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除了必要的工作外,秦星羽没去J.Y集团。尽管小俞总母亲回国这个行程,已是相当低调了,但他还是听到了一丝消息。
本着现在他和俞笙之间,那么点微妙的关系和处境,他特意神隐了好几天。
尽管他如今作为一个半闭关休养状态的小艺人,但周围往来的人,发生的事,可一件都没错过。
别看俞笙天天一堆保镖助理24小时盯着他,在小俞总身边,他也是有眼线的。
更何况这几天,阴雨连绵,他身体不大舒服,也不太能够出门。
那次重伤几乎全身骨折之后,如今但凡空气湿度大些,他的腰椎膝盖都痛得几乎无法走路,更别说这种秋雨连绵的天气了。
尽管实际上,对于俞笙的母亲,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好奇的。犹记得前些年在彩排后台见过一回,不过印象不深了。
他神隐在家的第三天下午,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神秘微信,来自一个备注叫做“时川”的男生:
“羽哥,俞总的妈妈今天也去公司了,在楼上1901会客厅,晚上预定了6点半和俞总一块去吃饭。”
时川是他的生活助理,负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大学刚毕业的小男生,跟他年纪相仿,玩得不错,性子也软软萌萌的。
当然,这只是时川表面上的工作,私下里还负责帮他打探消息,收集各方资本情报。
谁在这个圈里都不是个傻白甜,傻白甜混不到今天。
“去看看。”秦星羽回复了三个字。
“好,我大概20分钟后到。”
放下手机,秦星羽不疾不徐地换上外衣,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只露了棒球帽压着的刘海之下,那对颀长睫毛的乌溜溜大眼睛,闪啊闪的灵动极了。
不到二十分钟,时川就开车来了,同样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就是一普通男大学生。
替他羽哥执行一些非公开任务时,时川是不露脸的。
……
傍晚五点钟,秦星羽抵达J.Y集团写字楼,乘电梯上楼时,他特意将棒球帽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即便这几天,腰伤的疼痛使得他走路也不大稳当,仍旧干净利落地闪进了走廊。
悄然站在1901会客厅外,隔着那微微反光的玻璃窗,秦星羽看见了在茶几旁闲坐喝茶的女人,优雅的、端庄的,气定神闲地等候着还在办公的俞笙的母亲。
秦星羽站在走廊里,远远地隔窗望了好一会。
他就想看看俞笙的妈妈长什么样子,而今看到了,心里十分羡慕。
他原本也是有妈妈的,如果他的妈妈还在,他想,如今大抵也会是这般美丽温柔的模样。
他甚至还记得,在那些已然变得模糊的童年岁月里,他的妈妈是认真照顾了他好些年的。会耐心地陪他写作业,会认真地给他做精致的点心,也会带他去动物园和游乐场,有时还去外公和舅舅家。
他的母亲大多数时候,是个温柔的人,唯独涉及到他的功课。
他有时会想起,比如他小学里的班级小测验没考好,拼音写错了,算术题做错了,每每那时,一贯温柔慈爱的母亲便会向他的父亲大发雷霆。
“秦耀堂,你儿子考试又错了一道算数题!拼音也少写了个字母!”
父亲一开始还会帮着他辩解一两句:
“我儿子上学期期末考试全班第五,你还想咋样?”
“第五名还有理了?你当年高中大学里可都是年级第一!”
“是,我是学霸,要不让你们家老爷子也不能挑中我当女婿啊。”
的确,秦星羽的父亲是个学霸,虽然出身贫寒,但秦星羽的爷爷奶奶和六个姑姑,倾尽全力一直供他父亲读到研究生,遇见了秦星羽的母亲,当了富人家的女婿。
然而秦星羽记得,每每他父亲这位学霸,说起年少时的那段光辉历史,非但没有一点自豪与荣耀感,反而透着一种当时令他不解的愤恨与无奈,不止一次地跟妻子念叨:
“每次人家问你看上我哪一点了,你都跟人来个:学习好。”
“是啊,所以我儿子小羽也必须学习好!”
