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如同琉璃球一样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是惊恐。
不是, 大哥你来真的啊？！
虽然早就知道皇甫靖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完全没想过他居然能坏成这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对他下手, 老夫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小少爷脑袋瓜里念叨着老夫人会替自己报仇的，同时毫不留情转头就对着他想掐自己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一口，又给了他几爪子。
小猫不发威，你当我是老鼠呢？
这跟寻常和皇甫清寒闹着玩的时候用爪爪拍拍可不一样，三道血痕一直在往外冒血，疼的皇甫靖轩下意识把手给缩了回去。
饶是皇甫清寒一直在脑海中提醒自己不能惹事，他能有如今的日子过不容易, 也实在是忍无可忍伸出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在皇甫靖轩的记忆里, 前期男主角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隐忍不发，等未来功成名就后再一起清算，这也是他之所以敢肆无忌惮欺辱皇甫清寒的原因。
被推的倒在了雪地上后, 身上受到的疼痛再加上心上的屈辱，皇甫靖轩坐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
“你居然敢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去！”
皇甫清寒一听见这句话心中就有些慌了，他很清楚自己在父亲心目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地位。
一旦父亲听说自己跟皇甫靖轩发生矛盾的话，绝对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就算是祖母会更看重他些, 在整个侯府里当家做主的终究还是侯爷。
到底还是个孩童, 思考事情时不够全面。
桂嬷嬷看出他已经心生怯意，暗叹一声后走上前去。
“三少爷想告状那便尽管去，若是侯爷有什么事要找二少爷的话, 也不必差人过来请，尽管去找老夫人便是。”
“也差不多到了时辰, 二少爷, 我们该带小少爷回去吃羊肉了。”
冬日里吃羊肉最好，暖身。
“喵喵喵喵喵。”
就是就是, 羊肉羊肉。
一听见桂嬷嬷提起他期待了这么长时间的羊肉，安安根本控制不住口水想要往外冒的冲动。
桂嬷嬷都已经帮他把事情收拾好了，皇甫清寒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去拆台。
看也不看皇甫靖轩一眼，抱着猫扭头就走。
冬日里老夫人原本是不喜欢出门的，可今日却一连好几次都走到了院子门口，想瞧瞧那个小家伙回来了没有。
当初侯府失火，跟她婆母有关的东西全都被烧毁，老夫人还因此大病一场。
婆母多次托梦让她照顾好那个小家伙，那可是婆母如今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好不容易远远听见了热闹声，老夫人差春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是他们回来了。
“还不快点把羊肉给端上来。”
“是。”
这是小少爷头一次不顾皇甫清寒，就直接往老夫人的怀里爬。
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走起路来一扭一扭，模样看起来简直能可爱到人心坎里去。
哪怕老夫人明知道他是奔着羊肉过来的，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照样欢喜。
老夫人亲自弄了肉，喂到了小少爷的嘴边。
小少爷是一只很乖巧很懂得让别人怎么更喜欢自己的猫儿，每次在吃羊肉之前都会先蹭一蹭老夫人的手，似乎是在表达感谢。
老夫人感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蹭过自己手掌时微痒的触感，笑的脸上满是细纹。
“哟，你瞧瞧，你们快点瞧瞧，他还知道要先蹭蹭我再吃呢。”
小少爷默默的微微抬起脑袋，嘚瑟的尾巴一摇一晃。
那当然，他可是天底下最最最聪明的小猫~
吃饱喝足后小少爷就找了个地儿开始舔毛，根据老夫人对他的了解，把毛舔好后就到了他该睡觉的时辰。
这么小的一只小猫儿，不管他干什么事情老夫人都觉得新奇，越看就越是喜欢，乐的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
瞌睡虫渐渐袭来，小少爷脑袋开始一点一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哭声，把困顿的小黑猫吓了一跳。
摇了摇脑袋后急忙站起来弓起身体，警惕的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
老夫人手上都捏好了准备给小少爷盖上肚皮的手帕，不悦的皱眉质问道：
