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了大红灯笼的长廊内, 江引望向湖对岸,于那劳斯莱斯尾灯消失的暮色里,良久凝眉伫立。
被拒绝上车的齐年, 当下倒是自在闲坐在那回廊长凳上,还悠然将两只脚悬空在水面,晃荡着。
远眺了一眼对岸早已看不见的劳斯莱斯, 又瞥了一眼身旁眉宇都要打成结江引, 冷笑:
“你信不信?秦星羽跟俞总, 他俩今晚肯定做。”
江引目光阴沉着不说话,气场已经显而易见地降至冰点。
“不信明儿看你羽哥能不能出酒店?出酒店走不走得了路?”
越是看见江引这副模样,齐年心中越是有股,想要火上浇油的莫名快感,偏要上赶子挑衅。
“别瞎说!”
几乎是厉声低吼出这三个字, 江引此时的面色已经难看极了。
“说说还不行了?走不动你扶, 总行了吧?”
几乎是大笑着,不怕死地说完这句话,齐年转身就沿着酒楼回廊, 闲庭信步看风景去了,留给江引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背影。
江引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几乎嵌进掌心的皮肉, 也不知道气的是齐年言行间的肆无忌惮, 还是别的什么。
酒店套房, 北欧格调素雅而奢华的浴室,秦星羽倚着冷色的大理石墙面,一边发呆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
刚洗过澡, 苍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肌肤, 还宛若氤氲着一层朦胧水雾, 衬着深蓝色修身睡衣微敞的领口与收腰的衣带,仿佛遥立于冰山之上的精灵。
彼时俞笙也已洗好了澡,裹着一身藏青浴袍,在客厅那设计考究的鎏金小吧台上,开了瓶清酒,斟了两杯。
将那住了半个月也没动过的氛围香烛,也点上了。
闻见了淡淡的酒香,秦星羽放下吹风机便出来。
今晚在杀青宴上他喝了些酒,不算多,回来的路上借着南方冬夜里,恰到好处的沁凉晚风,酒意早已散了。
这会儿看见俞笙备了酒,又过来凑热闹。
是低度数的清酒,主打一个氛围感。
俞笙不打算让他多喝,今晚在杀青宴上已是破了例,回头再喝头疼了、心脏不舒服了、或是胃不舒服了,他心疼。
秦星羽本身对酒这玩意也不大懂,这会儿只是见俞笙开的那瓶清酒,颜色浅浅淡淡的,是果汁的清香。
他没见过,觉着好奇,想端起一杯尝一小口。
然而那修长纤细的指尖,还没触到杯子,便被俞笙一把捞进怀里,拽回浴室,给继续吹那半干着的头发去了。
洗了澡懒得认真吹头发,是秦星羽为数不多的坏习惯之一。
虽说男生头发短、干得快,但明明是个沾凉就容易生病的体质,偏巧总是瞅着旁人不注意,头发吹了一半就跑,也不知道是在糊弄谁,反正最后糊弄的是自己。
当下被俞笙按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给吹了好一会头发,直到吹得干透,不硬不软的发质如同小猫的毛发般手感顺滑,才放人回客厅里品酒。
少年淡色的唇,浅啄了一口天蓝色系的清酒,酒香清冽,没多少度数,但丝丝沁甜入口,味道不错。
俞笙还没等他再喝第二口,便将杯子从手里抽走了,顺势从身后环住人的身子,端着酒杯的修长手指,从对方腰侧探了上来,浅浅地喂了一小口:
“要这样喝。”
秦星羽疑惑望了对方一眼,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是他自己喝,还是对方喂他喝而已。
然而还没等他抗议,这一口酒居然只沾了沾他的唇,虚晃了一下就被端走了。
紧跟着俞笙从身后环着怀里的人,以近乎于喝交杯酒的姿势,将剩下的大半杯酒,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秦星羽惊呆了。
那桌上明明还有一杯,外加大半瓶,非要跟他抢!
