反应，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复仇。
既然是为了复仇，那地盘这种现实因素，就可以少考虑一些。
为了宣扬武力可以造成一个糜烂二十年的冬青平原，那为了复仇可不可以造成一个破碎的帝国平原？
更别说，还要给学院留出消化冬青平原的时间，这期间帝国最好无力向东窥伺才行。
维罗卡抬起眼，发现帐篷里悄无声息，其他三人都在等着她表态。
她抿了抿嘴握紧拳头道：“可以谈，但怎么谈、什么时候谈、谈出什么结果，都要我们自己说了才算。”
温蒂和依那芙特一下子放松了，学院的大法师们对外能统一立场就可以了。
至于细节方面的问题，派系之争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们这边，战果也还算不错。”维罗卡反过来向二人介绍帝都的情况。
温蒂和依那芙特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都打到帝都了，这战果岂止是不错。
“……杀了一个枢机主教，把头扔到了帝都大教堂，又在帝都里掀起了一点洪水，”在温蒂和依那芙特越来越惊悚的目光中，维罗卡的声音越来越低，“能完整的逃出来，也算战果吧？”
“您干掉了一个高阶，我们在信里知道了，”温蒂话语中已经换上了敬称，“但是大教堂和洪水……是不是有点太挑衅了？”
维罗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卡萝已经对她本元素系的老师翻白眼了：“这也算挑衅？那二十年前帝国掘开卡克尔湖，水系穆丽特大法师战死算什么？”
一个高阶加一点洪水，维罗卡只是把该还的还回去了而已。
被自家学生怼的温蒂稍微后仰，没敢看现任水系大法师的神情，小声道：“那这样和谈的时候，教廷可能会狮子大开口。”
维罗卡盯着帐篷边缘，战士们守夜的身影冷笑：“我说了，什么时候谈、条件是什么，都要我们自己说了算。只要学院足够强势，就是教廷求着我们。”
“那我们两个继续留在使团里？”卡萝岔开话题道。
“那当然，”依那芙特理所当然道，“这次使团的主要任务是联系上你们两个，确保你们的安全，剩下的都不重要。”
“也就是说，使团现在可以回程了？”卡萝抻了抻懒腰，“这样半路返回吗，帝国不会觉得奇怪吧？”
“还有一个任务是护送乔安娜公爵，不过反正已经回到帝国的境内了……”依那芙特有些无所谓的说。
维罗卡眼神微微一动。
乔安娜。
她和普兰特老师打着送乔安娜回帝国搅混水的主意，却没想到她还没有回到帝国，维罗卡就已经打到帝都了。
计划不如变化快。
维罗卡暗暗叹息。
但想起帝都里目前混乱的局势，维罗卡又觉得现在送乔安娜回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这就要看她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了。
“继续送乔安娜回帝都。”维罗卡目光灼灼，决定道。
“我们要再回帝都搞事吗？”卡萝兴奋起来。
风系温蒂欲言又止。
“需要确认一下，帝都里有几个高阶，我们的实力够不够保命？”依那芙特谨慎的问，“总不能接到你之后整只队伍又陷进帝都里吧？”
“目前看是三个高阶，”维罗卡点点头认可依那芙特的谨慎，“不过我和卡萝两个人都能逃走，现在再加上你们，我觉得抗到东边大法师来支援应该没什么问题。”
“另外，这次以使团的名义进入帝都，帝国不好直接对我们动手吧。”温蒂眼见无法说服维罗卡，索性补充道。
“而且我们的生命安全不仅取决于我们自己，”维罗卡向东方偏了偏头，“还有我们背后足够强大的学院。”
深夜里，四人又讨论了进入帝都后的态度、给学院送信的内容等等。
第二天一早，维罗卡和卡萝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学院使团中。
战士们和其他几个中阶法师，晚上就被通知了。
只有与使团同行一路的、曾经的帝国和谈人员，看见维罗卡的眼睛瞪脱了框。
