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俞总将J.Y集团那个鸡肋经纪部解散的事, 安辰第一个拍手叫绝:
“哎哟,俞笙你可算干了件实在事儿,就你这个决策, 配享太庙!”
“你说说那几个领导,平时啥也不干,一有事就添乱, 还总限制我, 我除了定期跟你和小羽汇报工作以外, 还得给那几人写周报,我这多少年没写过周报了……”
“干得漂亮,俞笙啊俞总,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年来过得是多憋屈……”
此时的安大经纪,得了便宜还买乖。谁都知道, 秦星羽团队刚签给俞笙时, 上头那几个总,是小俞总特意任命,专门牵制安辰的。
那时候, 俞笙不信任安辰。
相处这两年来,他们辰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还是个挺靠谱的人。
再加上秦星羽不喜欢那几个领导, 于是一句话的事, 俞笙直接把人撤了, 顺带着把那个微信群也解散了。
主打就是一个哄心上人开心。
跟在俞笙同在片场的几个下属,其实都不大知道事情原委,纷纷猜测小秦总究竟是因为什么闹了脾气, 以至于他们小俞总连公司架构都调整了。
人言可畏就在于, 才不过一晚上的功夫, 整个公司人心惶惶,唯恐第二天早上上班,就被通知以后都不用来了。
尤其是次日一早,集团邮件一发,调岗通知一到,远在帝都的员工们更忐忑了。
尽管实际上,人家俞笙也没说让那几个高管走人,换个部门,别在秦星羽面前晃悠而已。
负责发布邮件的人事部员工,还相当懂事,在抄送的一系列部门高管名单之后,还加上了秦星羽的邮箱。
一时间,各大八卦在公司内部悄咪咪地传开了,更有人从同事的上级的助理处,探得了小道消息。
说是小俞总在年底这么重要的一段时间,居然从发布会之后,就没再来过公司,陪代言人进组拍戏去了。
听说他们代言人的剧组,俊男美女如云,他们小俞总得亲自看着。
更有人说,代言人因为前几天被造谣的事,心情不好,结果经纪部的那几位高管,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让小俞总随手给收拾了。
……
事实上,秦星羽这几天确实情绪不高,但不是由于之前和周亦承被造谣的事。
另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外公的祭日到了。
即便如此,他的低落也没让多少人看出来,在剧组的拍摄一切如常,该工作工作,该吃药吃药,表演状态依旧满分。
两年前,他外公于故乡病重时,刚好是他舞台事故伤后不久。那时的他,无法起床、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精神状态也极度不稳定,甚至间歇性地意识全无。
更没办法回故乡去看望外公,直到外公过世,他都没能够恢复到一个哪怕是可以坐轮椅出行的程度,更别说去陪伴外公最后一程了。
等到后来的清明和祭日,他也没再回去过,一是他的身心状态不稳定,另外他也确实无法开口,在坟前跟外公说点什么。
他不大敢面对那个养育了他六七年,视他若珍宝的老人,如今变成了一座冷冰冰的石碑。
每念及此,他心口就仿佛被什么撕扯着一般难受。
在随父母来帝都上小学以前,他是在故乡由外公带大的。前几日他舅舅回国,专程来给老人家祭扫,还特意发了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然而他在剧组里拍戏,实在是调不出假期。
他如今甚至不敢去回想,他那段重伤几近瘫痪时,得知外公病重的日子。
更不敢去想象,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外公,得知他的情况时,该是一种怎样无法言说的绝望。
雪乡的夜色,无边蔓延。
今晚收工早,在那苍月之下一望无际的冰湖旁,秦星羽默然伫立了良久,直到裹着厚厚长羽绒服的身体,早已冻得没有一丝知觉。
他恍然间扭过头,望向身旁几乎与他一模一样姿势,伫立于这冰湖之畔的俞笙,落了些许碎雪的发梢与立体的五官,犹如一座比例完美的雕塑。
“小时候外公带我去过一次长白山,去挑选一些家里公司的野山参样品,那里的天池和这冰湖很像,你说这些湖底下到底有什么?”