要怼的话还未说出口,对方似乎觉着这大半杯酒,喝得不够痛快般,还游刃有余地侧过头,舌尖抵着他的唇畔轻轻掠过,将他唇角残留的浅淡酒渍,也给品尝走了。
秦星羽也懒得抗议了,反正桌上还有一杯。
说起来,他不属于那种抱着温软的类型,年少时长期锻炼,如今身子又过于单薄清瘦,抱起来骨头硌手,应该是手感并不那么舒适的。
但俞笙还偏偏连喝个酒,都喜欢抱他,也不知道抱着他喝的酒,跟自己一个人喝下去的,能有什么两样。
秦星羽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杯酒。
原本杀青宴上已经喝过一轮,即便这会儿的酒度数低,在喝了两个小半杯,又被对方抱着吻了一阵之后,秦星羽也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不知道是先前散去的酒意,又上来了,还是对方吻得他不大坐得住。
借着微微上头的酒意,原本即便从语言障碍中恢复过来,也不大喜欢说话的少年,当下也不知是带着些许责怪与埋怨,还是单纯的平铺直叙。
秦星羽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
“他们都知道我今晚跟你回来了。”
俞笙当然明白,对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剧组的人。
“那你还回来?”
轻笑着逗弄怀里的人,俞笙反问。像是故意要看对方什么反应似的,有种惹一下、再哄回来的恶趣味。
果然,秦星羽那对沾染了酒意的漂亮大眼睛中,是不满的神情。
好像他于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对方的车这件事,彻头彻尾是他自己的问题!
行吧,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又能怎样,他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赌气将头撇过一边,他不肯说话了。的确而也还没能说出来什么,下一刻,就被对方轻轻扳过脸颊,一吻封住了唇。
秦星羽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亲热的开端,总之他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被撩拨得也有些坐不稳、站不住。
甚至一瞬间还在脑海中数算了一番自己今晚到底喝了几种酒。
是不是真像前辈们所说,酒这玩意,真不能混着喝。
然而还没想明白,忽然间脚下一空,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才发觉对方将自己整个身子抱起,转而进了卧室,放在那平时他喜欢坐着看剧本的双人秋千椅上。
秋千椅摇摇晃晃的,他更加坐不稳当了,只能在那上面半躺着,靠双手攀着对方的脖颈,稳住身体。
他下一秒的念头便成了:他只在这秋千椅上正经地研读过剧本,可真没干过啥不正经的事儿。
然而此时,对方不给他任何思考的空挡,他唯有那双宁静清灵的双眸,在神色浅浅迷离间,仍旧染着那么一丝不可撼动的理智与明澈,他忽然问:
“你为什么不问……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了?”
秋千椅上雕刻着缠绕的藤蔓图案,旋转着,延伸着,宛若这一晚他们深埋于心底的痴缠。
这一回,俞笙凝神思索片刻,垂下头,轻啄着那琉璃般的稀世珍宝:
“那,我可以做你男朋友么?”
字字如同这秋千椅上摇晃的锁链,一字个一个节奏地,将少年绵软的心底荡上云端。
秦星羽没说话,尽管气息已经喘不太匀,但神色冷冷清清的,是不大满意的模样。
敷衍!俞笙这家伙简直是太敷衍了!
提了才问,他要不提,就继续当资本大佬身边的小情人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如今想通了,机会他给了,但姓俞的表现不好,那可怨不得他了。
俞笙眼见着怀里倔强盯着自己的人,明明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甚至还将下巴磕在自己肩头,那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却仍旧冷静得,像是不可亵渎的天使。
俞笙那双如这午夜天幕般,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一抹颇难揣测的浅笑。
他也不再勉强对方,而是继续耐心十足地,与对方一点一点在那秋千椅上荡着,期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一如那忽上忽下的秋千椅,飘飘乎乎,一会儿定在高处绵延,一会儿又故意缓下来,顺便再看一看怀里人的反应。
直到宛若心底那份宛若烈焰般的炽热,不疾不徐地带着怀里的少年,真正一同抵达那秋千椅的最高处时,还在那上面定了好一会儿。
俞笙低下头,炽烈的唇畔轻抵着怀中人的眉心,一字字不容置疑般开口:
“我会做你老公的。”
他俞笙是铁了心要做秦星羽老公的人,他们认识十年了,如今他也想通了,反正他这辈子都锁死了秦星羽,连求婚的场景,都早已在脑海中,设计了无数个方案。
似乎,作为男朋友彼此互相熟悉了解的过程,对于他俩而言,也不是非要强求不可。
