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下意识捂住领口,拍开那个人的手,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琴青透过纱帐将他的倔犟看在眼里,侧靠在美人榻上,饶有兴趣。那些投怀送抱的她见多了,欲迎还拒的也不少,抵死不从的也不是没有,连上衣都不肯脱的倒是头一次见。
她戏谑道:“小公子这么害羞,我都有些心疼了。”
她都已经想好了,若闻宴赢了,定会把他从明榆那抢过来;若闻宴输了,要将他留下就更好办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不过在那么俊美的脸上刺字,她怎么可能舍得?不在脸上,但可以在后背呀。届时,她定亲自替他设计图案,再亲手给他刺上……
景明慌得直接从椅子跌下来了,娘跄地爬起来坐了回去,美酒也不香了,葡萄也不甜了。脸上堆着笑道:“对啊,他害羞是因为这里人很多。要是单独给你看,他说不定就不害羞了。”
琴青一想,深觉有理,“罢了,就为你破例一次,”
明榆听着这一番对话很不舒服,颦蹙不悦,那些上位者带着一副挑选物品的目光看闻宴,对他很不尊重。
眼下情景,琴青公子怕是早就看上闻宴了,这才有一开始的设计。然而闻宴到王府不过数日,又如何碰到这位琴青公子的?
所以不管是输是赢,琴青公子怕是铁了心的要留闻宴。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明榆要从琴青口中听到一句承诺,否则到结束她极有可能变卦。
“琴青公子,我想问是否闻宴赢了他,您就可以放我们走?”明榆道,“我不要赏钱。”
“他得赢了所有人才行。”
“可我只堵一场。”
琴青不耐烦道:“我是这的主人我说的算。”
言外之意,明榆说的她可以随意否认。而且听这语气,若是再问下去只会激怒她,反而会坏事,明榆只能缄默不言。
一声重鼓响,场内瞬间沸腾起来,大家都在呼喊着,每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大块头双手握着大刀直接劈向闻宴,闻宴侧身闪躲,几次都将将擦过。刀锋近在咫尺,他却丝毫不慌乱,身轻如燕,巧妙地躲过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景明整颗心都吊着,他有点犯怵,要是少主他老人家腻烦了,一剑就把人杀了怎么办?那样肯定会引起在场所有人怀疑。
这大块头是琴青专门挑的打手,普通人根本毫无胜算,除非是……
明榆看见那人进攻猛烈,下刀密集,闻宴要是不留神极有可能被砍伤,她手心急得都是汗水,一刻也不敢松懈。
“你这懦夫,只会躲!”大块头气冲冲地骂道,来来回回让他体力消耗的很快。
并非是闻宴只会躲,而是他没想好怎么杀了他。他最喜欢的一剑封喉,不费力气,但割喉鲜血会喷涌而出,血流尽而亡。
他怕吓到明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如此凶残,定是会不喜欢自己的,那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闻宴被逼的步步后退,就快要掉下斗奴台了,不得不反击。他踩着擎天巨柱,借力一跃而上,长剑刺向对手要害,一脚踢中头颅。
速度之快,大块头防不胜防,头部遭到重击导致眼前间接性失明,等实现恢复时,脖子已经抵住剑刃,再动一下就会割破喉咙。
“你输了。”
闻宴淡淡道。
大家都在那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懊恼之前为什么不赌一把呢,现在早就赚的金盆满满。本以为银子伸手可捞,现在到嘴边快吃上了,告诉他们化为乌有了,心能不滴血么?
明榆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赞许和钦佩,闻宴的武艺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而纱帐之后的琴青咬了咬牙,染着丹寇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这个奴隶已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地赢了。
琴青脸色难看到连脂粉也遮不住,阴阳怪气道:“来人,将这无用之人放了血,来给闻公子助助兴。”正好血槽里的血也干的差不多了。
她气到一时间竟忘了叫人传话,明榆清楚地听到是个女声。
站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怒了她。
琴青一声令下,几位身着劲衣的侍卫押着那大块头,不由分说地推他上祭台。
大块头没有求饶,早在来这之前,他已经签好状书,不论生死。
琴青给了几千两黄金,让他给家中老母治病,如今钱到手,任务也完成了,
明榆质问道:“公子,不是说败者只需受黥刑,为何要取他性命?”
