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之中, 两个人在等秦星羽。
大导演孙鹏,外加他那位年纪挺轻,负责舞台设备的外甥。
秦星羽缓缓推开包厢门时,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一下子站起来了。
在他们眼里,秦星羽今非昔比,不再是普通的晚辈艺人, 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资本小俞总的心尖宠。
即便是这位曾经打了好几年主意, 甚至打算凭借下三滥手段将人弄到手的孙大导演, 此刻也带着外甥连连起身,笑脸相迎。
秦星羽浅浅地瞥了一眼包厢里的两人,而后淡定在那圆桌旁的高背椅坐下。
那张盛世惊艳而清俊的侧脸,神色冷然如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孙导的目光半分也挪不开, 虽然碍于如今的身份, 没敢说什么不着边儿的混话,但一双眼睛早已掉在了对方身上。
秦星羽将屏幕亮着的手机摆在对方面前的圆桌上,那上面的备忘录里, 显示着一行已经打好的字:
“听说我父亲公司筹备的电影在与您沟通。”
与他浅淡疏离的神情一样,是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令人揣摩不透的话。
早在一个月前, 他便听说画堂传媒打算开发一部院线电影, 预备给周亦承主演, 顺便带一带练习生们,已沟通了不下十几位导演,那时候周亦承还没有被起诉。
这一行的金字塔尖就那么小, 孙导也在其中。
秦星羽与父亲决裂的事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 见对方忽然提了这事, 孙导一时间也摸不准来意,当下笑呵呵地开口:
“原来小秦总也听说了这事啊,令尊大人确实找过我,不过我们只是初步沟通,初步……都知道小俞总在圈子里撂下了话,现在谁敢冒着得罪小俞总的风险,与画堂传媒合作啊……”
知道今天多半是个鸿门宴,孙导特意将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我为以前的不懂事向您道歉。”
秦星羽无视了对方不甚礼貌的目光,仍旧不动声色地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
他今天专程来炸孙大导演和他那位年轻外甥。
孙导当然知道,对方所言的不懂事,指的是哪件事。
升降台事故那晚,在包厢里,秦星羽用酒瓶把他脑袋砸开了花的事。
孙大导演的脸上顷刻间染上几分难掩尴尬的笑:
“不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那天确实是我太唐突了,没有个前辈的样子。”
他干咳了两声,毕竟给人家下药这个事,用唐突两个字形容,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
言罢,他顿了顿,见秦星羽神色如常,才试探着继续:
“还望小秦总高抬贵手,在小俞总面前美言几句,我这一把年纪啊,欠了不少外债,还想在这圈里,再干个几年再退休……”
话音刚落,秦星羽将新的手机备忘录推到对方面前:
“本来我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
这句话打在屏幕上看似完整,实则只有半句意思,以至于孙导盯着那圆桌转盘上的手机,思量了好一阵。
终是抬眸间,深深瞥上一眼少年令人便欲罢不能容颜,立即满面堆笑:
“确实确实确实,是我不对……”
孙导整个心都飞了,多少年求不得碰不起的远在天边的人儿,终于肯跟他坐在一张桌上,哪怕只是交流几句,孙大导演整个人都笑得魂不守舍。
秦星羽心中明镜似的,他要进入正题了:
“可您却在升降台上做了手脚,没给我留一点后路。”
孙导一听,这话不对头。
升降台上的手脚是他做的?不!他堂堂年过半百的一线大导演,才不替任何人背锅:
“没有没有没有,哎呀,这个事吧,它是个误会……我这人啊,没别的毛病,就那么点不良嗜好,小秦总您也知道……嗯,那天你和你那小队友从我这跑出去了,我怕你们把我这点事说出去,我的确是让人追你们来着,一直追的舞台那边……嗯……”
秦星羽不动声色,冷然静听。
“但那天的事它真就是个意外!”
孙导话锋一转,惋惜地直拍巴掌,顿了片刻,干脆起身,指着从一开始就在这圆桌旁沉默不语,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外甥,愤然开骂:
“都是你!为什么要在非彩排时间启动升降台?!啊?”