“外面在闹什么呢？”
一个丫鬟掀开暖帘走了进来。
“老夫人，是侧夫人带着三少爷在外头哭呢，说是二少爷故意欺负他，还让猫挠他，手上被挠出来了好几道血口子。”
告状的人来了，刚刚还很神气的小猫咪耳朵瞬间耷拉了下去，凑到老夫人的怀里讨好蹭蹭。
“可是刚出去的时候碰上了？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看向陪着一同出去的桂嬷嬷，桂嬷嬷将在暗香园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见皇甫靖轩居然敢对安安下手后，气的狠狠拍了下桌子。
简直胆大妄为！
小少爷看见后，急忙伸出爪爪帮老夫人摸一摸。
“喵喵喵。”
不生气啊不生气。
老夫人将小少爷搂在自己怀里，唇角带着冷笑朝那个丫鬟说道：
“让她进来说，我倒是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是。”
侧夫人总是被夫人磋磨，娇媚的容颜看起来也暗淡了不少，更难讨老爷欢心。
她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打小就提醒自己男人不可信，如今她有了侯府侧夫人的名分，膝下还有一个儿子。
只要她不出去惹是生非，等熬到将来侯府世子继承爵位，把她儿子分出去，日子也就好过了。
可今日侧夫人看见皇甫靖轩哭着从外面跑回来，一问才知道居然是被二少爷养的猫给挠成这样的。
她瞧着自己儿子手臂上那么深的几道抓痕，平日里的隐忍克制瞬间土崩瓦解，一心只想带着儿子来讨个公道。
若是旁人的话侧夫人不敢招惹，可皇甫清寒只不过是一个早早就失了母亲还不得侯爷重视的孩子罢了。
就算是如今被老夫人养在房中，让侧夫人稍微警惕了些。
平日里不会去主动招惹，可若是他主动欺负了自己的儿子，侧夫人也不会因为老夫人在就咽下这口气。
被带到老夫人面前来的时候，侧夫人跪了下来想要替他儿子讨个公道。
“老夫人，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就算轩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二少爷也不应该让猫挠他啊。”
老夫人的手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揉着小少爷的脑袋，听着他发出的呼噜声冷笑。
“哦？那为什么我听到的跟你说的不一样？”
侧夫人一听见这句话就懵了，下意识朝着自己的儿子看去。
伸出手攥住了皇甫靖轩的手腕，把袖子往上面拉了拉，露出了手臂上那些被抓挠的痕迹。
如今血迹才刚干，伤口看起来更是可怕。
“老夫人，您看。”
老夫人只粗粗瞧了一眼，就低头握住了小少爷的爪子，微微用力把他尖利的爪子给挤了出来。
“唷，我们家小少爷这么小就能把人给挠成那样啊，可真有力气呢。”
刚刚还有些心虚的小少爷一听见这句话，瞬间就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就是啊，他挠的时候可用力了呢！
一开始在皇甫靖轩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小少爷的确是有些害怕的，可当时他猛然间意识到了这明明是送到他面前的一个好机会。
公报私仇，必须公报私仇！
其他情况下他如果乱挠人的话，就算是老夫人也得说他几句。
但是皇甫靖轩先想掐他的脖子，那可就不能怪他了，这个世界上哪有被陌生人掐了脖子还不懂反抗的小猫呢。
“老夫人……”
侧夫人完全没想过老夫人对这只黑猫的维护居然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气的脸色涨红。
她很清楚，今日已经来了老夫人的院子，扰了老夫人的安宁，等这件事传到侯爷耳中的时候，侯爷肯定是要发怒的。
事已至此，若是还没讨到公道的话，日后侯府里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柔弱可欺。
“怎的？还有其他事要说？”
老夫人用食指轻轻挠着小黑猫的下巴，小少爷开心朝着老夫人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夹着嗓子黏黏糊糊的叫声把老夫人逗的乐不可支。
侧夫人盯着自己儿子手腕上的抓痕看了很长时间，最后一咬牙说道：
“老夫人，今日这件事您必须要让二少爷给贱妾一个交代，若是侯府容不下贱妾和三少爷的话，贱妾就算是带着二少爷出门去讨饭，也绝对不留在侯府中受这屈辱！”
在侧夫人说完这番话后，屋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侧夫人入府的时间比较晚，自然不知道老夫人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旁人威胁她，她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激怒了老夫人，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哦？”
老夫人看了一眼在外面候着的丫鬟，让桂嬷嬷招呼她们进来。
“刚刚她说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吧？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帮你们侧夫人好好收拾收拾东西，她要离开侯府了。”
