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手腕,光线下的银饰更耀眼,坠饰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然而脑子里却浮现了那个戴着傩戏面具的人,他走路的时候也有这样声音……
明榆真想把自己脑袋拍醒,想那个大骗子干什么?这是闻宴的心意,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闻宴呢。
“谢谢你,我很喜欢。”
闻宴也很欣喜,笑容更灿烂,“郡主喜欢就好。”
回府后。
彩蝶是第一个迎接明榆的,她左顾右盼,发现不但没看见二殿下的身影,而且很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闻宴。
他怎么和癞皮狗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二殿下明明吩咐过不许跟上去的。难不成是这家伙硬要跟上去,结果惹恼了二殿下,把二殿下气走了?
这一会,彩蝶脑补了好几种画面。
她忍不住问道:“二殿下呢?他让我们先回来,怎么没和郡主在一起?”
明榆道:“宫中有急诏,他先回去了。”
彩蝶连连叹息,很是沮丧,这么好的机会硬生生的错过了,还便宜了闻宴这家伙。
明忠刚散朝回来,他现在虽赋闲在家,但每天依旧坚持上朝。陛下近日看似精神不错,可这未必是好事,若是旁门左道走多了,定会物极必反。
现在储君之位需得赶紧落实,否则一旦陛下出事,国师那帮人趁危而入,大齐危矣。上次国师来访,名为拜访实为威胁,在此之后朝中更无人敢吱声。
明忠一脸数日愁眉不展,今日见到小女回来了,眉头总算舒展开了,慈爱道:“阿榆回来了。”他又看了一眼明榆身后的闻宴。
明榆笑着应下了,“父亲散朝回来应该很累了吧,我扶您进屋休息。”
说罢,明榆扶着明忠进屋了,全然没在意自己身后之人脸色陡然暗沉下来。
明榆搬来椅子请明忠坐下,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您好好休息休息。”
明忠抖了抖胡须,一眼识破她的心思“说罢,什么事?”
明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把画舫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明忠听。
她越说越后怕,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父亲与国师对立,朝中必树敌多人,如今自己又给父亲惹了麻烦。
“我不该惹事的。”
明榆脸上没了往日的舒然,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不是阿榆惹事了,而是闻宴惹事了。”
这事明忠今天一早便知道,若不是华锦派人来说,他还不知闻宴竟有那么大的能耐。
明榆瞪大眼睛,忙解释道:“不是的。是闻宴救了我。”
明忠:“他没把你害死就不错了!”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背过去。
父亲的话明榆自然是信的,只是分明是闻宴救了自己,现在怎么变成他差点害死自己?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明榆一时未出声,良久才弱弱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明忠面容严肃,看似也在考量着什么。
他看着女儿懵懂的眼神,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心疼道:“自古就有皇族斗奴取乐的先例,画舫也是公主私人场所。而我大齐一向阶级划分严明,他身为一个侍卫,竟敢杀当众杀害一名九品官和五名普通百姓,还打伤数人!”
明榆一脸不可思议,这为什么和闻宴同她说的不一样?
父亲不会骗她的,但她还是想为闻宴辩解一句:“可是当时有很多人在场,如何能确实人就是闻宴杀的?”
明忠知道闻宴是明榆的救命恩人,但闻宴是出身于星宿楼,很难不让人多防备,“阿榆,他一个在星宿楼待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是干干净净?那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区区一个斗奴场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明榆说不出话了,父亲说的有道理。
明忠语重心长道:“给他些银钱,让他走吧。”
这也算是对的起他了。虽说在斗奴场上的人皆非良善之辈,死的那个九品官平日里也为非作歹,死的并不无辜。但按律法,越级杀人就是死罪。
明榆唇角微动,内心深处似有根弦崩断了。
别人眼中的闻宴好像和自己眼中的闻宴不一样。她发现不管是彩蝶还是蔚川哥哥都不喜欢闻宴,甚至不喜自己和闻宴待在一起……
明忠继续道:“得罪公主没什么的,什么事都有父亲给你兜底。但心思不正之人万不可再留在身边。”
萧蔚川因中途有事急需回宫,派人来明忠这说明缘由,也叫他安心,不必担忧明榆安危。之后就将灯花会发生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两件事叠加,让明忠觉得闻宴此人越发不能留。
明榆顿时蔫了,也没劲给自己父亲捶背,她不信闻宴是那样的人。之前,她就承诺过不会赶他走,这才几日就要食言了吗?
