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移动,使得碎玻璃在不经意间,再次触到本就伤痕累累的掌心。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秦星羽本能地,快速从俞笙手上挣脱开了,不过注意力仍旧停留在桌面上的拼图上,用那还有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特意拿了几块拼图碎片,放在俞笙面前。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邀请俞笙跟他一起拼。
俞笙扭过头,注视了一会被自己半抱在怀里的人的少年侧脸,在这昏沉灯光的暧昧氛围下,试探着一点一点地,轻轻拿掉对方攥在手里的碎玻璃。
秦星羽一直都是个外在情绪稳定的人,哪怕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不会表现出一丝异样。因而只有俞笙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哄着他处理伤口,而什么时候完全不能动他。
此刻就属于后者。
好在只是划破了掌心,没有更大的危险,俞笙半环着怀里人的身子,将注意力暂时拉回到拼图上来。
自打俞笙踏进这家小酒馆的门,就没再有人说过一句话,当然秦星羽也不可能说话。
而同来玩耍的小演员们,更是谁也不敢在小俞总面前喧哗造次。于是俞笙也就专心致志地跟秦星羽两人,在这氛围浪漫的小酒馆里,旁若无人地沉浸式玩拼图。
当夜,秦星羽还是发烧了。
尽管白天在零度左右的冰水里,拍了一下午的戏,但直到晚上秦星羽的状态都难得的正常,收工后也及时地洗了热水澡,还难得有精神地跟同伴们聚会。
结果团队还没等松一口气的功夫,大半夜回到酒店的秦大明星,就不争气地高烧到了39°。
并且这一发高烧,就持续烧了三天,整个剧组吓坏了,毕竟人家资方小俞总还在这里。
好在秦星羽的团队处理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了,也都知道自家艺人是个三天两头出状况的玻璃体质,送医挂了几天水,又跟导演和制片协商调整了拍摄安排。
当然也有不少工作人员悄悄的议论,那天晚上秦星羽跟几个小演员出去玩,遇见周亦承了,结果短短一个晚上,这俩人一个发烧了,一个到手的一番古装大男主没了。
彼时俞笙坐在秦星羽套房外间的客厅办公,面色阴沉地听完了王秘书的汇报,听说隔壁的古装剧组已经和周亦承解约,与景小延的经纪团队签了合同,开机延期了半个月,周亦承已经离开南城,过两天景小延就会进组。
小俞总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景小延的电话,已经很久没接到正经角色的景小延,对于俞队长这般够哥们义气的行为,表示了大大赞赏与感谢,并且话唠地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了一个晚上,询问了秦星羽的情况。
套房的卧室里,秦星羽睡得昏昏沉沉。
即使打了针用了药,他也很难拥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几乎每隔十来分钟就会醒来一次,很多年他一向如此了。
即使在睡梦里,有时他也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段试图被身心控制的少年人生,仿佛是个笑话。他甚至睡着也知道,那不是梦,而是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仿佛全世界都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你该和周亦承在一起。
他甚至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的暑假,公司的高层特意将他和周亦承叫到一起谈话,委婉地问他们,为了组合能够拥有更高的人气,愿不愿意在镜头前表现得更亲密一点。
十四五岁的少年,心智半熟不熟,虽然还懵懵懂懂的,但也大概能够理解公司所说的更亲密一点,意味着什么。
他干脆利落的回答不愿意。
周亦承也表示,他们只是队友,他们只会以最自然的状态出现在镜头前。
开始进入叛逆青春期的那几年里,也是他越来越多跟公司对抗的日子,确切的说,是和周亦承一起与公司对抗的日子。
那个夏天,在他第三次告诉老板,他要更改公司自制综艺的分组,他不想和周亦承一组时,当时的女副总,耐着性子劝导他:
“咱们这个节目录制了九期,这是第十期,前面的录制里,你和景小延同组三次,和俞笙同组两次,和冯曳同组两次,和周亦承同组两次,这一次第三次和周亦承组队,是没什么问题的。”
秦星羽不答应,他素来有着自己的想法,甚至那些岁月里年少气盛,还得罪过几次公司的高层。
而至于他不要跟周亦承组队的原因,是自打公司提出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捆绑炒作后,尽管他们拒绝了,可公司对于他们的意见,似乎没有任何的参考。
前不久组合去外地演出,他和周亦承同排,两个小时的航班,他们才不过几秒钟的交流说笑,便被公司高层亲自买营销号大肆转发上了热搜。
更有一天晚上,他和周亦承、冯曳三个,从公司的宿舍溜去商场抓娃娃,被狗仔拍到了,结果第二天被发出来时,居然截掉了冯曳,不知道是哪位高层切错了号,居然还用公司官方微博点了赞。
更有诸如他与周亦承一块弹吉他、彩排合唱、录节目打闹等等,普通男生好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玩耍,通通被发了出来引导粉丝过度地解读。
尽管事实上,他们之间非常清白,只不过在组合五个兄弟之间,关系比较合得来而已。
他至今仍旧能够在神智不大清醒时想起,那次他站在副总的办公室里,因为分组的事提出异议后,周亦承也来了,大步走到那位女副总的办公桌前,直截了当开口:
“我也想换组。”
在拒绝捆绑炒作这件事上,起初他和周亦承,如同站在舞台上一样,配合默契。
最后副总耐不过俩小孩儿的闹腾,答应这次录节目不把他们放在一组。从办公室出来,站在空旷无人的电梯间里,秦星羽还是解释了句:
“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时候他和周亦承之间相当坦荡,没有任何秘密,他就是想表达,他只是为了两个人不再被炒作而已,而不是讨厌对方。
“我知道。”
刚才在公司副总面前,还强硬凛然如同一个成年人的周亦承,此刻的眼中染上一抹温柔清雅的笑,一如他明明才15岁,却在舞台上学着成年人唱情歌的样子,凝眸浅笑着抵着墙壁,抬手就要去揉秦星羽的头。
秦星羽下意识地躲开了,仿佛在所有人无形的潜移默化中,他觉得周亦承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那时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
断断续续几个高烧的夜晚,秦星羽仿佛回想起很多的记忆碎片,整整意识不清了好几天。剧组的人都觉得他是逞强在冰水里拍戏导致的,还连连称赞现在的年轻演员里,如此敬业的不多了。
可只有俞笙知道,有很多人,他都不能见,见了多半就要出事。
周亦承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也正是如此,整个娱乐圈外加整个时尚圈都知道,俞笙有多么想弄死周亦承。
这一趟探班,两个月的拍摄,俞笙在剧组呆了将近一个月。就连剧组里的场记小妹和演员统筹都在悄悄议论,这位资方还真是有钱有闲,网传的时间管理严格如同机器呢?