他知道秦星羽没安全感,打从小就知道。
男朋友也并不是能带来多少安全感的称谓。
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是队友,还是小总裁与小情人,下一把他一步到位,直接求婚领证盖章一条龙,附带昭告天下的那种。
冬夜漫长,宽敞而舒适的秋千椅,在那覆了厚厚一层的落地窗帘旁,高高低低地悠荡。
一会儿磨得那轻盈的金属链条,低低轻响;一会儿又宛若过山车般,攀升到云端。
不带片刻的喘息,还变着花地在云端上飘荡,飘了大半宿。
秦星羽现今算是明白,上回在大兴安岭他们第一次时,俞笙确实还是对他比较客气的,实力隐藏了不少,今夜这么几个来回下来,他快受不住了。
后半程他生理性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声音也不知道出了多少。
反正他最后嗓子已经明显嘶哑,没了半分力气,腰也实在撑不住了。
俞笙将人抱到床上,恋恋不舍地深埋着,几乎又顶了小半宿,直到东方渐白。
轻吻着怀中少年眼角滑落的晶莹,俞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王秘书的电话号码:
“今天的航班改明天,不,后天。”
秦星羽是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句话的,隐约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几乎一整宿的极致巅峰体验,让他此刻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也没绕明白当下的时间概念,没意识到此刻早已过了零点好几个小时,更没反应过来,他们所谓杀青第二天的机票,已是“今天”了。
于是他恍惚地小声要求着:“明天,明天……”
还要求了两遍。
他不想改签机票,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不就是他今夜和俞笙做了好几轮运动么,明天照样该干嘛干嘛。
“好,明天。”
片刻的思索后,俞笙轻笑着也没戳穿,折中了一下,吩咐王秘书将航班改签到明天。
温柔宠溺的哄人语气,电话另一端听得清清楚楚。
王秘书吓得一个激灵,陡然间彻底清醒了。
冬夜天色还没亮起的凌晨四五点,接到老板要改签航班的电话,本来是件正常的小事。
但最后小俞总的那几个字,语气怎么跟上一秒天壤之别?!
王秘书睡意全无,从没见他们老板,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过话啊!
……
次日中午,江引和齐年一人一个双肩包,在酒店前台刚办理完退房手续。
江引这次来南城,任务就是杀青宴上的采访与应酬,昨天跟着大家闹腾了一个通宵,上午小睡了几个小时,午后两点钟的飞机,跟齐年各回各家过春节。
彼时倚着大堂那莹白色的大理石柱子,齐年刷新着手机上,营销号发布的最新航班信息,捅了捅江引的胳膊:
“看吧,改签了。”
江引的神色顿住了。
双眸死死地盯着齐年手机上的两个名字,冷着脸不说话。
“我就说秦星羽今天上不了飞机。”
半是赌赢了的得意,又半是被赏过好几次“滚”字的失意,在齐年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眼中,翻腾得五味杂陈。
江引将手机推还给对方,没说话,那双隐在羽绒服外套袖口中的手,攥紧了垂下的双肩背包带,眼中是同样难以名状的复杂。
齐年忽然笑了,越是看见江引伤心难过的模样,他越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当下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半开玩笑地以示安慰:
“要不我再努努力,把俞总搞到手?”
“你敢?”
上一秒还悲凉失意的江引,一瞬间森冷的眸子里,染上危险十足的警告。
不管是作践自己,还是伤天害理,他都跟齐年没完。
知道对方这回是真动怒了,齐年也没再多话,而是挑了挑眉,转身就走,徒留一个仍穿着J.Y一身名牌的萧瑟背影。
……
秦星羽在酒店套房的卧室,那张软硬适中的舒适大床上,半睡半醒地躺到了下午。
身上早已被清洗干净,换了套柔软舒适的睡衣。
昏沉中他除了全身无力,以及腰酸痛得翻不动身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他依稀还记得白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床的俞笙,好像又回来了,还抱着他重又躺了好一阵,帮他翻身侧躺,替他揉腰,喂他喝水。
至于在他耳畔温柔哄了些什么话,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喉咙依旧干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昨夜到后半程,他确实是实在受不住地出了声,还不知道出了多久。
这南城影视基地的酒店,虽然比不得大都市的豪华,但他们剧组订的这一家规模档次,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
他住的又是套房,隔音效果应该过得去吧?不至于被左邻右舍的同组伙伴们,听见什么吧?
