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霍肆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小人鱼意识到后眼睛迅速红了。
抱住霍肆的手臂，用带着哭腔的童声说道：
“霍肆哥哥, 你不要死。”
虽然现在霍肆精神力确实是出现了问题，但是凭借目前的医疗技术，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
伸出手轻轻揉着小人鱼的头，安慰道：
“放心吧，不会死的。”
就依照着霍肆现在的样子，这一句安慰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痛。”
地下城针对精神力紊乱的治疗方案, 是全宇宙最先进的, 已经最大程度减缓了疼痛，不至于让战士因为忍不住疼想自杀。
精神力紊乱造成的伤势就像是有无数根针狠狠扎进大脑深处，用力的搅动, 注射再多的药剂也照样没办法彻底清除掉痛感。
小人鱼的眼泪砸在霍肆手臂上，珍珠落地清脆一声响，贺齐天下意识将那枚深海珍珠捡了起来收好。
倒不是因为这颗珍珠很贵，只是单纯不想惹出太多的麻烦。
霍肆听见小人鱼压低的啜泣声，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哄哄他, 奈何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个动作, 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盯着贺齐天看。
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哄一哄啊。
贺齐天并不擅长哄人，尤其是在眼睁睁看着兄弟饱受精神力崩溃的痛苦折磨却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他心中的难受并不比安安少半分。
憋了半天, 最后也就只说出了一句硬邦邦的话。
“安安，别哭了。”
想伸手去安慰小人鱼, 却被小人鱼烦躁的用鱼尾巴拍开。
小珍珠接二连三的砸在地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安安一直等哭累了才窝在霍肆的身边闭上眼睛休息。
精神力损伤带来的疼痛本就让人难忍, 再加上看见小人鱼这副模样霍肆心里面也难受。
为了霍肆的身体着想，医生给他注射了能让他昏睡过去的药剂。
小人鱼平常大部分时间里都喜欢被泡在水里，人类的体温对于他来说太热了，可今天安安却乖乖依偎在霍肆的身边。
感受霍肆过烫的体温，那是他活着的证明。
地下城医院里送走过无数个强大的战士，却一直没有等到奇迹的降临。
在精神力相关领域里地位最高的博士曾经说过，目前人类对精神力的探究甚至不到百分之一。
因为未知，所以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现有的医疗条件只能尽量减少承受的痛苦。
换句话说，霍肆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
贺齐天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哪怕在成为战士就已经做好了会有这么一天降临的准备。
可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依旧会痛苦。
习惯泡在水里睡觉的小人鱼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后半夜就一直盯着霍肆的脸看。
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呼唤起了系统。
虽然由数据组成的系统不会感到疲惫，但是250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崽，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要好好养生的习惯，偶尔数据也会休眠一段时间睡个觉。
不久之前主神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难得想过来看看儿子，正好吵到了系统休息。
250当场就长出来了八根触手，毫不留情把他爹给揍了出去，又怒刷老爹一百万积分给崽崽进货了一堆的金手指才解气。
可现在听见了崽崽的声音，250迅速从休眠状态中抽离。
“崽崽，怎么啦？”
小人鱼宝宝委屈窝在被子里，眼中含着泪。
“我不想让哥哥死，可以救一救他吗？”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安安都很体谅系统，不想让它为难，所以任务过程中很少主动联系，但这一次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将所有可能去做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后才意识到似乎只有系统能帮到他。
系统看见后急忙查看了一下任务回放，弄明白崽崽这么难过的原因后，系统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崽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帮忙？”
为了确保崽崽执行任务的过程轻松一点，系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帮崽崽把金手指给拉满。
这一点事情对于崽崽来说，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嗯？”
安安没听懂系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250就索性将话说的更加直白些。