提到学习,秦星羽的母亲总是一改平日里的温柔恬静,分分钟切换成女强人。
好在秦星羽尽管不是学霸,但成绩也一直徘徊在班级上游。
直到如今,十年过去了,每当记起母亲,他总是要非常刻意地努力,才能够想起母亲严厉另一面的娴静与温柔。
默默地从J.Y集团写字楼里出来,秦星羽没有惊动任何人,继续神隐。
这几天在家里实在呆的难受了,他回了趟前公司。虽然他现在的经纪约被俞笙签出来了,不过跟前公司的关系,还算维持着一个前合作方的体面,偶尔他也会回去一趟,取些个人物品,跟从前对他不错的几位老板打个招呼。
如今的语言障碍,使得他无法说话,也不能唱歌,但还可以偶尔练练舞。尽管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剧烈运动,但他的性子又实在不是个能宅得住的。
俞笙的公司他这几天不想去,于是便回了前公司的舞蹈教室。
周五的傍晚,前公司里人不多,大部分是已经出去跑业务的经纪和商务,开放式的办公间里只有少数员工。他谁也没打扰,戴了严严实实的帽子口罩,悄悄地溜进走廊尽头的舞蹈教室。
尽管离开了大半年,前公司还挺给面子的保留着他的录音棚和舞蹈教室,里面的个人物品也保持原样没动。
他驾轻就熟地调试好音箱,出门时服用了比平日更多剂量的精神类药物,因而他此刻状态不错,忍着阴雨天绵延了快一个星期的腰痛,独自练了好一阵街舞。
休息的时候,他坐在一整面墙镜子底下的地板上,透过镜面的反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虚掩着的玻璃门外,斜对面的房间,是周亦承的录音棚。
周亦承很久没来录音棚了,近两年除了录制专辑等必要的工作外,周亦承很少来这里。毕竟如今的周亦承,商务代言和影视资源拿到手软,已经很少唱歌了,比起其他通告来,做音乐的确不赚钱。
秦星羽缓缓起身,向那间录音棚走去,那里关着灯,门半敞着,依稀可见墙壁上还悬挂着的组合五个人的合影海报。
一切都是印象里最熟悉的样子,盯着海报上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人,他微微出神。
服用了过量药物的缘故,他今天思绪有点慢,而且出奇的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想不起,当初他们五个人同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与那张组合五人合影并排挂在墙上的,是一张应援手幅,手幅上的两种色调分别是他和周亦承的应援色,上面那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承羽,是他和周亦承的名字。
手幅的LOGO,是一个大规模的官方应援站。手幅的旁边,还贴着粉丝们留言的便签纸,上面一一写着:
“致我们的双主唱。”
“十年了,他的眼里都是他。”
……
秦星羽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的确,十年了,周亦承的眼里都是他,但都是怎么干掉他。
他和周亦承是强竞争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他也不知道在粉丝们的眼中,怎么就能看出CP感来。
忽然间他心底好像有一道缝合的裂口,在不知不觉中撕扯开了,那些或错乱或空白的思绪,逐渐如隐没的真相一般,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
傍晚时分,俞笙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翻阅邮件,忽然间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王秘书的信息,内容简简单单只有一行字:
“小秦总去前公司了,听说这几天周亦承也有事要去。”
俞笙的目光只顿了两秒钟,随即一言不发地拽起西装外套就大步出门,走廊里一众工作人员匆匆跟上,没人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至于半个小时后,与市场部的会议怎么安排,也没人敢问。
俞笙开车回到原公司,步履如风地上楼,同样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来到周亦承录音棚的时候,秦星羽正倚着角落的墙壁站着发呆。
似乎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以至于俞笙进来都没有丝毫察觉。
小俞总刚才从集团大楼出来时,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在踏进录音棚的一刹那,目光一下子变得温润起来。
秦星羽忽然有些恍惚,自打俞笙退团回归资本、接掌家族企业以来,便再也没回过前公司了。
以至于俞队长此刻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还以为自己又出了幻觉。
抬步走出录音棚时,秦星羽身子踉跄了一下,他今天忍着腰伤练了好一会舞,着实有些运动过度了,腰椎的疼痛蔓延到膝盖和脚踝,使得他走路都不那么利落。
他随手撑了一下门框,微微蹙了蹙眉。
仅仅是一闪而过的神情,也被俞队长捕捉到了,俞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秦星羽微微弯个腰蹙个眉,他都心疼得厉害。
扶着人回到舞蹈教室,倚着那墨蓝色的丝绒落地窗站稳,俞笙的手驾轻就熟地触到他腰间的伤处,目光中是百年难遇的温柔。
“这里疼?”
