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咬起来向来没轻没重, 本来只是想撕咬裤脚,不小心牙齿碰到了许建铭的皮肤, 疼的他蹦了起来。
“你是狗吗!!!”
看见他跳那么高有些心虚的小金毛,在听见他问的这句话后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始怀疑了起来。
嗷?安安不是吗?
黑狼熟练伸出爪子按住许建铭的手臂,开始跟他打起商量。
你再再再给我个面子。
毕竟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许建铭没精力收拾他。
黑狼把安安带到了旁边认真教育,平常顽皮也就算了,咬人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小金毛乖乖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挨训, 模样看起来乖的不行。
等许建铭忙活完, 再看黑狼还在那里训安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哎,就只是一只小犬而已, 他这么大个人还不至于真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
就算差点被这只臭安安咬了一口又怎么样呢,毕竟他可是被黑狼给训了啊。
要不是担心黑狼看见了改变主意的话,许建铭是真想叉腰狂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小金毛第一次在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上吃瘪。
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黑狼都是无理由偏向这只小破狗的。
“黑狼, 算了。”
许建铭主动提出算了的时候, 黑狼反倒只是瞥了他一眼,用不赞同的眼神盯着他看。
在没有得到黑狼的允许之前,小金毛乖乖坐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顶多就是抬起眼皮观察下黑狼的脸色。
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原谅小狗了没有哇?
没原谅?那再趴一下等会儿再看看叭qaq
一开始许建铭只是看见黑狼难得站在自己这边,类似于被欺压多年后一朝扬眉吐气, 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痛快。
过了一会儿后, 看那只小金毛委屈巴巴,就跟个可怜虫似的趴在那里, 心里头多少又有些过意不去。
哎,之前黑狼之所以不会管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做的事情没触犯到黑狼的底线。
这回咬人了,黑狼平常再怎么偏心,也照样过去收拾他了,就连自己过去劝着黑狼都不心软。
瞅瞅,小金毛都快掉金豆豆了。
“好了好了,黑狼啊,你看安安也知道他错了,别训他了吧,看起来怪可怜的。”
小金毛一听见这句话,果断耷拉着脑袋让自己看的更委屈些。
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下安安,架不住有个许建铭一直在旁边维护说和,再加上小金毛还一直在那里用小心翼翼的眼神观察他。
黑狼无奈叹了口气,妥协的摆了摆爪子,示意安安不用再继续面壁思过。
“嗷?”
小金毛试探性的抬起自己的爪爪,朝着黑狼的方向靠近。
确定他没有任何要阻拦自己的意思后,四个爪爪才开始变得轻快,朝着他跑过去。
对于黑狼这样一只经过严格训练的犬来说,主动咬人已经触碰了红线,是绝对不允许的行为。
就算有许建铭帮着说情,黑狼也照样有些生气。
小金毛蹭了黑狼两下后,发现他不像平常那样朝着自己蹭回来,意识到他还没有消气,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噫噫的求饶声。
真的知道错啦!
辛辛苦苦蹭了好半天,黑狼才终于看了他一眼。
一看这个办法是有用的,安安愈发卖力了起来。
过了会儿后,小金毛有些着急,甚至还开始学着之前他在院子里面看过的流浪猫,两只前爪抱着黑狼,后爪使劲儿的开始兔子蹬。
让你不理我,我蹬飞你!!
