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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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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穆朝朝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久才又回去。她不善于在周怀年的面前撒谎,所以得将编出来的谎话一遍一遍地默记于心,直至她觉得万无一失,才算是有了底。

回到餐厅时,杨嫂告诉她,周怀年已经用过了饭,先上楼去了。故而,她还能稍加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将晚餐用完,即使是味同嚼蜡,她也不能让人看出她的心绪不佳。一切都还得像是往日那么平常地过着,吃罢饭后,她让杨嫂帮她找出修指甲的一套工具,这才往楼上去。

前些日子周怀年见她在修指甲,便兴起非要帮她修。拗他不过,她便随他摆弄。结果等他修完,倒是真挺让人欣喜。穆朝朝给自己修剪指甲,从来都是剪短便好,有时剪得长短不一或是歪了缺了,她也从不在意。没想到自己这双手指甲,那日在男人的细致对待下,竟被修剪得圆润又整齐,让她一个做女人的都觉得汗颜无比。也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奇怪的胜负欲,驱使她也要在他的手上试一试。可他的指甲向来等不到长太长,便已经修将齐整,并未给她机会。于是,穆朝朝便对他“勒令”,下次修剪一定要等她来才行。

本是打打闹闹的话,谁都不必放在心上,可现下陡然想起,便觉得像是一个约定,若没完成,或许就会成为一个遗憾。想到这儿,穆朝朝的心里一阵难过。站在卧房门口的她,紧攥手里的工具小盒,仰起头来,深吸了几口气。

约有几分钟的时间,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换上一张笑脸,伸手去开门。门一开,便见到周怀年像往常一样,正靠坐在床头看报。本是稀松平常的情景,这会儿却差点叫她掉下眼泪来。她忙转过身去,拿指甲掐自己。等忍下泪来,听他问道:“怎么不进来?”

“看你没理我,就想走了。”穆朝朝嗫嚅着转过身,心里算着,这是今晚对他撒的第一个谎。

周怀年没太在意,以为她是因为见了顾尧而在闹小脾气,便放下报纸,从床上下来。

“冤枉我了啊,怪就怪那张报纸挡了我的眼,没注意到你回来。”他说着,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半揽半抱地将人弄进了屋来。

“让你说对了,那个人就站在你太太的立场上说话。”穆朝朝皱着眉,嘟嘟囔囔地摆出一副抱怨的模样,“到时候去了香港,你还是给我另找一个住处吧。钱由我自己来出,还与现在一样。”

周怀年有他自己的打算,可眼下也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来,“行行行,你说怎样便怎样。”他坐到床上,将她也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脸颊贴着脸颊,他又问她:“还有呢?他还与你说什么了?”

穆朝朝撇撇嘴,装作不耐烦地答道:“不想说了,想起来都不舒坦。”

想她是真生气了,于是周怀年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哄劝道:“我们朝朝最懂事了,别与他一般见识,嗯?下回他要再来,我就拿扫帚给他轰出去,行不行?”

穆朝朝“哧”的一声笑出来。而后,微微转过脸去,与他额头对额头地相抵着,“他说的,也不是全有错。等到了香港,你与苏之玫还应当先维持着表面夫妻的关系。”

毕竟香港那边也有不少从前兴社的成员,但大多都与成啸坤有关联。虽说成啸坤已经不在,但苏之玫怎么都还算是成啸坤的义女,周怀年若想在香港站稳脚跟,那一层关系暂时还不能捅破。原来他还在烦心这桩事,但听穆朝朝今日这般说,他便安心了不少。说她懂事,那不是哄她,她在他心里从来就是十分明事理的女孩子。

周怀年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微张唇口说话,声音便贴着她的唇暧昧着:“今日减药量了,要不要……”

穆朝朝耳根红了一下,下一秒便按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我要先给你修指甲。喏,我东西都准备好了。”说着便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个工具盒拍到周怀年的手上。

周怀年愣了一下,而后无奈笑起来,“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就你那狗啃的技术,我实在有点害怕。”

穆朝朝往后推他一下,周怀年便顺势倒在了床上,“你这是要我在‘暴力’下屈服?”

穆朝朝扑到他身上,捏着他的下颌问道:“那你这是不想屈服?”

周怀年将手举至头顶,作投降状,“不敢不屈服,但凭穆小姐处置。”

“这还差不多。”穆朝朝心满意足,将他放开。而后又命令他为她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准备。洗手、铺纸、挑选工具,这样一来,也不知是谁服务于谁,左右他们两人都很高兴。

穆朝朝今日修指甲是真的上了心,周怀年的十指在她的修剪下,竟没有一个是歪了缺了的。不过费时也是真的,平均算下来,一个指头从剪到修,至少都得花上五分钟的时间。可她对他这般耐心和认真,让周怀年的心里都不知该如何感动才好。

修完最后一个指甲的时候,穆朝朝这才笑着抬起头来。当她的笑眼恰好对上周怀年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时,她心里有些泛酸,于是她的眼神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

“没想到,修指甲这事儿还挺不容易的。”她抬手拭了拭额角上沁出的汗,想通过说话来分散自己心里的那点难受的劲儿,“上回看你给我剪,感觉你还挺厉害的。难道你从前还专程去学过?”

周怀年笑笑,站起身来,一面收拾着那些剪下来的指甲,一面淡淡地回答她的话:“不算专程学过。但从会使剪子开始,就替我娘修剪指甲了。那时年纪小,有许多次都剪到了她的肉,甚至也有害她流血的时候。可她也不怪我,只是说,慢慢就好了,慢慢就好了。所以,慢慢地,我就愈发小心。慢慢地,在小心之中,手上也就愈发熟练。后来她走以后,我便再没替别人修剪过。直至那日给你修剪,我才发觉,我这门好手艺可不能再荒废了,往后得总替你修剪才是。对了,不瞒你说,我还会剪发。等到了香港啊,那边的天气湿热,我就给你剪个短一些的瘦月式,这样凉快一些,你说怎么样?”

周怀年笑着回头,以为她也该是扬着一张笑脸对他。然而,他回头看到的,却是她满脸是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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