这一行里大多的从业者们沾亲带故,孙导的外甥,作为那次演出的舞台设备负责人,本也不是什么怪事。
此刻还是个愣头青的年轻人,被自己舅舅突然没头没脑地开训,当下也压不住火了,站起来反驳顶撞:
“是你自己说那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办成那事!我看人从场馆包厢,躲舞台边上来了,怕他们跑了嘛,才升了脚底下那台子!那舞台上黑咕隆咚的,还都穿的一样演出服,谁知道喝了药躺下的那个不是他啊?!”
秦星羽听明白了,那日他扶着半昏迷的景小延,被一众孙导的人追到舞台边缘那升降台的角落,孙导的外甥一直在幕后看着。
“我还背锅被开除了呢……”年轻的外甥不敢跟长辈硬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继而堵着一口气,朝年纪相仿的秦星羽开吼:
“别以为我舅想睡你就会给你资源!那天他还说等他办完事,我们接着办你呢!要不然,我急个什么劲儿……”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孙导一个耳光甩在了自己外甥脸上。
瞧瞧这是个文化人该说的话吗?这孩子是不知道秦星羽在业内什么身份?还是不了解对方背后资本的势力?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倒呢?!
当然,这一巴掌是打给秦星羽看的。
秦星羽倒也不介意,而是重新又打下一句话,这一次将手机特意递到了孙导的外甥面前:
“事故是你策划的。”
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没多少阅历的青年一听急了,有点害怕,又有点气愤,怎么能是他策划的呢?他就是个连工作都丢了的工具人!当下怒极了辩解:
“不是我!我就开个升降台而已,我也没想到周亦承往死里整你啊!我还以为他是上去劝你呢!谁知道他把你推下去了啊!有本事你找他去!关我啥事?!”
与此同时,孙导刚刚侧过身说话时,那双表面上示弱,骨子里仍旧色心不改的目光,半分也不曾从秦星羽身上移开。
甚至那只粗糙的大手,几乎触到了对方一侧腰间的西装。
秦星羽微微侧了侧身,躲得不着痕迹。
那一侧西装口袋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对方摸到的录音笔。
他还想听孙导外甥说下去。
“我说,周亦承对你也真下狠手,那时候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说实话从他把你和你那队友卖给我舅了,我就觉得不对劲……”
孙导外甥绘声绘色的描述,也就是今天作为当事人的秦星羽,独自一人来的,他才敢这般滔滔不绝。
孙导刚才第一回伸手,没能碰着秦星羽,思量了片刻,又从身后试图靠近,浑浊昏沉的眼珠间,那表情别提多猥琐了:
“小秦总,你说你当初要是跟了我?哪能轮得着被周亦承害……”
那双为老不尊的手,距离秦星羽的外套还有几公分时,摆在圆桌转盘上的手机屏幕忽然自己亮了,那上面是明晃晃的两个字来电显示:
俞笙。
孙导仿佛触电般,嗖的一下把手缩回来了,他可太得罪不起俞笙了。
秦星羽不紧不慢地拿过手机,却没有立即接起,而是扭头冷冷清清瞥了一眼孙导的目光。
孙导直接站起来了。
仿佛此刻对方的手机是个炸药般,让他起身退开了两米远,直接退到包厢角落,连使眼色带比划,意思是让秦星羽接电话千万别提他。
秦星羽慢悠悠地划下接听,不动声色起身出了包厢。
“小羽,你在哪?”
电话里是俞笙一如既往般清冽而磁性十足的声音,只不过显而易见地急了些,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些。
秦星羽不用猜也知道,刚才他进包厢前特意屏蔽了安辰,此刻那上面已经有十来个他辰哥的未接来电了。
想必安辰找不到他,已经发动了全员,连不在现场的俞笙都惊动了。
他一边往电梯间的方向而行,同时轻敲了三下手机屏幕,意思是一切安好。
狭长的走廊里,安辰急匆匆地迎面跑来,他辰哥发动工作人员,在这大饭店每层掘地三尺,再找不着人,就要调监控了。
他一刻也不敢让自家这个身心状况极不稳定的小艺人离了视线。
“哎哟我的祖宗,你上哪去了啊?我这好一顿找……”
话音未落,安辰忽然停住了。因为就在秦星羽身后,这狭长走廊尽头的包厢,他一眼瞥见那开了一条缝的门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的孙导,一下子明白了。
“你去见他了?”