掌心的温度隔着衬衫,力道适中地轻轻按摩着。
秦星羽本来想躲,但俞笙的手法实在恰到好处,是几个月前,特意向骨伤方面的专家学过的,他确实感觉好一点了,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俞笙不容半点质疑地说了句:
“想练舞的话,一起。”
秦星羽的目光微微诧异,的确以俞笙组合舞担,十余年的街舞根基,即便如今退圈了,舞蹈功底也是远在他之上的。
而且从前在组合里,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队长,舞蹈老师不在时,俞笙也的确经常带他们几个队友一起练习。
只不过那是从前。
如今,俞笙退圈不再跳舞了。每念及此,秦星羽心底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过气势上,他丝毫不输。
此刻一边享受着俞队长的专属揉腰服务,一边倚着那墨蓝色的丝绒落地窗帘,他的眉目间忽然就闪过一抹清浅的笑意,拿出手机备忘录打了句话:
“怎么敢劳烦俞总大驾?毕竟俞总是已经退圈的人。”
“叫队长。”
俞笙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不动声色地丢给他三个字。
秦星羽的目光里带着十足挑衅,他偏不叫。
俞笙在他养伤期间突然退圈这件事,始终也没有好好地给他一个解释。
俞笙也不再多言,而是转身调试音乐,还顺手把对方刚才打开的空调给关上了。
某个小艺人的身体根本吹不得空调,仿佛自己不知道。
几分钟后,随着音响里播放的音乐,俞笙的舞,依旧气场全开,依旧赤忱热血,依旧是足以燃炸整个舞台的炽烈。同样是大半年没有登台了,可俞笙的舞,仿佛从来没有丢下过。
俞笙天生属于舞台。
秦星羽安静地凝眸伫立,脑海中有旧时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回忆闪过。
“这是给你证明下,我还是可以陪你一起。”
一曲终了,俞笙利落地走上前关了音乐,额上甚至没有见汗。
秦星羽懂了,说白了这支舞,就是变相地跟他装酷耍帅的。俞笙的功底,确实仍旧在他之上,就拿刚刚这支舞来说,即便是没有受伤、状态满分的他,也跳不到俞笙的水准。
“为什么离开舞台?”
在手机上打下这句话的时候,秦星羽觉得,俞笙不跳舞了太过可惜。
他一直都没能理清,去年在他和周亦承彻底翻脸,他意外受伤,精神也开始出现问题,同时冯曳被爆出父亲欠下赌债,这样一个组合接二连三出事,成员分崩离析的当口,身为队长的俞笙,非但没有力挽狂澜,反而一意孤行的退团了。
他问过俞笙好几次原因,但是俞笙不说。
后来,他也就不问了,如今旧事重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发自肺腑地,跟俞笙说过真心话了。
俞笙对上他的目光,一如冰湖寒潭般不起一丝波澜,定定地望了他一会,沉静而笃定地回答了几个字:
“你让我跳,我就跳。”
秦星羽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乐意。
作者有话说:
表白我的宝宝们,后天更,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