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南京,来了这个所谓的“防疫给水部”以后,山下渊一的工作是越来越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有规律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奢侈。他常常整宿未归,又或者回来吃个饭便又要赶回工作岗位上去。山下美绘将哥哥的辛苦看在眼里,便总要叮嘱他“早些回来”“注意身体”这些话。可他也总是笑笑,回着“知道知道”,却一点也没有改善的迹象。
然而,这一日出门前,竟换了穆朝朝来对他说那些话,还问他今晚能不能早些回来。当时,他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回了声“好”,却不像敷衍妹妹那般,是真心将她这句话给放在了心上。
于是,赶在晚饭前他便回来了。山下美绘心里暗暗地笑,利索地吃完晚饭后,便借口去隔壁邻居家串门去了……
山下渊一工作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与他那份特殊的工作有最直接的关系。此时,他便在浴室里一丝不苟地为自己清洗,而穆朝朝就候在浴室的门口,听到里头的水声止住,她还是不由得嗓子发紧。
山下渊一开门出来,一眼见到门口的穆朝朝时,也是出乎意料地怔了一下,“朝……朝朝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话才一说完,他又懊恼起来,“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先去吃饭?”
穆朝朝低着头,走到他的身边,将自己手里攥着的那件干净的寝衣披到山下半裸着的身上。
山下渊一被她这番举动搅得耳根烫热起来。他有些慌乱地抬手,想要拢紧胸前的衣襟,然而却被穆朝朝抢了先。
细白而温柔的那双手从他的衣襟开始,缓缓捋至他胁下的位置。而后挑起系带,在那处为他打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蝴蝶结。
这一切都太像是在梦里,山下渊一仿佛跌入梦境中却走不出、也不想走出的沉睡者,任这种不真实感发展着,直至她的手离开他的衣物,他遂下意识地伸手去将她的手握住。
穆朝朝的呼吸凝滞了一下,而后挣了挣自己那只被他抓住的手。然而,山下没有理会她的反抗,而是更加用力地将她的手,连同她的人一并带入自己怀里。
穆朝朝憋红了脸,条件反射似地还要抗拒,然而脑中闪过的某个念头,却叫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山下渊一感受到了她此时的温顺,心底里便油然而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他的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在轻轻地抚着她脑后的长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好么?”然而,若说她是受惊的小动物,可他却也不像是猎食者,没有猎食者会这般低声下气地对待自己的猎物。
穆朝朝默然了一会儿,在他怀里点了一下头。
山下渊一不禁扬起唇角,头也不自觉地低下来,直至自己微弯着的唇轻抵在她的发顶,他才又开口说话。但声音轻柔得生怕自己有一点不好,便会招致她的不快,“我听美绘说,今晚的鸡汤是你亲自熬的,对吗?”
穆朝朝没有否认,低声地“嗯”了一声。
“好喝。”山下渊一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一进门便闻到了香味,还未来得及去洗手沐浴,就已经忍不住偷尝了一口。”
“第一次做,不太熟练。多亏了美绘,一直在旁边耐心地教我。”穆朝朝在心里暗叹,幸好他此时在聊的是这些琐事。
然而,说完这话,山下渊一莫名地将她又搂紧了一些。穆朝朝的心突突跳起来,只听他附到她的耳边,在低声说道:“所以,这第一次,是为了我吗?”
穆朝朝突突跳的心蓦地沉了沉。
“是的。”她供认不讳,今晚的事情进展于此,便是她心中早就盘算好的,“鸡汤是专门为了山下君而做。你太辛苦,而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山下渊一摇摇头,抬手去捧她的脸,“朝朝小姐,你要知道,那点累,不算什么的。而你能为我做这些事,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穆朝朝的眼里渐渐蓄上了泪,她用自己那双楚楚动人的泪眼,深情地凝视着山下,“山下君,我知道。可你在做的那些事,我也隐约知道一些。我害怕,我很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们若是战败了,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我时时会在梦里梦到这些,也常常会看到很多女人们为自己丈夫的命运掉眼泪。那些被你们抓来的中国百姓都是无辜的,不是吗?我虽换了名字,跟了你,可我骨子里依旧是个中国人,我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无动于衷,也绝不可能希望中国人被你们如此虐待。但换一个角度来说,你们若是战败,我的命也许就要比你们惨上千倍、万倍。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山下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穆朝朝的一番话,让山下渊一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穆朝朝湿润的眼角,语气不无难过地说:“我要说理解的话,朝朝小姐是想离开我了吗?”
穆朝朝凝了眉,抽了一下鼻子,“不是离开你,是想离开这里。”
山下渊一微愣,而后不解地摇摇头,“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穆朝朝将他的手轻轻握到自己手里,给他说了那些军属太太们想念故土,想念家乡,并且痛恨战争的事,继而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像她们一样,回到日本,等丈夫,等你……”
“丈夫?”山下渊一错愕了,“朝朝小姐你是说,你愿意……”
穆朝朝没有在那个特有的称谓上多作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回到你的家乡,等你回来。你……愿意吗?”
从她口中而出的“愿意”两个字,仿佛是有巨大的魔力。山下渊一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凑近,含了她的唇,应了她的话。
……
半个月以后,日军妄想三个月灭亡中国的企图被彻底粉碎。上海虽已沦陷,死伤不计其数,但此役改变了中日战争的战略局势,成功吸引侵华日军主力从华北战场南下华东,为中国人民的长期抗战、全面抗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与此同时,已有大批的日本侨民以及日本军人的军属撤离中国。而“藤井木子”这个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了其中一批的撤离名单上……
*
很快,将近一年的时间便在时针、分针、秒针的不停盘桓、交叉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抗战仍在继续,上海也还依旧沦陷,然而,前线的炮火不停,隐匿在城市中的爱国志士针对日本侵略者以及卖国汉奸所进行的刺杀已是愈演愈烈。
兴社,作为拥有上海最大势力的帮派,尽管在上海一役期间,成员们流离失所了不少,但剩余的那些仍固守本心的,依然听命于周怀年的号召,纷纷加入到了刺杀的队伍中。
在周怀年所下的那些命令之中,有一个人的名字被视为了头号汉奸。杀他不仅能有丰厚的赏钱,更有被推荐至兴社重要位置的机会。然而,这人极其诡诈,并且有日本宪兵队的特殊保护,已经令不少想要刺杀他的人白白枉费了性命。
这是周怀年的又一个心结,尽管丁佩玲不许他再在这些事上多操心,他也无法真的做到。好在,这日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位于香港坚尼地 28 号的周公馆里,所有人都在为小少爷的生辰举杯庆贺时,阿笙得了一封有人从上海托寄过来的书信,激动而兴奋地跑去寻周怀年。
然而,才跑到半路,便先撞到了出来招呼宾客的丁小姐……
PS:一写到历史吧,就怕时间对不上。所以都做模糊处理了,大伙儿不要深究,简单看看剧情就好哈!(最怕算时间,数学常常拉后腿的人,希望大伙儿能宽容一些~(*/ω\*)今天终于在时间上往后跳一年了,还有几年,这一两章也就跳过了~再忍一忍,忍一忍哈!就当为我老周和闺女多投几天票好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