念及此,秦星羽原本还尚有的五分昏沉,一下子全消了,清醒得宛若还在大兴安岭冰天雪地的片场。
那双清亮而虚弱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望了半天。
他忍着腰间酸痛,勉强翻了半个身子,还没翻过去,费力地一手撑着腰,另一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下午三点半。
今天是杀青第二天,这个时间他酒店相邻套房的小伙伴,应该早已离开南城,登机的登机,没登机的也该退房去机场了,他大约也用不着见谁。
这念头刚刚闪过的顷刻间,他便听见那隔了一整个客厅的套房门开了。
凭借着多年了如指掌的熟悉感,单单是玄关方向那一瞬间的脚步,他就听出来是俞笙进了门。
果然,不多时,卧室那虚掩的门,被对方从外面轻轻推开,已经将外套脱在客厅的俞笙,像是怕吵到床上的人那般,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进。
这酒店的隔音效果,看来也不怎么行啊!隔着门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仍旧在纠结酒店隔音的秦星羽,分分钟闭上眼睛装睡,不想搭理明明昨晚还抱着他,激烈温存了一整夜的人。
忽然间,侧面的床垫微微陷落,闭着眼睛一动也不肯动的人,似乎是感觉到对方坐在了床边。
不对,是躺下来了!
俞笙的确是挨着身边的人躺下了,还顺势将似乎是闭眼睡着,但别扭地侧了半个身子、凌乱的刘海间眉心微蹙的少年,往怀里揽了揽。
抱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伸手在对方腰背间,力道适中地一下一下轻顺着。
白天他就抱着床上的人睡了大半日,午后有些临时的工作要处理,才出去跟同事们交流。
炽热的掌心隔过柔软的睡衣布料,传来的温度让秦星羽觉得,身子稍稍舒缓了些,但心里仍旧别扭着。
他没睁眼,而是凭借着感觉,一口就狠狠咬住了对方另一只手的衣袖。
是不怎么样的羊绒衫口感,咬了一嘴毛,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将对方的衣袖吐出来,反倒闭着眼发泄般地,咬得更狠了。
谁让姓俞的昨夜弄得他那么狠。
一夜纵情之下,尽管俞笙仍旧温柔地没伤着他,但是时间太久了,动作太剧烈了,他都掉着眼泪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
俞笙也不确定此刻怀里的人,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亦或是半睡半醒。
思索片刻,他正给人揉着腰的手顿了顿,往上轻抚了抚对方的后脑,同时试探着将被怀里人咬在嘴里的衣袖,一点一点地往外拽。
“乖,不咬啊。”
他这身衣服的确是件羊绒衫,刚才出去时穿过的,见了好几个人,还用了一会笔记本电脑,袖口在桌子上蹭得不一定干净。
半是诱哄、半是强制地将衣袖,从床上的人嘴里拽出来,俞笙随即起身,动作迅捷地换上一身洗得干净,还没穿过的睡衣,重又回到床上。
这一回还特意把袖子送到怀里的人唇畔:
“这回咬吧。”
羽睫浓密、如同小刷子般安然垂下的少年,没睁眼,却再一次凭借着感觉,精准地咬住了他的衣袖。
嗯,这一回口感好多了。
秦星羽咬着对方的袖口就不松嘴,心里越想越气。
昨夜他都好几次受不了地求对方了,原本以他这么个性子清冷自持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说的虎狼之词,昨夜也说了不少,可俞笙这家伙,还是把他做到眼角飙泪。
就说气不气人!
俞笙保持着让对方咬着衣袖的姿势,另一只手重新伸进被子里,在怀里的人腰间一圈,打着转地缓缓按摩。
如若此刻秦星羽睁开眼,一定能够从对方平日冷厉沉稳的目光里,看到那份独一无二的宠溺与温柔。
也不知是对方的按摩过于舒适,还是那熟悉的胸膛颇为安暖,以至于明明打定了主意,玩命装睡的秦星羽,不知不觉中,居然真的又睡着了。
……
次日下午,一行人携助理及医疗团队,启程去度假。
还有三天过年,秦星羽给安辰和时川,以及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放了假,王秘书也休假了。
韦盛倒是来了。
韦盛是个奇人,父母家人长期定居海外,自己偏偏回国内来开了个顶尖私立医院。
论起朋友兄弟,除了那些平日一块热爱登山远足、一起运动的伙伴外,也只俞笙这么一个。
逢年过节孤寂一人,应小俞总之邀,原本他是打算,直飞度假的城市与大家会合。
谁想到俞笙这家伙,把机票改签了!于是医院放了假,在家无所事事的韦大夫,干脆一张机票飞南城来了,住了一晚,再跟着大家一同启程。
至于小俞总全团改签机票的原因,让他给问出来了,你说说让他吐槽他哥们点啥好呢?
