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烧的菜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四散。三道菜便端到了桌子上,明榆夹起一块鱼肉,尝了尝,一如既往的鲜嫩可口。
清蒸鲈鱼,肉质滑嫩爽口,不腥不淡,刚刚好。
“不错不错。”明榆很满意,“彩蝶,你尝尝。”
外边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支舞狮队浩浩荡荡地在街上游行,生龙活虎。锣鼓喧天,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明榆的目光也自主地被楼下吸引,探出个脑袋凑热闹。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原有的热闹。
“闲杂人等避开!”一声高喝,再看鎏金马车,便知是官家人。
众人纷纷避让,有的来不及避让就被撞到在地,先前的热闹被惊呼声冲散。骤然停止的锣鼓声余音回响,气氛一下子低沉了。
明榆颦蹙着眉,看着这出行的架势,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人。
“吁——”马夫拉紧缰绳,马车速度渐渐地缓下来,却堪堪停在了望月阁的门口。
随行侍卫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待人潮散去,他掀起玉珠车帘。里面的人伸手扶着车延,大拇指上戴着橙色极佳的翡翠
扳指,一只紫金靴踩在人凳上,出来的人一身贵气,衣袍上绣着四爪金蟒。
明榆定睛一看后张目结舌,错愕之余是后知后觉的紧张。
居然是蔚川哥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明榆扒在窗边遥望着他,而萧蔚川似乎是感受到了明榆的目光,也朝楼上望来,微微一笑。
而明榆也朝他笑了笑,她突然有些无措。在来之前,她便收到了他的书信,而他也在书信中言明自己的心意。
明榆记得当时看信时,信上的每字每句她不都敢细看,生怕多看一眼,脸蛋就熟透了。可如今要面对面聊表心意,她还是不太好意思。
他说他心悦她,那她自己呢?也心悦他吗?
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明榆的脑子里好似浆糊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觉得她得好好向夫子请教一二了。
望月阁所有的人皆来迎接,纷纷跪在地上,连掌柜都从后阁里跑了出来。
掌柜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知道此人乃是当朝二皇子。他第一次接待身份如此尊贵的客人,一时间手忙脚乱,也不知称呼什么为妥,结巴起来:“公……公子。”
萧蔚川道:“不必多礼,我来是想找一位姑娘。”
“您请说,我一定知无不答。”老板行礼的手止不住颤抖,他虽乡间匹夫,却也认得那身蟒袍。
“就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姑娘。”萧蔚川觉得他不必多解释,他的阿榆走到哪都是耀眼的存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二皇子心心念念追着的究竟是哪家姑娘。
掌柜听这描述,脑海里浮现那一幕,忙答道:“有的,有的。他们住在‘天字一号’,我带您去。”
他为其开路,引着萧蔚川上楼。
酒楼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有位头戴簪花的姑娘家捂嘴偷笑,含羞看着萧蔚川,眼神竟是一刻也不曾移开,脸悄悄地红透了。
旁边的闺友瞧着她犯花痴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她就是赫赫有名的二皇子呢。”
“早就听闻二皇子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整个望月阁又热闹起来。
掌柜楼下的店小二使了个颜色,店小二眼珠子直转,挥挥手道:“都散了,都散了。”
紫金靴踩在木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这响声明榆听得越发清晰,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她的心脏也跳动地越发快。
“他会多我说些什么呢?”明榆喃喃道。
彩蝶觉得这就是姑娘家要面见郎君时的娇羞,在一旁偷笑道:“当然是准备来王府求婚了。”
明榆眼神中裹着一丝窘迫,“休要胡说。”
她没听出彩蝶话中的玩笑,便信以为真,可她还没有成婚的想法,不由得担心起来。
而站在外边的闻宴却将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在他们苗疆,若是姑娘家成婚了,那旁的男子就再无可能。听彩蝶的意思是,萧蔚川此番前来是有意向王府提亲,闻宴顿感不妙。
他赶紧从怀中拿出《悦女记》翻阅,看看有没有挽回姑娘家心意的办法,翻来翻去毫无结果。他逐渐烦躁,心情极差,他办事从未出过差错,无一失败,他不信他连姑娘都哄骗不了。
闻宴打算去问问景明,因为景明之前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他在京城有好些相好的,闻宴觉得他对于执行这些任务比较有经验。
他刚想离开,就看见萧蔚川正从旋梯上楼,便默默地退回去了。
只听脚步声在门外停息,明榆听见了萧蔚川的声音。
“阿榆,你在里面吗?”