“好了好了,黑狼,你看安安是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个面子,要不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因为这只小金毛的事,他给了黑狼那么多次面子。
现在身份调换,希望黑狼也能给他个面子。
在许建铭说完这句话后,小金毛又凑过来对着黑狼蹭了蹭。
就是就是哇。
不知道哄了多长时间,才哄好黑狼这只非常有原则的犬。
只需要这么一次,就让安安彻底涨了教训。
就算有时候许建铭实在是把安安给逼急了,他也顶多就是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威胁,一丁点要咬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
基地里面送出去一批幼犬,又出生了一批新的幼犬,安安的朋友越来越多,终于多到他自己也记不住的时候。
虽然记不住哪只犬是哪只,但是难不倒安安这个端水大师。
见了犬就蹭,蹭回来就是他的好朋友,被凶了或者是咬了那就不是。
许建铭和周勇康辛苦了这么多年,在基地里又来了新人训导员后,难得放了一次假。
他们跟家人的关系都不亲近,平常也没有太多的往来,真要说起来的话,甚至比不上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关系亲近。
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多年不见面也觉得生疏,就连相处时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尴尬。
所以周勇康和许建铭只在家里住了一晚,就相约一起去探望他们之前的战友。
提前联系了一下,确定他们现在刚执行完一个任务在队内训练才订车票。
想到之前安安面对功恩时恋恋不舍的模样,这次也能顺路过去探望。
就是不知道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后,功恩还记不记得这只小金毛。
他巴巴跑这么远过去,万一功恩连他是哪只犬都不认识的话,许建铭严重怀疑他要扑到黑狼怀里嗷嗷大哭。
在出发之前,宠物医生是不建议黑狼这么大岁数还跑那么远地方的,毕竟他身上的旧伤实在是太多了。
许建铭思考了很长时间后,还是决定要把黑狼带着一起。
如果他是黑狼的话,应该也很想再见一见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哪怕他们现在长眠于地下。
警队所在的位置四季都很湿热,安安在到地方后水土不服,在车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还没到警队,就先被送到了宠物医院里输液。
自从到这个城市后,周勇康整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沉默,不管干什么事情都兴致不高。
把小金毛安顿好,他们在宠物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房间,许建铭给黑狼开了个罐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黑狼在这个城市里待了那么多年的原因,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许建铭本来觉得自己无所谓,可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晚上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一翻身,刚好看见旁边黑狼睁着的眼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狼,你也睡不着啊?”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吹吹风。”
许建铭起身带着黑狼到了阳台上,他们住的这个酒店楼层很高,再加上又是后半夜,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起来非常舒服。
“黑狼,你还记得这里吗?”
警犬不会说话,但许建铭能从他的眼神里读懂许多情绪。
黑狼也会难过的,当初他们执行完那个任务。
一个警队里的人,牺牲了一个朝夕相处的战友。
三只警犬,只剩下一只黑狼。
没等许建铭沉溺在悲伤情绪里,就先听见了敲门声。
这个点就算门还没开,许建铭也能猜得出来是谁。
带着黑狼开门后,果然看见门外站着的是周勇康,往旁边让了让,等他进来后才发现他手上还提着酒。
他们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盯着不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光发呆。
周勇康拧开了啤酒易拉罐的拉环,一口气灌下去了小半听。
他平常是个不喝酒的人,难得一次喝酒只一口酒红就上了脸。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进了警队,在一起共事执行任务,对在彼此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楚。
有些事用不着说出口,他们心里都明白。
黑狼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适应不了环境的小金毛在宠物医院里住了三天,虽然医生说能出院了,但是整只犬依旧没缓过来,看起来蔫了吧唧的没什么精神。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黑狼看起来都会显得格外安全可靠,任由小金毛靠在他的肩上。
到了地方后,接待他们的是另外一个战友,并不是他们提前约好了的李朗宇。
坐上越野车,许建铭没忍住问了下。
“李朗宇呢?”
开车的队友听见他问起这句话后一愣,想了想觉得那也不算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才回答道:
“他的犬受伤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他守在旁边舍不得走。”
一个警队里面的人都很清楚李朗宇盼望能有一只犬盼了好几年,平常爱护的跟什么一样。
这次还受了伤,更是直接在那旁边打了地铺,连宿舍都不回。
“功恩?”
“对。”
原本像是霜打茄子一样蔫答答的小金毛,听见这句话后瞬间就抬起了头盯着开车的男人看。
“汪汪汪?”
功恩怎么了?
许建铭伸手揉了一把安安的脑袋安抚。
“这只小金毛跟功恩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这次过来也是想让他们俩见见面。”
“可能要再过几天了,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醒过来,情况挺危险。”
听到这里,安安着急的用爪子轻轻抓着座椅后背。
黑狼用前爪把他的爪子按下去,制止了安安搞破坏的行为。
小金毛本来就紧张焦虑,被黑狼打扰了一下更烦了,着急的朝着他吼了好几声。
“汪汪汪!!”
莫挨老子!!
许建铭一看安安现在连黑狼都吼,知道他是担心功恩的情况,抱着他的脖子揉了揉。
现在就算是着急也没什么用,等到了地方见到功恩现在的样子后才能确定情况。
这条路他们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队友察觉到小金毛焦灼的内心后,开的更快了些。
到了地方后,许建铭先跟自己的老领导打了个招呼,才带着安安去探望功恩。
小金毛一路上跑的很快,牵引绳许建铭压根儿就拽不住。
“诶诶诶,安安,你认路吗就跑这么快?”