“你现在就可以救他。”
大部分小人鱼之所以只能跟一个战士建立联系，是因为小人鱼的天赋等级不够高，精神力只能支撑他们做到这个程度。
在小人鱼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将小人鱼送到战士的身边，除了培养感情外，同样也是为了让他们的精神力能习惯彼此的存在。
等到需要治疗的时候，才能将小人鱼携带的治愈系能力发挥到最大。
在人鱼世界里，一直认为越接近金色的人鱼天赋等级越高，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安安黑到极致的鱼尾并不是人鱼所医生推测的基因突变，而是实力强大的证明。
安安是真的很想让霍肆好起来，在听见系统这么说后就迫不及待追问道：
“那我要怎么做呢？”
250可疑沉默了几秒钟，这个它还真不知道。
毕竟系统所知道的所有内容，都是按照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个基础上推测得出。
系统给开的金手指，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任何的先例，再加上安安本身天赋就不错，跟金手指适应的十分完美，能发挥出来多少系统也不确定。
“应该……可能，跟之前给任务对象治疗时一样？”
虽然系统他亲爹是主神，但是在到任务世界里后也一样要遵守规则，没办法干涉太多。
安安盯着霍肆就连昏睡过去后依旧有些狰狞的脸看，默默回忆之前给贺齐天治疗的过程。
闭上眼睛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浅绿色的治愈力从他的指尖流出，自觉往霍肆的身上攀爬。
无数个细小的触手探出头来，一点一点抚平霍肆大脑里的伤痕。
霍肆在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心，在此刻彻底舒展开。
当小人鱼的治疗结束后，霍肆唇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容。
在受伤之前，霍肆已经连续执行了很长时间的任务，整个人处于高度疲惫下。
可偏偏精神力受伤让他没办法好好休息，注射药剂也只是让身体平静了下来，心底的疲惫一直在堆积。
痛苦结束后，霍肆沉沉睡了过去。
确定霍肆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安安果断不再强迫自己忍受不喜欢的环境，扭头就钻到了旁边装满水的鱼缸里睡觉，还是水下的环境让安安更舒服。
在门外坐在长椅上的贺齐天隐约听见了病房内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安安难受的在哭。
贺齐天仰起头忍住想要掉眼泪的冲动，他甚至根本没有推开这一扇门的勇气。
一直等到第二天医生过来检查霍肆的情况，本来乖乖待在浴缸底部的小人鱼趴在浴缸边缘，好奇盯着忙碌的医生看。
好了吗？应该是好了的吧。
昨天晚上的治疗结束后，安安还用精神力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霍肆精神力受到的伤害都被治疗好后，这才跑到鱼缸去睡觉。
但他毕竟就只是一条小人鱼，霍肆到底有没有好转恢复，还是得让专业的医生看完后再做出判断。
医生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霍肆的情况后瞬间脸色大变，几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压低声音开始交谈。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是昨天拿错了检查报告？这一切根本就不应该在一个精神力受损的人身上出现。”
负责拿检测报告的医生听见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反驳道：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
“先带过去做一个全身检查吧。”
“好的，博士。”
等在门外的贺齐天看见几个医生把霍肆从病房内推了出来，霍肆脸被白色的被子盖住，一瞬间巨大的绝望感袭来，身体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霍肆……”
明明喊过无数次的名字，可这一次却用尽了贺齐天所有的力气。
在这瞬间，从小到大两个人一起相处的种种在贺齐天的眼前浮现。
贫民窟里手牵着手说想活下去的两个小男孩，厚着脸皮靠卖惨让冒险队的队长点头同意，让他们跟着冒险队一起去赚点钱买营养液活下去。
直到在固定筛查的那一次，他们都被测出了战士的天赋，将能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小人鱼当成最大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努力攒钱。
从贫民窟里自幼被遗弃的两个孤儿，一步一步走到对于战士来说象征着最高荣誉的地下城，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原本属于他们人生中的精彩才刚刚开始，根本就不应该以这样草率的方式结束。
贺齐天难受到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拦在病床旁边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发出了类似幼兽感到疼痛时的嘶吼声。
就在这时，被子里的手颤颤巍巍伸了出来，悬在半空中晃了晃，紧接着霍肆虚弱的声音响起。
“等等，先别哭……”
“我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