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逛商场被挂了热搜这件事,确实不怪俞笙,秦星羽觉着,自己经纪人已没完没了地把人家说了一顿,差不多得了。
虽然秦星羽平日里也没少跟俞队长吵架争论,但关键时刻还是挺够意思的。
只是没想到,他刚在手机上打了字,递到安辰面前,还没到五秒钟的功夫,众目睽睽之下,就打进来了一个电话。
由于遵心理医生韦盛的医嘱,他的手机长期静音,因而此刻只是在那屏幕上,无声地弹出一条来电,来电信息赫然显示着三个字:
秦耀堂。
他父亲的名字。
他怔了怔,父亲很少与他通电话,他之所以备注了父亲的电话号码,不是为了接听,而是为了拒接。
此刻他伸出的手微顿了顿,在接听和挂断之间犹豫了两秒钟,结果被安辰一把抢在了手里。
“嘘,别出动静。”
叮嘱着自家艺人,以及神色明显凝重起来的俞笙,安辰拿着秦星羽的手机,起身便往楼下玄关的方向去了。
当然,秦星羽连一个字也说不了,也弄不出什么动静来。
俞笙的目光随着安辰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此刻浅拥了拥身边的人,还安抚地摸了一下对方头顶那几根不怎么顺从的发丝。
那个电话的接入,让秦星羽有些精神涣散,俞队长这么明目张胆地碰他,居然也没生气没给反应。
对于秦星羽的父亲,俞笙虽然不认识,但也打过几回照面。
安辰委实没有必要到楼下去接电话,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嗓门。更何况此时别墅的二楼客厅里这两位,可都是学音乐的,耳朵好使着呢。
此刻一楼那没开灯的落地窗前,安大经纪跟秦星羽父亲通话的声音,一字不落地飘了上来。
“秦总,嘿嘿,是我,安辰,没想到吧?”
“孩子玩游戏,手机让我给收了。”
二楼的小客厅,抱膝缩在地板一角的秦星羽撇了撇嘴,还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俞笙。
他什么时候玩游戏了?想当初跟景小延一块儿通宵打游戏,而被没收手机,那都是他未成年时候干的事儿了。
“哎呦,今儿热搜这事儿,还劳烦秦总您大驾问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安辰最擅长阴阳怪气了。
“我们也不是故意得罪品牌方的……啥?您说以后那最新款包,都得自己掏钱买了?……”
“我明白了,秦总,我说品牌方怎么对我们有意见呢,敢情儿您跟您媳妇俩人管人家要过东西啊?”
“要不这样,您也别去品牌方那给我们丢人了,想要人家哪个包,回头走我们艺人工作室的账,给您刷一个。”
“嘿,答应的还挺快,真会狮子大开口啊,还全系列,秦总,我就跟您开个玩笑,还当真了?虽然几十万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这钱不如带我们家艺人吃点好吃的,买几身衣服,再者就算我们家艺人不想出门,那有这钱,给我发年终奖,不比让你们造了强。”
“嘿嘿,您说是不是?拜拜了您呐!”
安辰说完就挂了电话上楼来了,二楼的秦星羽和俞笙,其实也七七八八听明白了。
怪不得这家奢侈品牌方一直给秦星羽挑刺,敢情儿他的父亲和继母,管人家要过限量款的包包,还随口许诺了让他们儿子给人家代言,结果秦星羽这边婉拒了代言,这误会可不就深了么。
将电话还给秦星羽,安辰老大不高兴地把这里面的事,又复盘了一遍。结果秦星羽刚接过手机,那上面一连串新的微信消息又发了进来,来自他的继母宋雨画。
这一回,俞笙拥着怀里人的身子,从身后也贴上来瞄了几眼:
“小羽,刚才你爸爸给你打电话,是你经纪人接的,我们没有别的事,就是听说那个品牌方给你刷了个负面热搜,你爸爸关心你。”
“我们是有两个他们家品牌的包,不过那是前两年品牌方主动送给我们的,说是你的团队答应了代言,没想到后来经纪人反悔了。”
“你爸爸刚才已经向品牌方联系,打算自己揽下这个误会,他特别心疼你。”
“自从你的妈妈去世后,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又不敢和你说话,三个孩子当中,他最爱你了,他只是不会表达。”
一连串的信息看完,秦星羽的手机这次是直接被俞笙收走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手机了,刚才他继母宋雨画那几句话,他看明白了。
打从他十一二岁母亲去世后,他周围所有的人们,包括他的继母、姑姑,秦家一众七大姑八大姨们,都隔三差五地教导他,要孝顺父亲,因为父亲爱他。
比所有人都要爱他。
当然,如果动不动就发火拿皮带抽他,或者特意穿上皮鞋踹他,以及他出道以后张口闭口管他要钱开公司,以及给他后妈买包,也算爱他的话。
那么他无话可说。
不过,他秦星羽骨子里也不是大多数人眼里的乖小孩。
从十五六岁起,他就敢于强硬地挑战父亲的权威了。
那时他们组合已经小有名气,人气渐旺,开始逐渐有了一些收入,只不过未成年的缘故,他们几个的银行卡都是由父母保管。
然而他在几次被父亲和继母刷光了银行卡之后,费了大半年心思跟公司洽谈周旋,终于将收入所得拿回到自己手中保管。
也是在那之后不久,他倔强地拒绝了父亲要他出钱,给继母买一个新售限量款包包的要求。
就是如今这个在微博热搜挂他的品牌。
他的继母宋雨画尤其钟爱那个品牌,是那家专柜的常客,他刚出道时挣的为数不多的钱,大部分都被他们消耗在了这样的奢侈品店里。
甚至包括他更年幼时,母亲为他单独开设账户,存好的他将来上大学、结婚、以及买房的钱。
秦星羽至今仍记得,当时那个包包两万八,尽管如今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可对于当年十几岁时的他,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通宵训练,攒了好几场演出,赚到的钱。
十五六岁初入叛逆期的小少年,面对父亲接二连三的催问,既不说没钱,也不肯迂回,摆明了妥妥的我有钱,但不给你用的顽劣态度。
结果当然是自己吃亏,在公司的宿舍被父亲找上门来闹了好几次,最后就在他们公司大楼的前台,他仰着头质问:
“凭什么拿我的钱给你养媳妇?”