经过许建铭的提醒,安安猛地刹车,扭头盯着他看。
“我带你去,别着急。”
这个地方黑狼之前也来过很多次,当时许建铭的反应比起现在的李朗宇也好不到哪里去。
电梯门打开后,就看见李朗宇胡子拉碴的坐在那里。
小金毛努力踮起前爪,趴在玻璃上盯着里面的功恩看。
功恩现在已经算是成犬了,很大一只,再加上经常训练,身上的肌肉非常结实。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虚弱躺在那里的话,看起来绝对格外威风凛凛,完全能满足安安想狗仗犬势的小心思。
小金毛在这里陪了好长时间都不愿意走,最后直接被许建铭抱了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非常舍不得。
许建铭感受着抱着他的力道,低头能看出安安眼里的哀求,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安慰道:
“放心吧,我们在这里待好几天呢,明天还来看他。”
“嗷。”
确定明天还能过来看看功恩的情况,安安这才放心跟着许建铭走。
第二天一大早,安安迷迷糊糊意识到他们在倒腾什么,还以为是要去看功恩,连忙爬了起来抖一抖身上的毛再甩甩脑袋,让自己整只犬清醒些。
“安安,你怎么也醒了?”
许建铭换上一身警服,就连黑狼身上也久违的穿上了制服。
两个人站在门口,门外的光透了进来,端正的站姿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正气浩然。
就算现在安安也长大了,但是小时候的那些臭毛病也照样没改过,贪吃又爱睡懒觉,不到九点钟绝对不起床。
“嗷呜嗷呜。”
安安被黑狼帅的嗷嗷叫,热情的凑上去跟他蹭蹭。
许建铭在安安的面前蹲了下来,挠了挠他的下巴问道:
“我们不是去看功恩,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之所以起的这么早,是因为他们打算今天去烈士陵园,看望一下曾经的战友们。
与其等到安安等下开始生气磨人,倒不如一开始许建铭就问清楚。
安安叼起一边的牵引绳,塞到了许建铭的掌心。
要去要去。
“那就一起去吧。”
不管平常安安看起来再怎么不着调,好歹也是在编警犬,许建铭也给他套上了警犬的制服。
下楼后,就看见周勇康在大树下等着,同样也是一身警服。
恍惚间许建铭突然想到了他们刚毕业到这个地方来的时候,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选择了未来会陪伴他们度过很长时间的警犬。
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年纪轻轻就都长出了白头发。
“走吧。”
“嗯。”
这次去的人不止他们俩,队里其他在休息的基本上都跟着一起。
一队的警察都没闲着,把所有的墓碑上照片都擦了擦,旁边长出来的野草清理干净,再放上今早刚买的鲜花,朝着他们敬了一个礼。
在这里长眠的警察很多他们连面都没见过,但他们有着同样的身份。
安安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不像平常那样活泼,看起来沉稳了不少。
将大部分的墓碑打扫好后,许建铭和周勇康才来到他们的好友面前。
在他家人的强烈要求下,他跟同样在任务里牺牲的警犬一起葬在这里。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褪色微微泛白,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脸上带着笑容敬礼,青春肆意飞扬。
旁边还有一张德牧犬的照片,那是他的搭档。
这边结束后,他们又去了警犬陵园。
周勇康踏入警犬陵园后,脚步开始变得虚浮,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
明明十几米的路,他却走了十多分钟,才在梅子的墓前站定。
伸出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梅子已经微微褪色的照片,克制了很长时间的情绪终究开始绷不住,眼圈微红鼻子一酸。
许建铭带着黑狼和安安清理其他的警犬墓碑周围,并没有过去打扰。
周勇康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梅子说。
安安看着这么多小小的墓碑,下意识扭头望向黑狼,笨拙的用自己爪子帮忙擦干净照片上的灰尘。
大部分的墓碑照片上都蒙了灰尘。
许建铭一边收拾,一边跟安安和黑狼说话。
“这些有一段时间没人来收拾的,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们的搭档也牺牲了。”
“汪……”
全都整理好,那边的周勇康也跟梅子说完了话,除了还红着的眼睛外,看不出来任何多余的情绪。
回到基地里安安咬着许建铭的裤脚微微用力拽,他想去看看功恩的情况。
“行,带你去看功恩。”
去了给宠物治疗的那个医院,电梯里有好几个人,安安乖巧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电梯门开后,安安以为到了地方,开心摇着尾巴跑出去。
心不在焉的许建铭没注意到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等电梯门关上后才意识到他们走了楼层。
这一层好几个男人站在那里满脸愁容,唉声叹气。
小金毛天生的热心肠,让他下意识跑了过去,想看看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发愁成这样。
这几个人许建铭都不认识,应该是他退了后来的新人。
这个基地里就是这样,前仆后继,代代传承。
没等小金毛弄清楚情况,就听见最近的一个屋子里发出了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几个男人纷纷往里面走,小金毛也趁机混了进去。
当看见里面的场景后,安安直接就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