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星羽也知道, 刚才“查岗”那两个字,他打得过于草率了,于是转身就走。
这种话他现在还不适合和俞笙说, 的确显得有些暧昧了。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和俞笙何止是暧昧那么简单,大概只差官宣了。
到底是在温度低的走廊里站得久了, 他膝盖和腰椎已经僵硬疼痛, 刚才这么快速地转身, 双腿都没听使唤,脚步踉跄了一下,撑了一把墙才站住。
他勉强稳住身形,气场两米八地往外走,不料还没走开两米远, 身子被俞笙一把捞住了, 紧跟着就被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刹那,秦星羽吓了一跳,还本能地搂了一下俞笙的肩膀。
本就硬气十足的清亮目光里, 显出抗议之色,俞笙居然又不打招呼地抱他,时隔这么久, 他以为俞队长已经改掉随时抱他的毛病了呢。
当然, 他没能想起来的是, 就在前几天,大年三十那一晚,俞笙就是抱着他睡的, 只不过那时他服了安眠药, 神智恍惚记不清了。
无视怀里人的抗议目光, 俞笙抱着人也不妨碍按电梯下楼。他确实答应过秦星羽不在人前故意抱他碰他,也不在镜头底下捆他炒作。
但此时此刻,公司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镜头,如果楼下监控室值班的保安小哥除外的话。
坐在俞笙那辆宽敞舒适的劳斯莱斯副驾,秦星羽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几个字:
“我不要回家。”
天色渐晚,虽然他冻得精疲力尽,但他不想回家。
凭什么俞笙这家伙说抱他就抱他,说要带他回家他就回家?他凭什么听俞笙的?又不是他队长了?他偏不!
他秦星羽是有那么点反骨在身上的。
原本刚才上车时,俞笙怕他累着了冻着了,是将他裹着羽绒服,放在劳斯莱斯后排,想让他在回家路上稍微睡上一会儿的。
但他指了指前排副驾驶的座位,非要坐那儿。
俞笙只好将人抱上了副驾。
眼下身旁的炸毛小猫不肯休息,又不肯回家,俞笙凝眉思索了一阵,将能带他去的地方在脑海中过滤了个遍:
“去曳哥那?”
秦星羽想了想,点点头。
俞笙侧过身,仔细理了理对方刚才由于被抱着而蹭乱了的发丝,给系好安全带,又把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给对方当被子盖在身上。
同时一向惜字如金的俞队长,仿佛对着秦星羽在说,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去啊,曳哥那人多,不过有包厢……”
秦星羽近来有点怕生人,俞笙是知道的,因而俞笙也格外小心,不敢带他四处乱逛,尤其是酒吧饭店这类娱乐场所。
秦星羽本也是打算年后约冯曳见一面,近来他和俞笙、景小延成立的红豆影业,打算把他们曳哥签进来。
只不过春节期间冯曳回了趟老家,家事繁杂,听说是昨天才回来,一直没来得及见面详聊。
冯曳的“此夜”酒吧,近来生意不错,那几个没能挤进娱乐圈大门,当不上大明星小网红,堕落成街边小混混的几个小弟,平日里谁也不服,就在这家小酒吧里当几个服务生,只跟着他们曳哥混。
俞笙给冯曳打了个电话之后,便驾车前往东三环的酒吧一条街了。
与此同时,他们曳哥也是一声令下,一如既往召集了手底下所有小弟们,着手准备接待他这俩好兄弟。
将最大的包厢清理干净了,把客人包场暂停营业的牌子也挂了出去,酒吧里只留下现有的三五桌客人,冯曳还特意叮嘱了他的这群小弟们:不准大声喧哗。
抛开公众人物的身份,秦星羽的情况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出门还是需要格外小心的。
那几个平时在整条酒吧街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就只认他们曳哥的小弟们,干活干净利落,半点也不含糊,留下一两个招呼原有的客人,其他人将包厢、饮品、零食准备妥当后,便早早地到院子里,麻溜儿地列队站成一排,等着他们曳哥的两位贵客。
即便冯曳没说,小弟们也已猜出了今晚来的是谁了,不用说那必然是他们曳哥最好的兄弟俞总,并且,那位无论在娱乐圈,还是时尚圈,都红透了半边天的俞总,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俞笙一个人来找他们曳哥喝酒聊天的时候,小弟们也不是没见过,用不着这么特意准备,能让他们曳哥兴师动众、安排这等阵仗的,那必然是俞总还带着他们另一个队友秦星羽一块来了。
冯曳手底下这群小弟,对于他们曳哥这位神秘队友秦星羽,除了知道对方是个当红顶流明星外,其实不算了解。
毕竟与已经退圈的俞笙不同,秦星羽仍旧是个艺人,极少出现在娱乐场所,他们曳哥的这间酒吧,好像也只几个月前来过一次,即便平日里和他们曳哥见面,也是约在别的地方。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关于这位疑似俞总小情人的神秘顶流大明星,八卦可太多了。
干完了活,列队站在酒吧门口院子里,他们曳哥那辆神似大黄蜂的机车旁,小弟们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哎,你们说,秦星羽今晚也来是吧?”