琴青讥笑道:“输了就是我的奴隶了,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话也是在讽刺这明榆的无能,既无能,慈悲有何用?
“可……”明榆还想争辩着什么,却被琴青打断了。
“若是你不想让他死,可以拿闻公子换。”
明榆哑口无言,心里暗暗决定,等她出去了一定要禀告父亲,这种玩弄人性命的地方必定要连根拔除。
可心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消散,也不知后没还要斗多少场,纵使他一直赢,也总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闻宴自知是被这臭婆娘看上了,方才琴青脱口而出的声音他也听见了,是个女人。先前不确定是男是女,他也猜不到是招惹到了谁,但现在他既知是个女人,就确定这人是华锦。
能在京城明目张胆地开设这种地方肯定不是普通人。
而“闻宴”这个名字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见过他的就更少之又少。
闻宴敢肯定,那些在斗奴场胜出的奴隶,自愿留下的最后都成了华锦的人。长此以往,华锦暗中蓄养的死士将成为她的势力。
闻宴不咸不淡地笑了笑,这可是个大发现。可转念一想,景明那家伙在华锦身边这么久,都没发现端倪……
而且他先前说设计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呢?莫不是让自己先杀几个人助助兴?
真不靠谱,还是得靠自己。
闻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上了阁台。每走一步,身上的杀气就重一分,手中的剑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明榆心下一惊,闻宴不会是想挟持琴青吧?现在的闻宴,怎么和她之前认识的好像有那些不一样了……
闻宴眼中多了不易察觉的狠厉,可看向明榆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路过景明身边时,景明早早就地下了头,所以他不知自家主子是何表情,心虚的发慌。
琴青没让任何人拦他,她想看看,他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帘之阁,闻宴止步了。
“琴青公子当真不肯放我们离开?”
琴青道:“可以放她离开,但你要留下。”
此时,闻宴瞄了一眼景明,景明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他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景明来了句:“小琴,你和他慢慢谈。这姑娘我就带下去了。”他当即点下明榆的睡穴。
明榆昏了过去,此前最后一眼看见了闻宴朝自己笑了笑。
闻宴的笑很治愈,也会给予明榆莫大的安慰,他在告诉她,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闻宴用力挥剑,一剑将纱帐割裂。
琴青大惊失色,慌忙遮住自己的脸,口中呼喊着:“来人、快来人!”
纵然那些侍卫拿刀恐吓,也逼不退涌上来的人
场面一时间慌乱不堪,众人都想看看这琴青公子究竟是何人,见这窈窕身姿,可不就是个女人吗?
侍者替琴青披上斗篷,可仍难堵悠悠众口。
“你真看见长什么样子了?”
“真的,是个美人,”
“胡说,分明不好看。”
“放屁,你根本没看见。”
“……”
黑衣侍者要护送琴青出去,可前面被围的水泄不通,他厉声呵斥:“闲杂等人速速让开,否则格杀勿论。”
也没人管他说什么,都是一个劲的往上凑。直到有人见到眼前之人直挺挺地倒下,双目怒睁死不瞑目。
“杀人了,杀人了!”众人恐慌至极,到处乱窜,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里连普通人也杀!
可惜了,今晚只杀了那一个人。
闻宴还有些不满足,按他的性子,挡道的全死了才好,这样也公平。只杀那一个,也只能算他倒霉了。
景明带着明榆从密道出了画舫,一直在岸边等着闻宴。
很快,终于见到自家主子的人影,他赶紧把明榆塞到闻宴的怀里,嘿嘿地笑着:“少主您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闻宴还没准备好,傻傻地抱着明榆,他也不敢用力,生怕把她弄疼了。
等闻宴想起了找景明算账时,景明早就溜的没影了。
末了,他坐在岸边,明榆乖巧地靠在他的肩上,湖面上两个人的影子融为一体。
风吹起漾,泛起涟漪。
闻宴摸出怀中的手钏,将它戴在了明榆的腕上,精致的银坠子晃着,风一吹,还有悦耳的银铃声。
他想,若是郡主不收他送的礼物该如何是好?所幸擅自决定先替她戴上,到时候她就没有理由再拒绝自己了。
真好看,她会喜欢的吧。
而这一幕,被人完完整整地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