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朝朝一手搭在双庆肩上,脚下一瘸一拐,低声斥他:“你这孩子,这么大声干嘛?连隔壁都能听到了。”
双庆皱着眉,心有余悸地埋怨自己,“往后您去哪儿我都一定跟着,再有破车不长眼,我就连人带车给他端了!”
穆朝朝笑着白他一眼,“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你。”
话音才落,只见周怀年与杨嫂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杨嫂本要说话,却是周怀年先开了口,“怎么回事儿?哪儿受伤了?”
他几步跑到穆朝朝的面前,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搀她,可穆朝朝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双庆原想退下的,然而感觉肩上一紧,便没敢再动。对周怀年的问话,他也是怯怯地答道:“小姐……小姐不小心让一骑自行车的给撞了。”
“什么?!”周怀年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弯下身来就要撩她裙摆检查她伤在了哪里。
穆朝朝缩腿,推他的手,“没什么,就是一点擦伤,别看了。”
两人正相持着,顾尧已经走了出来。穆朝朝看到自己公馆里突然冒出一个穿着军服的军官,心下一跳。
“这位是穆小姐吧?”顾尧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军官帽,冷毅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
穆朝朝果断拍掉周怀年的手,低声喝止他,“周怀年,你别乱动我。”
周怀年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已是一副羞恼的模样,这才罢了手。他起身,将她扶好后,忧心忡忡地对那边的顾尧说道:“本来是要留你吃饭的,你看现在……”
穆朝朝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腹诽,哪有这样赶人走的?可自己也不认得那人,故而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尧走过来,脸上仍笑着,好似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你先照顾好穆小姐吧,我也有事需要先走。”说着,对穆朝朝微微颔首,礼貌道:“穆小姐好好养伤,我们再会。”
“再会。”穆朝朝回以淡笑,眼神随着顾尧的背影一直到了大门外,直至彻底看不见,她莫名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放下。
“有什么好看的?”周怀年醋不醋酸不酸地说了一句,弯腰下来将她打横抱起。
穆朝朝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双庆与杨嫂忙让开道儿,看着周怀年抱着怀里不大安分的女人,坚定不移地走上楼去,心照不宣地捂嘴偷笑……
因为怕再次摔倒,穆朝朝挣扎了几下,也就消停了。然而,她这样太过消停,连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让周怀年更是感到不大安心。上午出门前,两人明明还你侬我侬,蜜里调油,这会儿回来却又是受伤,又是冷脸的,让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绪。故而此时愈发小心翼翼,对她腿上的伤,也对她莫名而来的小情绪。
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周怀年便回身去了浴室。腿上的伤并不是不疼,是有人在关心时,故作坚强罢了。穆朝朝瞟了一眼浴室里正忙碌的背影,见他无暇管自己,这便低下头来察看腿上的伤势。
解了几粒旗袍开衩位置的盘扣,直接将裙摆翻开。两条腿上都沾有血迹和淤青,但受伤的也就左腿的膝盖是较厉害些的。带血的皮肉粘到了半透明的玻璃丝袜上,看着有那么点血肉模糊的意思。穆朝朝拿两只手指去挑丝袜,那种皮肉被揭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周怀年端着个水盆出来,看到她那副样子,微微蹙了一下眉,“我看,还是让聂绍文来一趟吧。”
穆朝朝看他一眼,咬着牙直接将腿上的丝袜都褪了下来,“多大点事儿,我没那么娇贵。”
知她逞能,可周怀年也还是顺着她,“行,那你就忍着点儿。”说着,将手里的盆放到地上,自己撩开长褂的下摆,往腰间一塞,而后屈了一条腿蹲在盆前,对她伸手,“来,坐过来一些,把脚放进来。”
穆朝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两只脚慢慢落下,被他的手轻握着,放进水里。水温恰好,他手上的力道也恰好。水被他一点一点地撩至她的腿上,并在他指腹的轻揉下,血迹和泥渍慢慢被清洗干净。白皙而光洁的皮肤裸露出来时,有淤青的地方也更为触目。周怀年心里一揪,又去看她左膝上的伤口。皮肉被蹭掉了一大块,他不敢用手去碰,便只能轻轻往上一点点地浇水,而每浇一点水,他还要小心地问上一句:“疼么?”
穆朝朝摇头,就这么看着这个男人屈膝蹲在她的面前,为自己细致地清洗伤口。心里存着的那点气,仿佛也被他一点点地清洗掉了。也许江柏归说的没错,她大概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她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男人,哪怕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坏人,而在她眼里,他只是坏,却依旧是她最挚爱的人。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理智才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周怀年拿着布为她拭干脚上和腿上的水,抬眸时,发现她的眼圈有些泛红。他的手顿了一下,紧张地问她:“怎么了?我的手是不是太重了?”
穆朝朝扁了扁嘴,稍稍倾身向前,伸手到他脸颊上轻抚着,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骗我?”
周怀年心里沉了沉,已有不太好的预感。可他唇角弯了弯,依旧对她和颜悦色地笑着,“你说吧,我答应你,不骗你。”
穆朝朝抿了抿唇,继而又说道:“我今日回了一趟江家药铺,见到了江柏归。”
她见周怀年眉心微蹙,便将抚在他脸颊上的手,缓缓移至他的耳后。抚摸的动作依旧,她纤细的五指轻揉他的脖颈,也揉他的发,试图想让他放松一些,“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想知道,江柏归所说,他的妻子与他的婚姻,是不是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与他的太太早就认识,对么?”
周怀年的眉头已然蹙得更深,心里的不痛快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抚慰得到什么缓解。然而,不论如何他也不会对她发火,即便她方才就是用质问的口气来问他,他也不会对她有厌烦的情绪。
“是,算是认识。” 他将她抚着自己的那只手拿下来,放在自己的手里摩挲了两下。而后抬眸看她,眉头已经松开,眼中也又恢复了笑意,“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你就没先问问江柏归,为什么人家好端端一个清白的姑娘要听我的安排?”
PS:没有人能挑拨离间,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