安辰惊恐极了,他家艺人怎么敢单独去见孙导?那个动不动给明星们下药的老色批!
秦星羽淡定自若地将西装衣袋里的录音笔递给安辰,不等他家经纪人唠叨,而是直奔电梯间,长腿如飞,气场两米八。
返回宴会厅,他还顺手拍了张全景照片,用微信发给了俞笙。
意思是他在会场。
在写有自己名牌的座位落座,秦星羽安静地听着同一张圆桌的伙伴们谈笑风生。
谁也没想到的是,十几分钟后,原本打了招呼今晚不来的小俞总,突然空降了。
俞笙今晚公司有个需要加班的紧急会议,谁知道才两个小时不见,他家这位小祖宗就放飞自我玩消失了。
还去见孙导?!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就在当下,接他一块风风火火大步走入会场的安大经纪,还举着录音笔,绘声绘色地告自家艺人的状。
安辰今晚是真急了,他发誓再也不带他艺人来这样鱼龙混杂的社交场合了!
就连刚才秦星羽上桌前,他还忍不住没完没了地念叨:
“秦星羽你跟我说,孙导对你做什么了?”
“就为了录这么个东西?这得亏是没出什么事,这要是……”
“你要是再这样,我该被俞笙撵走了啊!”
“我要是被俞笙撵走了……”
……
秦星羽目光浅浅地瞥了他一眼,眼中显而易见的意思是:他不敢。
安辰不信自己制不服这小孩了,于是今天还真就没惯着,躲到宴会厅外走廊,反手一个电话,向已经在赶来路上的小俞总,添油加醋地又汇报了一番。
顺带着在大门口接应上小俞总,狐假虎威地一块大步踏进会场时,还不忘碎嘴子滔滔不绝了一路:
“你说说,这像话吗?”
“现在什么地方都敢跑,什么人都敢见,学会擅自行动了?”
“录证据这是他该干的事吗?”
……
此时宴会厅里宾朋满座,俞笙的出现,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哪怕是此刻的小俞总,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可太不让人省心了,原本前几天遇见周亦承的事,他心里便格外不安,这转过头又去见孙导,他还能在公司开得下去会议吗?
他根本就没心思开会!
即便是此刻,他遥遥望见了远处那张圆桌旁秦星羽的身影,居然还帮同桌的女明星拧开了饮料瓶盖!
就秦星羽那手腕,去年肌腱损伤之后,有时候夹菜都不好使,还逞强给人家拧瓶盖,还侧过头浅笑着听人家说话?
他太生气了!
于是小俞总无视了从走廊到宴会厅,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诸多人影,连安辰也甩开了,径直大步走向秦星羽那一桌。
秦星羽抬眸看见对方时,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的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对方禁锢在怀里了。
突如其来的吻,电光石火般,在这百十来号人的宴会厅里,于这诸多公众的目光前袭来。
是前所未有的深吻,吻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毫无保留。
俞笙从来不曾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吻过他。
但是现在,小俞总改主意了,这个人就是他的,谁也别乱动歪心思。
他盖章了。
秦星羽惊呆了,于这整个宴会大厅的万众瞩目下,俞笙竟敢吻他了?
他甚至都没想起来将人推开。
直到过了好一会,这个缠绵至极的吻结束,对方还流连不舍地用舌尖轻舐了舐他的唇畔,才不情愿地离开。
一时间仿佛整个大厅里的氛围都凝固住了,寂静得谁也不敢喧哗。
秦星羽刚要起身发飙,不料下一瞬忽然脚下悬空,整个人被俞笙直接打横抱起。
俞笙抱着怀里的人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走,半秒钟也没多做停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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