“那是你妈!”
父亲狠厉地回答了四个字,外加甩过来的一巴掌。
那次当着好几位工作人员,甚至是私生粉的面,父亲打了他。
后来被工作人员上前给劝开了,不过凭借着骨子里的倔强,自那以后,父亲真的没能从他手上拿走一分钱。
尽管事实上,他当时年纪太小,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态度不算成熟,此后承受的,是来自于整个家族的冷暴力。妍膳汀
比如逢年过节时,没有人跟他说话。姑姑们唯一愿意跟他说的,就是爸妈把你培养成明星不容易,要孝顺爸妈。
说他没什么才华,凭借着爸妈给的一张脸,在娱乐圈里和别的小男孩炒绯闻,才赚了大把的钞票。
说秦家长孙忘了本,自己发达了就不供养父母。
以至于他后来心理障碍严重到精神恍惚时,甚至不知道那个与他父亲结了婚,名叫宋雨画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妈妈。
被PUA了太多年,尽管他性子冷硬地倔强抵抗,玩命般地挑战父权,但毕竟那个时候他年纪太小了,受到的影响多半将持续一生。
而今,回忆翻涌而至,他的神智又开始恍惚,抱膝缩在沙发角落的地板上,不由自主地用牙齿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那里已经微微沁出鲜血,却仿佛浑然不觉得疼痛。
无意识的情况下喜欢咬东西,是他十几岁时养成的习惯,被公司的老师们制止了好多次,已经慢慢改过来了,但后来一些严重的心理问题爆发后,还是会咬自己的手背。
俞笙从身后轻轻将人环住,小心地将他的手试探着一点一点从嘴里拿出来时,那上面还留了一个微微染着血的齿痕。
“不许咬自己了。”
低声地说着话,俞笙的声音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冽冷厉,而是带着刻骨的温柔。
从医药箱里找了棉签,轻轻拭去着对方手背上血迹的同时,俞笙用另一手的掌心,抵着他手背上牙印的位置,舒缓地打着圈按摩,直到那上面的痕迹逐渐变浅。
秦星羽身子仍旧微微颤抖,身材比例完美而被粉丝们戏称“身高都长在了腿上”的缘故,他抱膝而坐时,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像是精致易碎的琉璃娃娃。
即便经过长期的心理治疗,他仍旧不能够接触很多人、很多事,包括他家人,也包括他从前公司的一部分人。
也无怪他的主治医师韦盛,隔三差五地就要收走他的手机,谁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给他发一些要命的信息呢!
这一晚他突发的心悸以及呼吸困难,缓了将近两个小时。
待到他神情逐渐清明时,俞笙仍旧在身侧抱着,一下一下地顺着怀里人的后背。
刚才他没留意,手机卡已经不知道被俞笙还是安辰给拔了,还把他父亲和继母的联系方式也给删除了。
夜已深,精神逐渐恢复过来的秦星羽,那双明澈如同浩瀚星河般的大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清明时,扭头向着身边的俞笙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自打出现语言障碍以来,虽然大多数时候能够通过打字沟通,但他还是学了几个简单的手语,学得照猫画虎不怎么到位,还不如俞笙学得明白。
他不喜欢用手语,他觉得总有一天,他还能够开口说话,能够回到舞台上唱歌。
他今晚这几个词不达意的手语,俞笙一眼就明白了,他要发微博公关。
秦星羽只要神智清明时,永远是那个逻辑清晰、思维果敢的少年,从来不吃哑巴亏,他父亲和继母得罪品牌方的事,他不背锅。
“好。”俞笙低低地答应着,转头让安辰立即编辑微博文案。
交代完任务,小俞总的手,还不老实地揽住了秦星羽那穿着修身睡衣的腰侧,趁着安大经纪埋头编辑文案,没注意的功夫,额头也轻抵上怀里人那几根如炸毛猫咪般乱飞的发梢。
秦星羽的发丝手感超好,发质不硬不软,刚洗过澡的缘故,又难得听话地自己吹干了头发,毛绒绒的,像布偶猫。
当然,俞笙也只敢偶尔这么贴上一下,如今也就只能趁着对方精神恍惚,神智不那么正常的时候,上手一小会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久以后的午夜,侧脸深埋在枕头里的少年,指节发白地将枕套拽出了皱痕。
身后是抱了他一整夜的俞队长。
“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你……”
明明可以说话了,但一开口,却尾音颤得说不完整句。
于是秦星羽习惯性地抓起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
“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在……”
意犹未尽地顿了顿,感受着依旧深埋的温度,小俞总故意使坏地往前用了用力。
意料之中地,怀里的人受不住地出了声。
“你说呢?”浅笑着轻啄对方的耳廓,俞笙反问。
……
后天零点左右更,稍晚一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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