组了个国际各科顶尖私人医疗团队,专门给那位体弱多病的小明星调养身体,结果那边调养着,这边把人家做到下不了床?
其实登机这天,秦星羽已经可以起床走路了,虽然还虚弱着,腰也还疼着,但装一装也还是看不出来的。
说到底,也不全是俞队长的原因。
这次大冬天的拍戏,于秦星羽的体质而言,着实太伤了,以至于项目杀青,一下子放松下来,确实身体有些撑不住。
俞笙安排正月里的度假休养,恰到好处。
不过走机场,秦星羽还是可以强装无事发生。
仿佛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项目杀青后,在酒店又多休息了一天而已,当夜跟小俞总运动到起不来床的,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他!
为了让秦星羽多睡一会,俞笙这趟航班特意改签在了下午。
跟机的粉丝不多,一则大家也都知道是私人行程,道上的规矩前线们都懂,再则年关底下,大部分粉丝也回家过年了。
俞笙照例包了头等舱。
秦星羽早上六点多其实已经自然醒了,被问了饿不饿、渴不渴之后,都意识混沌地摇头。
这两天,他除了喝几口俞笙亲自喂的温水和牛奶之外,几乎没吃任何东西,一直处于项目杀青之后,身心放松的睡睡醒醒低电量状态,没什么胃口。
再者,好不容易在没吃安眠药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安稳地睡上两天,在吃饭和睡觉之间,他果断选择睡觉。
他宁可饿着。
以前连轴转地赶通告,来不及吃饭,或是诸如没胃口、挑食等等原因,他也经常一两天不吃东西,早习惯了。
今天他出门前状态还行,上午起床洗漱穿衣,还自己装了行李箱,一如少年时养成的习惯那般,顺便把酒店套房的卧室和客厅,也亲自打扫了干净,床单桌面清理得整整齐齐。
甚至还没用服装师帮忙,自己搭配了身衣服,纯色清爽的加绒卫衣,帅气有型的运动裤,戴了顶压着刘海的棒球帽和黑口罩。
总之,从头到脚一身黑,是气场十足、运动范儿满满的冷酷小帅哥。
即便预测到今天跟机的粉丝,不会太多,他依然穿的格外炫酷。
哪怕走路时,脚步仍旧是有些虚的,腰也还是疼的,但这一番打扮和气质,掩饰得十足完美。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艺人在心虚。
尽管车行至机场的路上,他仍旧有些不舒服,不是连续拍戏好几个月的疲惫感,也不是前晚跟俞某人运动了好几个小时的虚弱感。
而是一种他多年来,早已熟悉的微微虚脱与心慌,多半是有点低血糖了,再加上从酒店到机场的十几公里,也有点晕车。
不过这于他而言,都算是小毛病,他也不怎么在意,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到了机场下车吹吹风,基本就好了。
然而他仍旧高估了自己。
即使这临近年关,跟机送机的粉丝确实不多,但作为影视基地的南城机场,仍旧人满为患。
小地方的机场也没有专门的VIP停车口,走在出发大厅,与头等舱候机室这一小段路上,秦星羽突如其来地,有些撑不住了。
急速加剧的虚脱感,额头也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眼前跟着一阵阵地发黑眩晕,一时间他甚至分辨不出,身旁那些早已眼熟了多年的粉丝的脸。
好在他戴着口罩,谁也看不出他当下脸色苍白得厉害,勉强保持着仍旧步履如风的姿态,在一众工作人员的护送下,他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头等舱候机室。
这趟中型航班头等舱的八个座位,他和俞笙的团队包了,没给粉丝留位置,因而估么着,也没粉丝能进这头等舱休息室来。
结果这么精神一放松,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倒了下去。
团队一下子乱了,连平时天塌下来都淡定如常的俞笙,也惊得一把将人捞在怀里。
秦星羽其实只是站不住了,并没完全丧失意识,那双实在是抬不动的浓密羽睫,费力地扑闪了几下。
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俞笙,于是他用尽全力抬了抬手,比划了个旁人看不懂的手势。
不是手语,而是他们组合从前一起训练时的暗号。
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小孩子,喜欢打哑谜,五个成员之间,有好几个独属于他们自己,连经纪人和老师也看不懂的手势信息。
他刚刚比划的这个手势,是他们从前彩排时,谁出现什么突发小状况,诸如磕了碰了、耳返掉了之类,不得已中断彩排调整后,告诉队友们“没事了”的意思。
他就想告诉俞笙,他这是小问题,老毛病,没事。
