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许队长说:“我一看就知道,是那群外地破脚骨做的事体,伊是畜生,太残忍了。”
蒋家里像所有的江南小镇一样,安静恬谧,不算特别富足,但有田有地,还有三个工厂,大家伙日子都过得去。
十几年,连贼都没出几个。
但随着那群外地人跑来,咄咄怪事是一桩又一桩,今朝李家的鸡没了,明朝赵家的媳妇轧上姘头,后日又有女工跑过来,说有流氓偷看伊洗澡。
早晚要出大事体。
陆培英哭哭啼啼的跑来告状那天,他的眼角一直跳,跳得人心慌慌。
陆培英说:“许队长,我个小囡上日子九点落夜班,如今还没到家。”
许队长喝了口茶稳稳神,道:“这个……年轻人,兴许耍朋友去了。”
陆培英不高兴:“许队长,勿可乱话三千,谁不知道我们家小南顶乖。”
许队长眼睛七上八下的,敷衍道:“好来好来,个么我们去寻。”
茶水也不喝了,报纸也看不成了,去小南的下班路上挨个人家问,有没有见过这小囡,找到第三天,突然有人跑来喊:“许队长,人找到了!”
那声音并不清亮,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慌。
许队长也算护一方平安许多年,头一回看到尸体,被泡得白潦潦的,空空洞洞的眼睛,就瞪着老天。
腰上好似缠着几根很粗的绳子,不对头!那不是绳子,那是七横八竖的刀伤,从小腹一直砍到下体,血肉模糊。
许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吐出许多酸水来。
那女孩子他见过的,只是对不上名字,个子高挑,脸蛋带点红晕,说话前先带了三份笑。
许队长认为是情杀。
他排查过女孩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对她有好感的青壮年男性,并不老少,有同厂的工人,有中学同学,鸡鸣渡的阿毛还给她写过流氓诗。
按理说她也不是那么惊天动地的漂亮,小卖部家的女儿那才像大明星呢!但是人家不理人。
纪小南就不清爽多了,谁同她打招呼,伊都笑眯眯的。有小伙子爱上了她。她却又说:“您挺好的,但是我这两年,要努力工作。”
缱煞煞的
形容举止轻佻
,也不把话说死!
许队长认为,就是这态度害了她。
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废弃的药厂,白天都没有什么人来。
半夜,她跟着一个男的过来了,那肯定跟人家关系匪浅。
许队长的故事是这样的:“受害人跟多个男性保持暧昧关系,其中一个将她约在废弃的药厂,这个男青冲动想要跟她发生关系,被她拒绝后恼羞成怒,然后失手杀人。”
第二个故事。
杀人案件地方联防队是没能力处理的,市局的人很快到了。
居然是余局长亲自带队,刑侦人员重新做了尸检,然后开始研究资料,组织开会。
余局长身边坐着一个年轻警察。
他瘦高,极白,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像个香港人。
然而一开口,一股大碴子味。
他说:“这思路不对啊。”
余局长看他的目光带点欣赏,就像是看自己考了一百分的儿子,余局长说:“小许,你说说看。”
许队长还以为叫自己,吓了一跳。
而这个叫许野的年轻警察站起身,道:“我觉得凶手很可能是一名女性。”
这话一出口,众人哗然,调查方向一直是强奸杀人,这是从基本上给否定了。
许队长急了,道:“乱话三千,哪个可能是女的!我们调查了多长辰光!”
许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道:“您这边的调查就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不能说不对,但一点用都没有。”
许队长涨红了脸,在心里暗骂小白脸没分寸。
余警官斥道:“小许!”
许野道:“尸体赤裸,创口多达二十七个,多集中在女性部位,有很强的情绪和欲望宣泄的感情因素体现,但受害人体内,却没有检查出凶手的体液。”
在场的警察,多是常年处理乡间琐事,甚至有人认识小南,听到有人把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纯粹的当成一件器物来说,还是忍不住脸色煞白。
但许野神色如常,对于专业的刑侦人员来说,尸体就是答案,伤痕意味着证据。
有人道:“有可能凶手在强迫过程中发现被害人已经死了,就没有继续……”
许野道:“变态犯罪者行为模式,一是,进行强迫性行为获得快感,二是通过凌虐受害者获得快感,这一般会在受害者生前进行。”
“这就是这具尸体的矛盾之处。”
许野拿出一张放大的图片,是受害人的淤紫的后脑,他道:“被害人真正的致命伤在这里,他是偷袭伤人,多次击打导致的颅骨粉碎性骨折,他并没有打算留活口。”
“如果是男性,通常都会自信对受害人有掌控力,但凶手选择迅速杀人,然后进行泄愤行为,我猜测,是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掌控被害人。”
许队长还在说:“我不信,女的怎么可能,也没有力气呀……”
许野没有理他道:“皮下出血的方向是重端向轻端,伤口形态明显能看出力方向是由下至上,凶手比被害人矮。”
许队长冷哼一声,道:“小南有一米七三……好多男的都比她矮!”
许野道:“还有,被害人下夜班是九点半,案发时是十点半左右,跟并不熟悉的成年男性,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不符合常理。但如果对方是个女性,就情有可原了……”
下雨,深夜,一个毫无危险性的女性,对纪小南提出自己需要帮助,才会让她不设防。
“那女性为什么会杀她呢?作案动机是什么?”
许野道:“可能是情感纠葛,也可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动机”
他的故事是这样的:
凶手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性别为女。
很可能是因为情感纠葛,她对受害人产生了嫉妒的情绪,于是她尾随对方达到一年之久,终于决定杀人。
那天下了雨,受害人走到了偏僻药厂附近时,她装作要说话之类的,猝不及防的偷袭杀人,并且开始用尸体泄愤。
并且,这个人不是第一次犯案,她具有很强大的反侦察能力,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
以及,她随时有可能再次犯罪。
许野道:“她们必然有一个交集,这个交集应该是一个男性。”
这很难查,受害人并没有男朋友,喜欢她的男性只要没有表示出来,谁又能知道呢?
而喜欢这个男性的女人,就更难查清楚了。
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
第三个故事
余警官在医院问杭攸宁:“你怎么看这两个故事?”
杭攸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如果你们不是对女孩子有这么多误解的话,案子早破了。
但她不敢说,只能说:“我猜,小南跟那些男的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是因为她……很享受,是因为她是寡妇的女儿。”
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道,寡妇无论多么正派泼辣,永远是人们心中意淫的对象,连带她的孩子,也活在战战兢兢的恐慌之中。
杭雅菲之所以可以不理人,是因为她一早就上了大学,而真正作为“寡妇女儿”长大的人才会知道,
不敢得罪人和人,小心的跟那些豺狼虎豹斡旋,已经成了本能。
杭攸宁继续道:“第二个没什么不对……但是为什么变态女性杀人,一定是为了男的?是有这样的,但不是一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