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孩子跑远之后,周怀年才将怀里胡乱折腾的穆朝朝给放开。
“周怀年,你是不是疯了!一个才六岁的孩子,你怎么敢让他自己一个人下山去!”穆朝朝急得又用拳头在他身上狠砸两下。
周怀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六岁时,已能一个人到山上砍柴,家中一应琐事,都能独自承担。而他呢?他也六岁了,他能做什么?都做了什么?除了在家任性妄为,不服管教,还能做什么?”
“那你也不能一下就让他彻底变样啊!”穆朝朝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于是转头便对阿笙吩咐道:“阿笙,你去!你快跟着去!”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阿笙怔了怔,接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看了周怀年一眼。然而,周怀年那张冷冰冰的脸,仍是叫他不敢动弹。
“快去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穆朝朝说着忽然拿手捂住肚子,脸上的表情也立刻变得痛苦起来,“哎唷……”
“朝朝,你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周怀年吓得面容失色,忙伸出手去,将她搀住。
穆朝朝靠在他身上,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已不似方才那般大发脾气,而是困难地喘着,却还要低声哀求他:“周怀年,你就顺我一下吧,行不行?把孩子找回来,咱们以后再好好地教他,成么?”
周怀年双手搀着她,脸却冷了下来,“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打算严厉到底,然而,穆朝朝紧随其后的又一声痛苦的“哎唷”,惹得他不得不败下阵来。
“穆朝朝啊穆朝朝,你可快别吓我了行不行啊?哎!”周怀年无可奈何地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对她说道:“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傻?也不想想我能是那么狠心的人吗?不用你说,在上山之前我就交代好了,这会儿已经有人跟着他了。”
“啊!你说的是真的?”穆朝朝听到这话,立刻直起身来,脸上痛苦的表情此时也全然不见了。
周怀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手却依旧不敢将她放开,“你就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行不行?顶着个大太阳跑到这山上来,又不嫌热了?又不嫌累了?我看啊,你就气我来劲!”
闻言孩子没事,穆朝朝“嘿嘿”笑了两声,而后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往周怀年身边腻了腻,“哪敢气我们周老板呀,我这不是想替您多分担一点么?你看,严父、慈母,是不是特别好的搭配?”
她扬着一张被太阳晒得粉扑扑的笑脸,额上贴着几缕被汗打湿的碎发,惹得周怀年哪里还舍得再“声讨”她。他一面拿着指腹替她一点一点地抹去细汗,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好好教育这孩子,是好事,可你也不能让自己受了罪。眼看,没多少日子这小的就该出来了,你说你这样瞎跑,不是让我担心,让所有人担心么?”
穆朝朝看了一眼那些跟随周怀年上了山的手下、佣人,各个大汗淋漓还不敢大声喘气的样子,她便有些内疚了起来。她垂了垂眸,往周怀年身上一靠,喏喏说道:“别生气了,我保证,一定没有下回了,嗯?”
周怀年听她如此说,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最好没有下回。行了,走吧,走吧,别傻站在这儿晒太阳了。”
他这话才说完,后头几名佣人便抬了椅子走上来。
“来。”周怀年对她伸出手去。
穆朝朝看了一眼那张被拴着竹竿子的椅子,心里本是想拒绝的,但又看见周怀年那副不容置喙的模样,便只能乖乖听话。
他小心搀她,让她坐到“椅轿子”上。而自己站在她身边走着,一路下山,无论这条山路好走难走,他的手始终就没松开过。原对这临时改装的“椅轿子”还有些恐惧的穆朝朝,因他陪伴在侧,也莫名地安心下来。
安了心的她,此时才觉出有些累,想闭上眼眯一会儿,可又怕他一个人这样走着寂寞,便强打起精神来,与他漫天漫地地聊着……
“周怀年……”她懒懒地叫他名字,眼睛弯弯地眯缝着,也不知是太阳光太强,还是她在笑。
“嗯?”周怀年也轻声地应了她一声,人不自觉地又朝她靠近了一些。
穆朝朝偏了一点头过来,正好能靠在他的肩上,“你觉不觉得,曈曈这孩子,其实有点儿像我小时候?”
周怀年听到这话,笑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调皮捣蛋这方面,倒是和你有些相像。”
穆朝朝拿手指戳他肩头一下,纠正他道:“喂,我说的是不畏强权这方面,好不好?”
周怀年低头发笑,顺着她道:“嗯嗯嗯,不畏强权,不畏强权。那你说,咱们两个,到底你是强权,还是我是强权?”
“唔……”穆朝朝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答道:“你,你是强权。我可是慈母!”
“好好好,善良的慈母。”周怀年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温声地对她说:“要是累了,你就跟我说,别扛着,凡事都有我呢,懂么?”
他说的,是所有的事,包括像今日的这桩事。而穆朝朝心里懂得,却不想正面应他这话,于是故意装傻充楞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累,要不,我先睡会儿?”
周怀年哪能不知她的心绪,但他总是顺着她的。让她在椅子上躺好后,吩咐佣人们走得平稳一些,他便伴在她身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穆朝朝对大儿子周惜曈的付出,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奈何,这孩子还是将她放在“继母”的位置上,处处与她作对。周怀年看不得她如此辛苦,便产生了一些矛盾的情绪。一方面是对当初苏之玫托付的承诺,而另一方面是当真心疼穆朝朝的付出。
就在他极度矛盾之时,成家有人找上了他。那人是成啸坤定居在美国的亲侄子,此番回来,说是想要见一见周府的大少爷。周怀年不清楚那人的意图,但又隐隐察觉,成家那边许是知晓曈曈的身世。至于如何知晓的,他猜不到,也不想猜。他只是为此动了一点小小的念头。而为了让这个小念头有更明确的倾向,他已约了那位成先生在今晚见面。
这事儿他没有告诉穆朝朝,只是想见过了那人,待他有了权衡以后,再来决定用不用告诉她。那人若是不好,这事儿他便会当做没发生过。那人若是看着真诚、良善,那么这件事才有了商量的余地。为了不叫她再受累辛苦,他是可以狠下心,做一个恶人的……
穆朝朝的确是累了,下山这一路,她都没醒。等回府以后,也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被周怀年抱上了床。他说他晚上有个应酬不能陪她吃饭,而她合着眼点点头,只叫他少喝一点酒,早一些回来。她不记得他最后说了几时能回,只记得他在走时,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也许是那个吻的加强作用,使她这一觉便睡到了夜幕笼罩。
太太在睡,没有人敢上去打扰。要不是有下人像丢了命似的匆匆来报,穆朝朝的贴身女佣也不敢有如此大的胆子,闯进屋,将她给唤起来。
“太太!太太!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大少爷让人给绑走了!”
只这一句话,便叫穆朝朝从朦胧的睡梦中彻底醒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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