今早他给自己送礼物的时候,分明是真心实意的,怎么会是虚假之人?
明榆内心挣扎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想再找闻宴好好谈谈,如果他真如父亲说的那样,我会赶他走。”
明忠知她心软,也没有强求,“行吧。但是阿榆记得得与他保持距离。”
“好。”明榆嘴上应着,心里五味杂陈,离开的步子都变得沉重。
闻宴怎么会杀人?他明明只是个恣意少年,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其他人。
那句“闻宴就算明天真的杀人了,杀的也是穷凶恶极之人,更是为了郡主的安危。而闻宴还是闻宴,永远不会变”,她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日中,阳光正刺眼时,刺得明榆眼里一阵酸涩,她揉了揉眼睛,手指竟微微被沾湿了。
而另一边的罪魁祸首此事正在美美的沐浴。
闻宴有白日沐浴的习惯,又碰上心情不好,不如美美的沐浴放松放松。
一想到明榆一回府就把自己忘了,压根都没再正眼看自己,越想越气,舀水的力气都不自觉的大了几分,浴桶里的水花溅到外面,弄湿了一大片。
这时,他听见门外一阵窸窣声,接着就是很轻的敲门声。
闻宴耳力好,可很警惕,即刻起身穿好衣服。
他打开门,很奇怪,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于是“啪——”的一声又将门合上。
刚转过身去,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比刚刚的声音要大点。
真的烦,谁啊,不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吗?
闻宴耐着性子又开了次门,还是没看见人,又要将门关上时,发现门好像被东西抵住了。等他低头才看见一条小白蛇卡在门缝里,它眼睛里挂着豆大的泪水,还背着个袖珍包袱。
“小白?”闻宴不确定地喊了声。
小白见主人终于看见自己了,吸溜吸溜鼻子,差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它背着行囊一路跋山涉水,功夫不负有心,终于让它找到主人了,结果主人居然没看见自己,他快把尾巴拍断了不说,差点还被门夹扁。
它真的好委屈好委屈,赶紧爬到闻宴的手臂上,就着闻宴的衣服擦了擦鼻涕。不一会,那里就湿了一小块。
闻宴:“?!”
他才洗的澡,才换的衣服……
他脸色阴沉的吓人,捏着小白的七寸,“不许哭!”
因为七寸被掐着,不敢不答应,只能拼命地点头,努力地把鼻涕吸回去,眼泪也憋回去。
闻宴这才把小白放到桌子上,解开她背上的包裹。小白也很好奇,是什么东西大祭司大人要它不远千里送来。
然而打开包袱时,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
它要晕厥过去了,就一张纸条居然让它堂堂一条灵蛇来送?那些养着的大肥鸽干什么的?肥就算了,还不让自己吃……
闻宴可没心思管它破碎的心,打开纸条,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
末了,他将纸条放进香炉里烧了。
大祭司的意思就是让他尽快完成任务,他们得进行下一步计划了。而目前,经画舫一事,身份已经引起华锦公主注意,而小白在必要时刻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小白是苗疆灵蛇,从小以毒喂养,若被咬上一口,即刻毙命。而它的口水也可制成剧毒。
这时,闻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影,见是明榆是主动来找自己,幸喜万分,笑道:“郡主。”
而明榆脸上的笑却显得有些僵硬,连声音也有些干涩:“你还好吗?”
闻宴在她眼中看不到半分欣喜,甚至还有失望,忽然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虽不知缘故,只想着先缓和下气氛,闪躲的眼神慌乱无比,突然瞅见桌子上的小白,他试图逗明榆开心:“额……郡主你看,我房中爬了条小蛇,我看它挺有灵气的,不如养着吧。”
闻宴戳了戳小白的屁股,让它动两下给明榆看看。
变脸变得可真快,小白虽对此嗤之以鼻,但是还勉为其难地扭了扭身子。
明榆见到小白那刻,脑海中惊现在血狱的那一幕,冰凉的触感犹在脑中,还有那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她吓得倒退了一步,而不巧的是后面正好是门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闻宴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