毕竟在成为高阶之前，维罗卡的名气也还是比较大的。
杰瑞德子爵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眼睁睁看着维罗卡大摇大摆的走上乔安娜的马车。
马车里，穿着一身华丽大裙摆的乔安娜向维罗卡苦笑：“开战之后，再没有听到你的消息我就知道。”
知道维罗卡已经上了战场，而二人终究会坐在对立面上。
维罗卡微微一笑：“帝都现在很混乱，路上有没有想过你回去之后要做什么？”
“这混乱里有你的推手吧？”乔安娜轻声问。
维罗卡不置可否的歪了歪头。
乔安娜轻轻叹息了一声，眼睛看向车窗外。
“其实我在帝都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反而是仇人更多一些。
我倒是想要立刻复仇，但教廷和皇室，不会给一个身上有魔法学院痕迹的人掌权机会的。”
对学院这个时候送她回国的目的，乔安娜心里也有大致的猜测。
“刚才说过，帝都目前很混乱，”维罗卡别有深意的道，“在帝国即将战败的时候，身上有学院的痕迹不一定是坏事，有可能是好事也说不定？”
乔安娜捏紧了手里的扇子，声音有些紧绷：“帝国要败了？学院已经攻打到奥科山脉隘口，这个我知道，但那里是八个大法师在僵持不下……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坏消息？”
“哦我想起来了，一开始就被送往前线，有些消息没有通知到你们也正常。”维罗卡脸上是礼貌性的笑容，
“我晋升大法师了，并且从南方金藤麦平原一直打进了帝都，虽然最后被教廷赶出来了。”
乔安娜挺直的腰板晃了晃，声音低哑：“怪不得……帝都混乱了。”
“所以，有兴趣与我再联手一次吗？”维罗卡笑容满面的伸出手。
乔安娜深深的看着这个年轻的法师，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四年前，坐在宿舍会客厅向她伸出手的人。
变化真大啊，乔安娜动了动嘴唇，伸手与维罗卡握在一起。
*
出乎使团意料的是，进入帝都时，她们看到的秩序竟然还不错。
城门处虽然入城的人寥寥无几，但向外逃跑的小贵族和商人们也没有了。
“教廷和皇室联手了？”维罗卡挑起车帘，看着街道上的卫兵们皱眉。
自城外的街道开始，每一个路口上都有巡逻的骑士和卫兵，街上人影稀少，但也秩序井然。
从装扮上看，这些卫兵有教廷的战士、帝国的骑士，还夹杂着双方的法师。
一排一排的卫兵和法师注视着使团的马车经过。
维罗卡手一松，马车窗帘轻轻落下。
“看样子是我们情报滞后了，”她眉宇间神色冷淡的转向同马车的温蒂道，“进驻帝都之后马上以使团的名义给东部战场大法师们送信，并且做好一切防护和逃跑的准备。”
温蒂郑重点头，掏出纸笔准备写给学院的求救信。
维罗卡从窗帘缝中望着经过的帝国卫兵们出神。
帝国还是有能人啊。
教廷还是皇室，或者某个强权贵族？
恐怕会左右乔安娜的态度，进而她对帝都的计划。
不过只要学院压制帝国的大势不变，那问题就不大。
反正她的精神力已经发泄完，恢复正常了。
穆丽特大法师的仇也报的差不多。
不论战争还是和谈，最后的底线是冬青平原必须属于学院。
维罗卡在心里给自己划下一条线。
她慢悠悠的背着手走下马车。
车门对面，皇宫的阶梯上，帝国一群高层正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迎接学院使团。
选取这个位置，大概是想要表现一下帝国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地位。
但很快，台阶上方的一些人就破防了。
大教堂的主教双手颤抖，指着两个才从帝都消失不久的熟悉身影，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
维罗卡和卡萝迎着阳光抬起头，露出和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