“去吧去吧，可别留在这里碍我的眼。”
小少爷靠在老夫人的怀里，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
自认为老夫人看不见的时候，爪爪叉腰朝着皇甫靖轩吐了吐舌头。
略略略~
小少爷就这么小小一只，脑袋瓜里装着的东西就更小了，孩子气想事情根本就不透彻。
他以为老夫人看不见，实际上老夫人将他这个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老夫人揉揉他的耳朵无奈叹息一声，可真是个活宝。
这副嚣张的模样，倒跟她刚嫁到这个家里来时看见的年轻婆母一模一样。
小少爷用粉嫩的爪垫轻轻拍开老夫人的手，有些生气的喵了一声。
之前老夫人或许会因为他抗拒自己的动作难过一会儿，可在见了皇甫靖轩手臂上的血痕后才明白小少爷平日里跟她只不过是玩闹。
凶是凶了些，可对想要欺负他的人这么凶，倒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
侧夫人在没给自己儿子讨到公道之前是不愿离开的，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自然是跟她一条心。
可架不住老夫人院子里面还有几个干粗活的老嬷嬷，力气很大，别说是一个侧夫人了，就算再来上十个她们也能都给撵出去。
生拉硬拽把侧夫人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里后，桂嬷嬷又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帮他们把东西给收好。
“这，这是做什么啊桂嬷嬷？”
伺候侧夫人的丫鬟看见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上前扶住了主子的手臂。
“老夫人的命令，按照老夫人说的去做便是，问这么多做什么？”
“这……”
眼瞧着东西都要收拾的差不多了，侯夫人才知道消息匆匆赶过来，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场景，知道了情况后被气的头脑发昏。
若非因为她是整个侯府的夫人，这种事情不好不管，真恨不得按照老夫人说的那样让她带着孩子走算了！
讨公道还讨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传出去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侧夫人眼瞧着她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差不多，心中这才慌乱起来，在看见夫人的时候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直接跪下哀求道：
“夫人，妾不要紧，可三少爷到底是侯府的血脉，怎能跟着妾一同离去啊。”
桂嬷嬷一直守在旁边，听见这句话后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既然如此的话，那侧夫人只管离去便是，三少爷会交由其他夫人抚养的，侧夫人放心。”
她想借着孩子留下这条路直接被堵死，她哭的满脸泪水，看起来浑身狼狈没有一丝一毫的美感。
皇甫靖轩已经被面前这幅场景给吓懵了，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原剧情里面，侯爷不是最宠他娘亲，最疼他这个儿子的吗？怎么如今他们就沦落到要被赶走的地步呢？
皇甫清寒幼时明明应该吃上许多苦头，历经磨难才得以成功清算，怎么就被养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只不过是一只黑猫而已，在他们现代那可是大部分人都要驱赶的不祥之物。
居然敢伸爪子挠他这个侯府正儿八经的少爷，居然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侯夫人看皇甫靖轩被吓懵了的样子，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是不好，居然敢撺掇他娘亲去跟老夫人叫板。
就连她这个正儿八经被娶进门来的正妻，在婆母面前都不敢如此放肆，光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更别提这件事他们丝毫不占理。
“桂嬷嬷……这件事情也怪我管教不善，不知可否再宽限一段时日？我亲自去同婆母说。”
“若是当真把他们都赶出去了的话，那外人可是要看我们侯府笑话的。”
“今日这件事的确是侧夫人的过错，就罚她日日替婆母抄写佛经，如何？”
比起侧夫人的不知天高地厚，出身名门的侯夫人显然要更明白名声的重要性。
侯府内闹出来什么事那都是家事，可如果传出去了的话，谁会管是侯府里面谁闹出来的、谁对谁错，提起来也只会是他们侯府。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现在侯夫人对她恨的牙痒痒，也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默默帮她安抚好婆母，收拾这个烂摊子。