秦星羽如今的心理状态虽然大有好转,但仍旧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荒诞的念头。
认真思量了片刻,俞笙严肃地告诉对方:
“这些危险的野外湖底,都有化学元素周期表,还有亚热带季风气候分布图,以及太平洋洋流走向图,所以不可以靠近,这是我妈说的,我都上高中了,她还跟我这么说。”
秦星羽那双如这苍凉星月般,亮晶晶的大眼睛,瞥了对方一眼。
俞笙是骗他的,俞笙妈妈不可能跟他这么说。
俞笙从小到大都是个学霸,不讨厌化学和地理。
但是他秦星羽在高一还没分文理科时,最讨厌背元素周期表和洋流季风分布图。
都是那么久远的事了,俞笙居然还记得。
不过是想让他离危险的地方远一点而已。
秦星羽定定望了一会对方,直到入了夜的天幕断断续续飘起雪花。
他的家乡几乎不下雪,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在这大兴安岭的雪乡一呆就是两三个月。
“我第一次看雪,就是六岁那年秋天,和外公去的长白山,后来……后来大学里的寒假,外公身体不太好了,我想再去拍一次雪景给他看,才知道,那里的冬天会封山……”
“……我们那次组合巡演,最后一站就是我的家乡,那时候外公已经病了,他说……等我们……他去看演唱会……可是,倒数第二站……我们……我们就……”
那次巡演的倒数第二站在帝都,彩排期间,就出了那场足以使得组合解散的舞台事故。
即便从语言障碍中恢复过来,秦星羽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几段话,尤其是他这几日来,情绪不稳定,说到后来无论逻辑还是声音,都不大顺畅了。
俞笙认真地听着,转过身来用那修长的指尖,将对方被风雪吹开的围巾重新系拢,低声轻哄着:
“慢慢说,不着急,一个字一个字来。”
“湖底……其实什么都没有……”
连日的情绪低落,与精神状态的反复,他还是会间歇性地思绪恍惚。
俞笙将人从身后圈进怀里,温热的呼吸吞吐在对方冻得毫无知觉的耳畔,那自来偏冷的声线中,带着这冰天雪地之下鲜有的温度:
“湖里有小龙虾,我记得你说外公喜欢吃小龙虾,我们下次一起去的时候,订几箱带过去吧。”
“还有……好像还喜欢喝伏特加?有一年春节你回去时,带回去的那种。”
“另外,咱们再给外公准备几套衣服,听说以前每次他老人家不远万里来公司看你,都穿着干净板正的白衬衫。”
“我们明年去拜祭他时,多带几套,让他老人家永远都有穿不完的白衬衫,好不好?”
俞笙也同样很少会一次性地说上一大段话,此刻抱着怀里的人细语呢喃,将祭拜这件悲凉而遗憾的事,特意说得仿佛回老家看望长辈一样温暖。
秦星羽安静地又望了一会湖畔月色,半晌之后,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他现在,有时候愿意有那么一点点接受对方的好意了。
冰湖之上的夜色,比其他地方更加寒凉,俞笙没让人在此逗留太久,而是牵起对方的手,转而回了酒店附近,那间他们道具组搭来拍摄用的小木屋。
那儿几乎已经成为两人收工之后的秘密约会基地。
小木屋的院落间,是就在一个小时前,俞笙安排下属布置的简易冰灯,哄秦星羽开心的。
一块块打磨得方方正正巴掌大小冰块,中间特意留了穿彩灯的孔,五颜六色的彩灯有好几捆,是个小型的DIY冰灯。
秦星羽只在电视上见过冰灯,尽管这次来大兴安岭一带拍戏,但剧组里仍旧忙得连轴转,连去城市里看冰灯,或是到郊外雪场滑雪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小俞总提前好几天,就安排了这么个造景。
俞笙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总能变着花地哄秦星羽玩,尤其是秦星羽又难得地好哄。
就如同现在,精神一向难得专注的秦星羽,当下还真就百分百认真地,研究着那十几块正方体的冰灯,尝试着用不同颜色的彩灯串起来,搭成一个小型的积木城堡,比堆雪人好玩多了。
“戴上手套。”
俞笙跟他一块布置着,那微缩版冰城堡的造型,还不忘提出要求。
“不。”
秦星羽一个字拒绝,他不喜欢戴手套,他就喜欢这种能够触碰到大自然的感觉。
俞笙目光微顿,思索了一秒:
“是喜欢你自己那副黑色的?还是想戴我这副蓝色的?”
俞笙直接抛了个选择题,压根儿没给人家拒绝的选项,这还是他哥们韦盛,教他的心理暗示法则。
秦星羽果真定定看了一会:“蓝色的。”
将自己的深蓝手套给对方戴上,而后俞笙慢慢地引导着人多说几个字。
刚才在冰湖前,秦星羽似乎说话又不大利索的样子,他情绪一出问题,或是突发惊恐障碍的时候就这样,有时过上一天半日也会好。
“这块串蓝色的灯吧?怎么样?放在地基的位置。”
日理万机的小俞总,陪心上人搭冰积木时,那股耐心与享受劲儿就别提了。
“绿色……城堡顶……”
秦星羽今晚估计是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好在今天的拍摄已然收工。
“乖,尽量说整个句子。”俞笙还在试探地诱哄。
“不,我不想说,说话太累了。”
秦星羽这句话倒是说得没一丝含糊,他今天的确是累了,拍戏外加思念外公,身体累,心更累。
“好,那就不说,那就不说……”
说好的今晚语言训练呢?小俞总的原则是薛定谔式的。
安静地看着小木屋的院落里,两人一块完成的彩色冰灯小城堡,俞笙浅浅地开口:
“这只是个样品,今天厂家先送来看看效果,跨年时我想弄个更大的。”
“本来安排的是圣诞节,但时间有点赶,我下星期得出差去趟芬兰,跟那边新成立的分公司,商定些明年的工作计划。”
“那边24号开始放假,我争取前一晚就返程,可以么?”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向秦星羽请示。
秦星羽一直知道对方年底有个国外行程,不过怎么又在向他打报告?
J.Y集团的事,好像他说了算一样……
于是秦大明星还真就不客气地回答了一个字:
“不。”
不让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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