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以后两人分开,直至当晚,周怀年也没有再回过病房。
穆朝朝陪在小穆安的身边,哄着他睡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讲那些自己编出来的小故事。孩子很兴奋地在说,却不知母亲的心思全然都在那张空着的陪护床上……
“妈妈,妈妈!”小穆安伸出小手,摇了摇有些失神的穆朝朝。
穆朝朝回过了神,表情严肃地制止这个不想睡觉的调皮孩子,“已经快要九点了穆安,刚才我们说好的,妈妈听完你的第三个故事就该睡觉了,现在,大约都已经听了 7 个了吧?”
小穆安皱了皱眉头,轻轻地扯了一下穆朝朝的衣袖,小声道:“妈妈,那我能不能最后和你说一句悄悄话,再睡觉呢?”
穆朝朝被儿子可怜的小模样弄得没了脾气,她伸手轻刮了一下小穆安的鼻梁,温柔地笑道:“说好了,是最后一句话哦。”
小穆安高兴地点点头,而后坐起身来,攀到母亲身上,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妈妈,周叔叔真的是我的爸爸,对不对?今天来了好多人,都这么说。还有,他今天穿了墨色长衫,就跟我在梦里梦见的爸爸一模一样!”
穆朝朝听到小穆安的话,目光又情不自禁地落到那张空荡荡的陪护床上。
“安儿,你喜欢他吗?”
小穆安被问得愣了一下,循着母亲的目光,他也看向了那张陪护床,“妈妈,你是说周叔叔吗?”
小穆安的问话再次将穆朝朝的神思拉了回来,她垂下头,自叹般地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快睡吧,你都说了不止一句话了。”
她说着,一面已经抱起了小穆安,将他又放回被窝里。她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眼睛已不敢再往那张陪护床的方向去看了。
乖顺的小穆安在母亲的安抚下,合上了眼睛。然而,在他半睡半醒之时,却嗫嚅着开口,仿佛是对着身边的母亲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发出喃喃梦呓,“妈妈喜欢他,我就喜欢他……妈妈喜欢的人,才是我的爸爸……”
听到这小人儿的话以后,穆朝朝的心酸了酸,伸出手去,将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轻轻搂住。
喜欢……还是……不想喜欢了?
今晚,他没有再来,也许是在和她想着一样的问题。穆朝朝合上眼,睫毛上已是湿漉漉的一层……
*
在伦敦的那个“家”,周怀年已有几日没回去了。若不是丁佩玲告诉他,家中的大儿子昨日发烧说胡话,闹着要找爸爸,兴许他还是没想过要回“家”。
此时,他正坐在归家的汽车上,敞着车窗,抽着烟。他的心情很不好,哪怕并排坐在他身边的丁小姐正以私人医生的身份在禁止他吸烟,他也全然不顾,且没给她一点笑脸。这让丁佩玲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的态度,更因为他嘴角上那个十分显眼的暗红色咬伤。
可她对他,究竟是耐得住性子,并且她也很自信地认为,这世上除了她,将不会再有一个女人会对他的孤傲和冷漠如此包容。甚至她还能大度地接受他的两个孩子,这事若是放到那个叫“穆朝朝”的女人身上,一定是不可能的。单凭这一点,她想,她的五哥也得仔细权衡——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暗自觉得仍是自己占了上风,她悄悄地挪了挪位置,与他更靠近一点。
周怀年倚在一侧的车壁,吸着手中那支淡而无味的香烟,脑中正充满了那个抽着纸卷烟而被呛得满脸是泪的女人。她拒绝了他的香烟,也拒绝了他,那副决绝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不认为他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他却无法确定,她说这些是不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做哪些努力……
指间夹着的香烟已要燃到了手指上,他松手,将烟头丢到窗外,便又低头去寻新的香烟。
烟未寻到,身边女人的手便覆了上来。
“烟盒都空了,还抽?”丁佩玲轻轻地攥了攥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般的笑,“戒不掉的话,回头就换个尼古丁含量再低点的牌子,好不好?”
周怀年将手抽出来,把脸别过去。眼睛仍对着车窗外的方向,不言不语。
丁佩玲收回手,与自己的另一只手交握在一起,脸上仍旧带笑地对自己身边宛若冰雕的男人说道:“小穆安的病情我去问过主治医生了。你说巧不巧,那位主治医生安东尼,是我在留学时高几届的同门师兄。他的医术如今可不在我们的导师之下,并且我已经与他打过招呼,不论是手术,还是术后的康复,这些你都可以百分百的放心。”
她在说这番话时,周怀年的眼神已经慢慢地转移到了她的脸上,这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但还是让她的心不可避免地欣慰了一下,“等做完手术,你将他接回家来,到时候由我好好护理,不出两年,他就能恢复得与正常的健康孩子没有二致了。就像我当初照顾你一样,我会更上心地照顾小穆安,我还会……”
“佩玲。”周怀年没打算听她把话说完,便开口将她打断,“我记得我问过你,英国或是国内,你今后想待在哪里?或者说,你想去其他更好一点的国家生活、学习,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你将来的打算,你这样让丁叔很是发愁。”
丁佩玲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和我爸说过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如果你想回国,接受政府的邀请就任上海市市长的话,我是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不过,你要是有更好的打算,我也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所以,你决定好要在哪里生活了吗?”