结果刚比划完的手指,还没等放下来,便被俞笙一把用力攥在了掌心,攥得他指骨都有些疼了,不由得蹙了蹙眉。
……
医疗团队经过迅速检查,初步判断确实是低血糖了。
于是拿药的拿药,找糖的找糖。头等舱候机室的机场工作人员,也陆续围了上来,眼见这个小明星毫无征兆地晕倒了,都吓坏了。
有人跑去拿急救设备,有人立即向上级汇报,也有人连连询问着要不要打120。
秦星羽其实没大碍,说白了,就是连着几天没好好吃饭,他以前有时候也这样。
只不过,原本谁都以为,这趟低调的私人行程,没粉丝能跟进头等舱候机室,然而大家还是高估了粉丝们的神通广大。
就在这不大的头等舱候机室,斜对角方向,坐了两位漂亮时尚的富婆小姐姐,茶桌上摆着配置最顶端的单反相机,手边挎着价值五位数的奢侈品包包。
看模样都是熟面孔,跟了秦星羽好几年的前线站姐。
同其他粉丝一样,她们也没订到秦星羽这趟航班,而是订了其他航班的头等舱,各自回家过年,时间比秦星羽这趟晚一个小时。
人家也不跟着偶像上飞机,就为了在这头等舱候机室里,看上那么一会。
富婆有钱任性。
结果可想而知,秦星羽这边一出事,两个富婆小姐姐都吓坏了,从座位上一下子站起来。
既不敢上前,也怕打扰了医护团队,紧张万分地注视着,不时悄悄交流两句,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其他小姐妹,实时汇报里面的情况。
要知道秦星羽虽然身体差,但这些年来一直强撑着,应对自如,在机场这样的公众场合晕倒,还真是头一次。
俞笙面上看不出太大神色,内心里也着实担心得不行,让出了身边的位置,给专业的医护人员。
转而退到对面的沙发椅上,胳膊肘撑着膝盖,神色凝重,看得出是十二分的紧张。
有相应的专业大夫处理,韦盛一个心理科的,这会儿派不上用场,便也退了开去,挨着好哥们俞笙并排坐下,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低血糖确实不算是个大毛病,对于秦星羽而言也早已是家常便饭了,但俞笙还是心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疼。盐杉艇
再加上他发小韦盛,原本是到身边安慰他的,可谁能想到,这安慰还没等起到一星半点儿的作用,就跑偏成了教育。
还分分钟切换成了一位专业医生的严肃审视:
“说吧,前天晚上做了几次?”
“几个小时?”
“他没说让你停?”
“让你停了你不停!”
“俞笙我是没发现,你这方面还真……可以啊!哎,你什么星座来着?就不能等两天么,到了你们度假山庄那边……”
俞笙本来就担心的厉害,又被他这发小给叨叨烦了,紧跟着怼了一句:
“你一心理科的,管我什么星座……”
韦盛嘿了一声,当仁不让反击:
“我一心理科的怎么了,就不能指导你星座……不是,就不能指导你性生活了?就你们家小羽,那什么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能跟别人比么……”
“我又没跟别人做过。”
俞笙同样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起身去看秦星羽了。
当下秦星羽已经悠悠醒转,医生给临时用了葡萄糖,又请围着的机场工作人员散开了些,给他一些通风的新鲜空气。
葡萄糖起效很快,这会儿秦星羽其实不怎么难受了,虽然身子还是虚弱无力,但已然可以自己坐起来,靠着躺椅。
看见俞笙过来,围拢的医护们也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距离登机还有一会儿,当下秦星羽半躺着,即便身上裹了件不知哪位医护人员的厚外套,在那宽敞的躺椅上,也显得小小的一只,单薄极了。
俯下身来撑着躺椅扶手的俞笙,单手探进他额前的刘海,轻拭了拭额头上些许细密的冷汗。
一向在任何人面前,都鲜少提要求的秦星羽,忽然小声说了句:盐杉汀
“我想吃巧克力。”
尽管已然从低血糖的危险状态中恢复过来,但刚才医生喂给他的口服葡萄糖,有效是有效,味道他实在不喜欢,他还是想吃巧克力。
往常低血糖发作的时候,只要不是太严重,在家他通常自己喝点牛奶或是糖水;工作场合为了不耽误事,也会用糖果或是巧克力,救急一下。
只不过他这低血糖,有一段时间没犯了,身上没带糖,也没带巧克力。
虚弱的少年仍旧眼巴巴地望着俞笙,又加了句:
“要白巧克力,不带果仁的。”
俞笙立即转头吩咐下属,奔去机场大厅买巧克力,一秒钟都没多耽误。
不多时,秦星羽就吃上了不带果仁的白巧克力。
安然坐在躺椅上的少年,双手捧着一小板白巧克力,跟小猫一样一点一点地啃着,看起来宁静而脆弱,像是被什么稍一惊扰,就易碎消散的精灵。
此时俞笙的上衣口袋里,还揣着好几板下属刚买回来的白巧克力,当下小俞总唯一的念头便是,给他!都给他!