萧蔚川分明见到闻宴就站在门口,却视而不见,偏要问上那么一句,他只是想听明榆回答,仅此而已。
闻宴礼貌一笑,弯身行礼:“二殿下,郡主就在里面。”
显然,闻宴的代答惹得萧蔚川不快。
“问你了?”萧蔚川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根本没把闻宴放在眼里。
闻宴立直身子,低头把腰间的香囊理好,随口应道:“没有。”
萧蔚川上下打量着闻宴,看在明榆的份上打算不与他计较。若是他是自己宫中之人,这般目中无主,定是要挖了他的眼睛!
而巧的是,闻宴也是借着明榆,故意激怒萧蔚川。
外面的火药味明榆在里面都闻到了,她赶紧上前打开了门。
“发生什么事了吗?”明榆瞧着闻宴面色如常,再看向萧蔚川,他看起来好似有些不悦。
明榆对萧蔚川浅浅一笑,勉强对上他的眼睛,眼神却飘忽不定,她满脑子还是信中所言,但是她还是得关心他的情绪,毕竟是闻宴惹他了。
萧蔚川睨了闻宴一眼,不再理会,他看着明榆的笑容,闷在心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很快,他恢复如常,“我们进去说。”
“好。”明榆又看了一眼闻宴,发现他面色淡然,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想来他也不在意,明榆这才放心地关上门。
萧蔚川在明榆的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三个菜,心里头忍俊不禁,还真是小馋猫,还没到日中,就开始吃起来。
“阿榆的口味一直没变。”他记得从前明榆就爱吃鱼,红烧的、清蒸的,她都很爱,每逢开湖期,她还会亲自乘船捞鱼,然后烤给他吃。
明榆想过他会问千种万种问题,唯独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话开场。有一瞬间,她的心头翻涌出愧疚感,本想问他是否安好,却因为心中那点杂念迟迟说不出口。而他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喜好,坦然地与她说话。
仿佛一切都是明榆自己胡思乱想。
明榆不想再躲避,她点点头,“有空我去河里捞条鱼,然后烤给你吃。”
听明榆这么说,萧蔚川心底有什么微微颤动着,阿榆还是念着他的……
明榆很认真地问:“蔚川哥哥,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星宿楼的事明榆略有耳闻,即使父亲明令不许她掺和这种事,但是她私下也悄悄打探过,才得知萧蔚川因私自带兵闯入星宿楼,被陛下收回了兵权。
她不敢问的太直白,怕触了他的心伤,因为知道兵权对他的重要性。他的军队随他吹过西北的风沙,也随他穿过瘴气之地,陪他出生入死。而陛下居然疑他有二心,收了他的兵权。
萧蔚川苦笑道:“阿榆有心了,我很好。”他怎会不怨,但是那是他的父皇,他又能如何。
“不过,我暂时赋闲无事可做,倒有更多时间陪阿榆了。”萧蔚川温柔地看着明榆,剑眉星目间溢出柔情,他觉得明榆纯洁的如同初生的嫩叶般,他在官场沉浮许久,见惯了尔虞我诈,和明榆待在一起,反而有种意外的宁静。
一时间,气氛有些暧昧,明榆羞赧地躲开了他的直视。
萧蔚川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阿榆的梦魇之症可好了?听人说莫约半月前还发作过一次。”他虽不知玄枵对明榆做了什么,但是从星宿楼回来后,明榆的梦魇之症确实没有再犯的迹象,直到前些日子,星宿楼造访武王府,这个病又犯了。
而那次,玄枵也去了……
明榆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是对那事留了阴影,“应该是好了吧,那日是真的被吓到了,才会反复做噩梦的。”
她怕萧蔚川担心,于是又说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但这话并没有打消萧蔚川心中疑虑,但他也不想明榆沾染上了星宿楼的腌臜事,就没有与她多说什么。
此时的闻宴卷起衣袖,看着手腕那条狰狞的疤痕,唇角露出残忍的笑容。若是萧蔚川知道要是玄枵死了,他最心爱的明榆也会死,他会如何选择?
想想就很有意思。
如此,闻宴笑地更灿烂,眼尾的那颗泪痣显得更加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