“肯定的啊,要不哪能这排场,据小道消息说,曳哥那队友,精神好像有点问题,要不然啥时候见曳哥这么谨慎过,带咱这地方来,估计也是怕出事吧。”
“我听说好像是不会说话,别人说话也不太能听得明白,但我觉着不能啊!他不是唱歌的么,我前女友还看过他演唱会来着!”
“还有,咱曳哥这队友,跟俞总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们知道不?我估计啊,曳哥肯定知道,一会儿你们谁去打听打听。”
……
小弟们发挥了游手好闲青年们独有的八卦属性,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个底朝天,最后被里面忙活的冯曳看见了,拿了吧台上的托盘,出来象征性地一个一个抽了过去。
“哪那么多废话,干活。”
压住手底下几个小弟,冯曳的气场还是足足的。他这群小弟们除了嘴有点贱,其余也没什么大毛病,嘻嘻哈哈地还都挺好相处。
不大一会工夫,俞笙和秦星羽就到了。
从俞笙那辆黑色劳斯莱斯上下来,秦星羽今晚在写字楼里受了些冻的缘故,腰腿有些麻木,走不快,一向行走如风的小俞总,便也陪着他慢慢地走。
由于是跟好兄弟的私人小聚,两个人身边也难得地没有保镖环绕,俞笙便伸手轻轻地环在秦星羽身后,亲自护着。
酒吧院子里的小弟们齐刷刷地鞠躬问好,想要抬眸多看几眼,谁也没敢。
谁让秦星羽实在太好看了,深色长款羽绒外套,衬着少年苍白偏冷的肤色,额前整齐而层次细碎的刘海,有几根发丝刚好轻擦着小扇子一样铺散开来的羽睫,像是精灵国度的小王子。
怪不得是小俞总的心尖宠。
踏进酒吧的这一刻,秦星羽脚步微顿了顿,迟疑了那么一两秒,心底终究还是对这只来过一两次的环境有些怕,被庄老爷子惊吓过的那几次,他的精神状况有点反复。
冯曳早早地在包厢里备好了各式饮品,三个人在上次来过的熟悉包厢坐下,秦星羽才觉得好了一些,甚至还有精神好奇心满满地,摆弄着那精致而温热的茶壶,冰冷的指尖总算有了些许温度。
俞笙跟冯曳喝茶聊天,秦星羽便时而比划,时而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
冯曳看得懂他的意思,十多年台上台下配合默契的兄弟了。说实话秦星羽他们几个开了公司,想要把自己签进去这件事,冯曳还是挺感动的。
毕竟由于父亲欠下巨额赌债这件事,他现下已经几乎被娱乐圈除名了,没有经纪公司敢签他。
期间俞笙接了个韦盛的电话,原本秦星羽今天下午在韦大夫那做完治疗,答应了直接回家,结果谁知道人家转头就跑去公司了。
等到傍晚韦大夫忙完了工作,想着一如既往地打个视频电话,盯着这孩子该吃晚上那顿药了,结果人家秦大明星装没看见,不接电话。
韦盛一想坏了,凭他对这小子的了解,铁定是没在家跑出去了,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俞笙这儿。
好在把人逮到了,韦大夫松了口气,不过作为秦星羽的主治医生,他非得训这孩子几句不可,便让俞笙把视频拿给对方。
视频里,韦盛还在医院,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还没来得及脱下那身白大褂,就开始面带微笑地训人:
“小羽,你跑哪去了啊?你不是答应我回家吗?是不是俞笙那小子拐你啊?小延这几天没在你家,你就放飞自我不回家了,是不是?……”
秦星羽坐在包厢最里侧的角落,盯着俞笙手上的视频,那双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羽睫眨啊眨的,明净而懵懂的大眼睛,在这酒吧暖色顶灯的映照下,像是氤氲着朦胧的淡淡水气,假装听不懂。
怕吓着他,俞笙只容许韦盛说了几句话,就把手机拿回来了:
“行了,下班没?给你发个定位,晚上没事过来玩。”
韦盛自小父母都在海外,十几岁前一个人在国内生活,之后去父母那边读了几年书,读到心理学博士,重又回来开了这家以精神心理科为主的私立医院。至于一直没断了联系的发小,也只剩下了俞笙一人,他现在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就天天跟俞笙他们混一块。
聊完了冯曳签约的正事儿,韦盛也到了,几个小弟把桌游拿了出来,招呼着大家玩狼人杀。
一听狼人杀,韦盛乐了,那可是他的娱乐强项,这位看上去吊儿郎当,登山、野营、密室、剧本杀啥啥都玩,实则斯文稳重、青年才俊的心理学专家,工作之余闲着没事,就喜欢天天琢磨人玩。
当下韦大夫就跟着冯曳手底下的十来个小弟,玩狼人杀去了。