看到丁佩玲依旧这副“天真”装傻的模样,周怀年蹙了一下眉头,冷声说道:“我去哪里生活,取决于穆安的妈妈想在哪里生活。还有,穆安是我与她的孩子,我们俩会一起好好照顾。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接下来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你的父亲,和你自己。”
丁佩玲的心口被他这番话刺痛了一下,她交握在一起的手狠狠地抠在一起,脸上挤出一丝难堪的笑容,“她出现以后,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赶我走了是吗?你如今只顾着你与她的那个孩子,却也不管曈曈了是吗?你以为她来了,她能好好地对待曈曈?你是没看过她伸手去推曈曈,骂他没有教养的样子!那分明就是一个恶毒的继母才会有的样子!”
周怀年一手攀住前头的座椅,坐直了身子,错愕地听着她的话。
丁佩玲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她是见过曈曈,没错。但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过多地说下去了,免得你以为是我故意在抹黑她。反正已经快要到家了,你可以去问曈曈,自己孩子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
周怀年攥紧了拳,眼神冷厉地盯着丁佩玲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沉着声对前头的司机发出命令:“开,给我快点开!”
……
次日上午,穆朝朝忙完了手头的护工工作回到病房,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好久不见的格瑞斯以及她那位地产经纪人朋友亨利先生,都在小穆安的病房里。他们是来特地看望小穆安的,并且已经陪着小穆安玩了一上午的手偶游戏。这会儿见到穆朝朝回来,两人都很开心地上前与她拥抱。
“亲爱的,你还好吗?我真是太想念你,还有我们可爱的小穆安了。”格瑞斯紧紧地将穆朝朝抱着,对自己很久没来看望他们母子而感到十分抱歉。
穆朝朝安慰地轻拍她的背,笑着说道:“我很好,穆安也很好。我们也同样很想念你,格瑞斯。穆安昨晚还和我提起你呢。”
格瑞斯欣喜,“啊,是真的吗?提到我什么啦?小穆安刚刚可没有告诉我。”
见格瑞斯还不肯撒手,亨利先生已经急不可耐地上前用手将她们两人分开,“我说格瑞斯,你不要因为兴奋,而忘了你来之前答应我的事儿。”
格瑞斯被他拉开,没好气地笑了一下。而穆朝朝却好奇地开始追问已经拥上来向她索抱的亨利,“格瑞斯都答应您什么事儿了,亨利先生?”
亨利搂着她,在她面颊上亲吻了一下,虽是出于一种友好的礼仪,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让坐在病床上的小穆安咯咯笑着捂上了眼睛,“亨利先生不怕羞!妈妈,我知道亨利先生说的什么事儿!”
“小穆安,你这个小叛徒~”亨利冲小穆安做了个鬼脸,并刻意提醒他道:“别忘了,你也答应了我一件事儿哦。”
穆朝朝虽然没有回礼,但她脸上绽出的笑却是这些日子以来最灿烂的一次,“你们一大一小,在这儿打什么哑谜?格瑞斯,你总得告诉我吧?”
格瑞斯听到这话,赶紧摇了摇头,又笑着捂住了嘴巴。
那位亨利先生也不知是不是学过什么戏法,突然从身后变出一束红玫瑰,送到穆朝朝的面前,“穆,你要是答应今晚和我共进晚餐,我就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你。”
穆朝朝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束突然被献上来的玫瑰,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坐在床上的小穆安,则兴奋地挥起了小手,高声喊道:“妈妈!你快答应亨利先生吧!这样你就能知道我们的秘密啦!妈妈!你快答应他!快答应他!快……”
小穆安说着说着,兴奋劲儿忽而消减了下来,而声音也随之逐渐弱了下来。他将自己高举的小手收回到床上,而后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小声而礼貌地说道:“周……周叔叔好……”
穆朝朝脸上的笑也蓦地消失了,她的眼神从那束红得似火的玫瑰花上,转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冷得如冰块的那张脸上,以及被他紧拉着手的那个小孩的身上。
“爸爸,就是她推的我,我没有撒谎!还有他,他是日本人的孩子,他说他的家在日本,我全都记得!”周家小少爷周惜曈,拿手指着病房里的穆朝朝和小穆安,气鼓鼓地向他的父亲周怀年大声控诉。
PS:不好意思,歇了两天没有更,是去好好玩和好好休息了~对于现在或以后继续发展的剧情,可能有人会觉得俗了,但是剧情是已经想好了的,大体是没法改了。所以,要是觉得已经看得没劲的宝贝们,可以先不看了哈,只是这付过的钱我没法退了,抱歉抱歉~如果可能的话,下本书我再尽力吧,谢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