“夫人若是有话要同老夫人说的话，不如亲自过去，老奴一个下人罢了。”
“桂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就去找婆母请罪。”
侯夫人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后，老夫人心里头肯定还憋着火气。
桂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最了解老夫人的性子，先跟她商量商量，试探性的问上几句，也好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的好。
“来人，把侧夫人送到西边院子里禁足，三少爷送到了前院夫子那里去。”
西边院子早些年死了几个人，去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就没人愿意过去了，荒凉的不行。
平日里，都是犯了大错的妾室才会被赶到那边。
前院的夫子是侯爷当初请回来的门客，专门教育侯府里的子嗣。
皇甫靖轩如今不过才三岁，送过去实在是为时过早。
可他性格如此顽劣，看起来简直就是坏到了根子里，再不好好管教等来日长大后怕是会酿下大祸。
前院有老嬷嬷照顾，到底比不上亲生母亲细心，这也是侯府里孩子要养到五岁才送过去的原因。
安顿好这边后，侯夫人亲自去找老夫人请罪。
这个时候安安已经睡下了，正躺在那里打呼噜。
老夫人生怕会吵到他休息，特意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里跟侯夫人说这件事。
听完侯夫人说的那么多话后，老夫人勉强是满意了她的安排，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我如今的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去管侯府里的事。”
“清寒那孩子的性格我能看得出来，不是一个会主动去惹事的，旁人欺负到了他头上来，总不能指着他不还手。”
“靖轩就有些被宠坏了，都是侯府里的孩子。他一对弱小生物毫无怜悯之心，心狠手辣。二对兄长毫无尊敬之心，狂妄自大。三欺瞒生母，谎话连篇。”
“绝不可纵容了他。”
侯夫人将婆母说的话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是，婆母，儿媳记住了。”
“你去忙活你的事去吧，我该去听大师诵经了。”
“是。”
桂嬷嬷扶着老夫人去了佛堂，慈眉善目的大师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
她如同寻常一般跪在蒲团上，从桂嬷嬷手上接过佛珠，朝着佛像遥遥一拜。
老夫人原本是不信佛的，可她的婆母信，自从她婆母走后她也就渐渐学着婆母，恨不得整日都待在佛堂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只小黑猫也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跑了进来。
比起专门为了这个小家伙布置的地方，佛堂里难面是有些湿冷的，小少爷的爪子踩在上面，没走两步就要轻轻甩一甩。
不止是走路姿势看起来奇奇怪怪，就连脸上也是龇牙咧嘴的。
整个佛堂里面，小少爷只找到了那个空着的蒲团，着急忙慌就爬了上去。
大师诵经结束后，刚好对上这只小黑猫漂亮的双眼。
“老夫人，这只猫可是老夫人养的？”
听见大师的问话，小少爷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似乎是不明白他问这个是做什么。
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还以为小黑猫跑到了佛堂里来冒犯了佛祖，急忙想让桂嬷嬷把他给抱出去。
大师伸出手制止了桂嬷嬷的动作，将手掌心放在小黑猫的面前。
小少爷一点也不怕人，试探性的爪爪踩在了他的掌心上，紧接着整只猫都爬了上去。
现在他实在是太小了，在大师的手掌心里团成一团就刚刚好，就连尾巴都听话的蜷缩了起来。
“喵~”
“老夫人，佛家子弟讲究的是众生平等，且老衲观他与佛有缘。”
“喵？”
有缘？
小少爷下意识抬起头望向端庄肃穆中又莫名掺杂着慈悲的佛像。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大师将小少爷放回了蒲团上继续诵经。
说来也是奇怪，平常性格顽皮整日里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小家伙，没想到今日居然安安分分的坐在蒲团上听完了大师诵经。
老夫人信佛，本就对这只小猫宠爱至极，在听完大师说的话后看向安安的眼神更不是一般的柔和。
婆母信佛，她赐下的镇宅玄猫自是跟佛有缘的。
诵经结束后，大师又跟老夫人去了隔壁暖阁里讲经论道。
小黑猫趴在老夫人的膝盖上，聚精会神听着他们说的话，时不时还要插嘴说上几句。
屋内燃着檀香，大师讲经书时低沉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禅意。
偶尔小少爷奶声奶气的喵喵声掺入其中，多了几分生动。
屋外大团大团的雪花无声落下，没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