在这一行见过太多资本大佬,养小明星小网红当情人的,但可真没见过花这么多时间在同一个小情人身上的,谁不是一块养好几个啊。
不过反正小俞总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之一,严格的说,就算人家从开机到杀青,一直呆在剧组里监督拍摄,全剧组也得好吃好喝供着。
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拍电影的秦星羽,有时候也琢磨不懂他们俞队长。毕竟俞笙在剧组的这段日子,没插手拍摄,没捆他炒作,甚至连个跟他同框的镜头都没有。
那俞笙到底是干嘛来的?
“你都不用工作吗?”
深夜收工的秦星羽,有时会在酒店套间的书房里,倚着那贴了暖色墙纸的窗边,面对面在手机上打字,顺便打量着他认识了十年,都没有看透的俞队长。
“我一直工作。”
俞笙指了指书房里的大办公桌上,他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和成箱的合同文件。
“那你不用去公司上班?”
继续打下这行字时,秦星羽是真的好奇而已,隔行如隔山。
“你见哪个老板需要朝九晚五的去公司上班?”小俞总饶有兴趣地反问。
秦星羽歪着头想了想,继续在屏幕上轻敲: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住?”
“你的套房有五个卧室,我觉得足够我住了,酒店的房间所剩不多,我的那间可以留给其他团队来探班的老板。”
俞笙的回答有理有据,竟然让人无从反驳,秦星羽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微微蹙起那清俊好看的眉宇,由衷地觉得:
他和俞笙之间的博弈,还任重而道远。
即便俞笙这一趟探班旅程越来越低调,大张旗鼓的来,悄无声息的住下,甚至很多粉丝也不知道他究竟回去了没有。
但小俞总已经一个月没出现在公司里了,即便安排工作一样也没少,视频会议一场也没落,但毕竟自打接掌国内分公司以来,一直以卷王模式著称的小俞总,连续一个月见不到人,还是头一回。
有时尚圈的高层,也私下里知道小俞总常驻了个电影剧组,尤其是在J.Y集团海外总部那边,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也不为过。
这让整个时尚圈的前辈们不得不感叹,当今的年轻小总裁们,玩心太重,沉迷男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当然,对于种种捕风捉影的爆料和绯闻,俞笙无动于衷,时尚圈的事儿传不到秦星羽耳朵里就行。
除此之外,每天夜里堵酒店、扒电梯的狗仔媒体也一大堆,巴不得半夜里听着点少儿不宜的动静,然后录下来去发个热搜头条。
尽管事实上什么也听不到,媒体们只好将这归罪于这酒店套房过于高端,隔音太好。而又有谁能知道,小俞总住进秦星羽套房这一个月以来,就真的只是室友而已……
资源给了,人没睡到,天天看得见,动不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三个小时的航班,秦星羽的腰有点扛不住,这种疼,跟他平时腰伤犯了的疼不一样。
前天晚上他和俞笙那啥了。
之所以是前天而不是昨天,因为昨天晚上的话,他今天根本走不了。
头等舱身边的位置,俞笙温热的掌心伸向他盖着的毛毯底下,反正别人是看不出来在干啥。
按着对方腰后的伤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着:
“是这么?”
秦星羽冷着脸将头撇向舷窗,懒得回应。
“这里?”
俞笙的指尖从腰后一路轻按到腰侧。
趁着俞队长侧过身,将人拥在怀里低声询问时,秦星羽一扭头咬住了对方那价值不菲的高定款西装衣领。
以往被要的狠了,就会生气地咬他。
比如清晨窝在俞笙怀里,不服气地叼着对方的衣领袖口睡个回笼觉,有时还会气昏了头去咬被角。
俞笙也总是动作小心地将人重新揽进怀里,咬吧,反正他的睡衣床单被罩都新洗过的。
而今飞机上的头等舱里,俞笙半转着身子,将腰疼的人护在怀里,任由对方恨恨地咬着自己的西装衣领。
他明白对方的腰是怎么个疼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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