秦星羽玩不了,俞笙也陪着他不去,原本小俞总也对这类社交游戏没多大兴趣,虽然会玩,但不过那都是从前跟组合一块儿上综艺时候的事儿了。
冯曳作为东道主,自是陪着两个兄弟,一时间最低配置的13人局,少了俩人。
秦星羽推了推俞笙和冯曳,意思是让他们去玩,不用陪他,而后又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
“我想看你们玩。”
他至今仍旧记得,就在前几年,他们组合五个人和其他几位艺人,一同参加过一档狼人杀综艺节目,整整录制了十几期,那时候他们组合还是鼎盛时期,节目爆火,几个成员之间的玩闹互动,至今仍是粉丝们津津乐道的回忆。
俞笙犹豫了一会,扫视了一圈已经上桌的小弟们,勉强起身。
大家都去玩的话,留秦星羽一个人呆着肯定是不行的,好在大包厢足够宽敞,中间一张长桌供大家桌游,另一侧靠墙的位置,还有一整面墙的长沙发,距离桌边的玩家们不近不远。
“我当法官。”
法官不用上桌,于是冯曳自告奋勇,跟着秦星羽一块在那墙边的长沙发上坐下了,方便照顾。
小弟们很懂事,把俞笙让到长桌的一端,距离沙发最近的位置,既凸显了客人的尊贵身份,刚好又能安心护着身后沙发上的人。
秦星羽今晚状态有所回升,俞笙和冯曳在身边照应着,跟这群陌生的酒吧小弟们同处一室,也没有觉得害怕难受,沙发前那张鎏金装饰的精致小吧台上,除了水果零食和热饮外,还有他喜欢的小汽车模型和积木。
小弟们玩游戏不敢吵,无论是盘逻辑还是论投票,都难得地彬彬有礼,当然除了此前他们曳哥特意叮嘱不许大声喧哗之外,更重要的是,亲眼看见了秦星羽坐在那里。
也没人知道为什么,秦星羽天生自带一种王子般的气场,只要他呆在那里,就仿佛是个清冷而易碎的精灵,又像是珍藏在匣中的名贵瓷器,让人连靠近都小心翼翼,更别提大声喧闹了。
秦星羽其实没那么脆,至少现在没有。正是由于大家都把他奉为小俞总捧在心尖上的人,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跟他玩,他这会儿反倒觉得有点无聊了。
摆弄了一会小汽车模型,他站起身来,观察各人玩游戏时的神情语言,由于开了上帝视角,他知道哪几位是狼人。
原本他是打算学着冯曳当法官的样子,绕着桌子走上两圈的,结果刚刚经过俞笙的身侧,便被俞队长淡淡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揽腰的动作,给捞了回来。
“过来。”
秦星羽腿仍旧不大好使,在这都是桌子椅子的地方行走不利索,被俞笙这么一抱,踉跄了一下,不过仍是站住了。
这要是没站住的话,就只有两个结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要么跌进俞笙怀里,要么坐在俞笙腿上。
尽管这对于从小打打闹闹的他们几个队友来说,不算什么,景小延还坐过他腿上呢。但如今在外人面前,他和俞笙的关系在每个人的眼中,可都不一样。
俞笙终究还是手下留了几分,刚才他揽秦星羽那一下,没使劲,一是怕把人弄摔了,再者也怕在这诸多陌生人前,有什么亲密举动,惹对方生气。
没办法,纵横娱乐圈与时尚圈、跨界商海叱咤风云的小俞总,唯独在秦星羽面前,他偶尔怂。
连刚才“过来”那两个字,都没说出几分平日里的霸总气场。
此刻坐在高背椅上,他手臂半是悬空地揽着秦星羽的腰,指尖试探着轻触对方腰侧的衣料时,有几分猿意马。
“觉得谁像狼?”
唯有在轮到自己发言时,才能够稍稍转移那么一下注意力,俞笙作为这一局游戏中的预言家,他忽然扭头向秦星羽问了这么一句话。
秦星羽想了想,作为场外旁观者,他当然知道四个狼人的身份,不过他仍旧思索片刻,指了指韦盛。
另外三只狼都是酒吧的服务生小弟,他不熟,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揭人家身份,至于韦盛,谁让韦大夫刚才视频里训他了!
“好,那这一轮就归票给盛哥,过了。”
俞笙的预言家归票环节,简简单单,干脆利落。
韦盛不干了,韦大夫一脸委屈:
“报告法官,俞笙他玩赖,还带场外求助的?”
小俞总放松了身子靠在高背椅上,揽着秦星羽的腰,慢悠悠地来了句:
“他说是谁就是谁。”
韦盛整个一大冤种,宠心上人不带这么宠的吧,这纯纯的没原则,他韦大夫没惹任何人,打个阴阳倒钩狼被抓了身份不说,这大晚上的还被撒了一波狗粮,这都叫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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