与此同时,才不过二十几分钟的时间里;秦星羽突发低血糖的状况,也仅仅被那两个富婆粉看见的情况下,居然分分钟上了微博热搜。
话题还格外心惊肉跳令人瞩目:秦星羽机场晕倒。
以至于昨天已经回京,开启春节小长假模式的安辰,就这短短一会儿,已经给俞笙打了好几个电话,唧唧歪歪地询问怎么回事。
安大经纪态度不怎么好,不是由于自己放假时间,被工作上的事儿打扰。
而是他这才把自家艺人交到俞笙手里,还不到24小时,就给他整晕倒了,这他能放心吗!
即便了解了情况,知道是低血糖的老毛病了,他们辰哥也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在电话里给小俞总好一通骂。
至于骂了啥,俞笙没在意,反正确实是他没把人照顾好,他认。
当然,职业素养顶级的安大经纪,骂归骂,骂完了,即使在休假期间,也分分钟就出了一条紧急公关。
用秦星羽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微博,表示是艺人晕倒是由于低血糖发作,现在已经没事了。
安辰的公关微博,一向发得体体面面,没怪剧组拍戏工作强度大,也没提艺人本就有这个旧疾,更没带小俞总一个字。
别看安大经纪人不在,但大大方方地接了锅,为经纪团队的照顾不周,而向广大粉丝道了歉。
……
登机时,秦星羽的确已缓过来大半,虽然仍旧不舒服,但能够撑着不露破绽地自己走路。
这次航班走的不是廊桥,而是乘VIP的摆渡车到停机坪。
早在十几分钟前,便已然有粉丝在停机坪上守候了。尽管逢年过节,跟机的人不多,但往停机坪上一站,场面还是相当壮观。
秦星羽下摆渡车时,虽然虚弱得厉害,却非要强撑着,炫酷地第一个跳下来,让走在后面的俞笙,将本能想要去扶的手,都不由得收了回去。
他秦星羽今天走机场,就是来装酷耍帅的。
也没人知道是为了啥,当然,更没人知道想掩饰啥。
然而,这世上没人能逃得过女孩子们的火眼金睛,即便酒店里,没人趴秦星羽床底,也没人堵秦星羽门口。
但好歹也粉了这么多年,自家偶像一个眼神,一个突然活蹦乱跳的动作,福尔摩斯般的女孩们,都分分钟产生了种细微的直觉,似乎该是发生了点什么。
于是姑娘们开始向俞笙喊话:
“俞队长,小羽到底为什么晕倒?”
“你昨晚是不是对我们小羽做什么了?”
“是前晚吧,机票是从昨天改签的。”
“俞队长,我们羽哥身体不好,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
粉丝们逗乐子,没完没了地调侃走在队伍最后,一脸严肃的俞笙。
秦星羽可全听见了!
以至于他光速登机,飞一般地冲进了头等舱。
原本他还打算慢点走,他这一身清爽酷帅的打扮,让前线的小姐姐们多给他拍几张好看的照片,结果:
他的女人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好像他今天在机场晕倒,是被俞笙做的一样!
他明明是这两天没好好吃饭,导致的低血糖。
低血糖!
作者有话说:
提前跨年快乐!2024福气满满~
元旦应该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3-12-30 00:00:00~2023-12-3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570043 18瓶;橘子? 10瓶;P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