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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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祯用这猫样做惯了偷偷摸摸的事,悄悄跟上去后,武皇后一行人完全没发觉,就让她一路跟到了梅贵妃住的蓬莱殿。武祯先以为皇后是去见贵妃的,心里觉得有点惊讶,毕竟梅贵妃待她姐姐武皇后一向周到温柔,每每都是主动去清宁宫陪伴她,若是无事,在清宁宫一待就是一日,这样一来武皇后就极少主动去蓬莱殿。

武祯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皇后殿下神情较往常不一样,有些奇怪。更让她觉得违和的当然是武皇后手中抱着的那只猫,离得远了她感觉不清晰,但总觉得那猫好似有几分怪异之感,可惜了不能近前看看。

武皇后让宫婢们侍在门口,自己进了殿中,武祯悄摸摸跟着进去,谁知却没看见梅贵妃,而皇后殿下将怀中的猫放在了梅贵妃的床榻上,自己坐在一旁凝视着猫。

她这姐姐大了她好些岁数,一向最是稳重成熟不过的,最爱在她面前摆出长姐风范,曾严厉训导她,也关爱保护她。当了皇后之后她威严与日俱增,朝堂内外处理的井井有条,虽只生了个女儿,但很得皇上敬重,好像什么天大的事她都能摆得平。但这会儿,她却对着一只娇俏的白猫儿露出了天塌下的忧虑表情。

武祯觉得姐姐这表情怪稀奇的,蹲在梁上看了好一会儿。

“怎会发生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如今虽是暂时瞒了下来,但也不能隐瞒一世。”武皇后揉着额头:“为今之计,只有找两位高僧前来看看了,看是否能助你变回原样。”

白猫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武皇后的手。

武祯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对劲,脑中一下子冒出了个念头。她跳下梁,悄无声息更凑近了些,那边武皇后继续道:“素寒,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好?”

素寒?梅贵妃梅素寒?武祯爪子一顿,看来猜对了。这梅贵妃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一只猫。接二连三的出事,还都是她身边人,武祯若还觉查不出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那也不用当这个猫公了。

思索片刻,武祯忽然光明正大的跳出去,跳到了武皇后和那只白猫面前。

武皇后被她惊了一跳,立刻将白猫抱起,警惕的望着突然出现的狸花猫。没有惊呼没有失态,比一般人镇定多了。

“我可以帮助你们。”武祯猫口吐人言,却是个沉沉的陌生声音,一点不似她平常的声音。

“我可以帮梅贵妃恢复人身。”她说:“不过,我要是帮她恢复了,武皇后要给我一样东西。”

听她说能帮忙,武皇后眼中全是疑虑和思索,但听到她说条件,武皇后反而放松了一些,有所求总归更让人放心。

“你想要什么?”她谨慎的没问其他事,对身份之类的事追根究底在某种时候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作用,她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先让梅贵妃摆脱这个猫样。说实话她快受不了了,讨厌猫讨厌了这么多年,突然要她接受,真的很痛苦。

武祯龇牙笑,看上去很不怀好意:“我要藏经宝玺。”

藏经宝玺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巴掌大小的玉色玺,上面刻了一整篇经文,字体细小的肉眼难辨,那般精致的雕工简直非人力所能为,据说此玺还有避诸邪的作用,是被珍藏在内宫的宝物。

虽然东西珍贵,但武皇后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因为东西太珍贵她还更加放心了。丝毫不知道面前这只笑的恐怖的猫是自己那个促狭的倒霉妹子,武皇后心情略紧张的与她周旋着。

武祯坏心眼的故意吊着姐姐玩了好一会儿,这才认真给解决问题。她先仔细观察变成白猫的梅贵妃,然后爪子一挥,白猫就四脚离地飘在了半空中,吓得有点炸毛。武祯忍笑,张大猫嘴一吸——只见白猫在一片扭曲的波动中隐约变成了个人形,然而还没等武皇后露出喜色,那人形又猛地消失了,白猫摔回被子里,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太对劲啊。武祯一爪子托在腮下,摆出像人一样的姿势沉思着。她原以为是什么妖法术法之类,将人变成的猫,现在看来,并非普通的法术所致。

等梅贵妃理好自己滚得乱糟糟的白毛,武祯又来了一次,这回,她观察的更加仔细,清楚的发现梅贵妃周身裹着一团黑影,那东西就像一块人皮将她牢牢束缚成了猫的形状。

理所当然的再次失败了,不过武祯已经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不是很厉害,但很麻烦。用有灵性的动物皮毛制成的‘地衣’,要想解开,寻常术法无用,只有一种办法——至亲之人的眼泪,至少四个。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要想从身上脱下来,得找四个梅贵妃血缘亲近的亲人,将他们的眼泪洒在梅贵妃身上,这才行。

巧的是,梅贵妃在这世上的血缘亲人,大概也就剩四个了,一个太子,她的亲生儿子;一个梅四他爹,是贵妃的亲哥哥;一个梅四,还有一个……梅逐雨。

武祯现在要思考的就是,怎么弄哭这几位,当然主要思考的是怎么弄哭小郎君,其他几个都没什么难度,但小郎君,说实话她有点舍不得折腾。

“怎么样,是否有什么麻烦?”武皇后有点沉不住气。

武祯回神,“有点棘手,我明日准备好了再来。”说完,她跳窗跑了,也不管武皇后什么表情。

武祯没急着出宫,先去找太子。太子是梅贵妃的亲子,她也就这一个孩子,平时在武皇后膝下管教,武皇后待他如亲子,梅贵妃却与这个儿子不怎么亲近,或者说除了武皇后,梅贵妃对谁都有种淡淡的矜持,比起儿子,她甚至更喜欢武皇后所生的公主。

太子如今不过九岁的年纪,是个小胖子,还爱哭,拿他的眼泪简直毫无难度,武祯只是趁这小太子独自在内室写功课的时候挠了他一爪子,这小胖子就哭唧唧的给她贡献了许多眼泪。看着软绵绵像个大白面团的太子哭唧唧的抱着被她挠红了的手,委屈的不行,武祯决定下回进宫来给他带点有趣的小玩意补偿一下。

武祯接着出宫去找梅四,梅四在家中画画,脑袋上绑着一根红色的额带,头发有点乱,袖口沾了墨,一副邋里邋遢的颓丧样子,桌旁还放着没有动过已经凉透了的饭食。一心一意扑在画画上的梅四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祯姐来了,他慢了半拍的用笔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将绑着的头发弄得更乱了,才惊讶的说:“祯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完他赶紧把自己面前的画遮住了,“我还没画完,不能看!看了就没惊喜了!”

武祯已经看了好一会儿,梅四确实花了心思画的,和时下流行的鬼怪辟邪图不太一样,他的图中鬼怪每一只都很别致独特。

梅四把画收好了,才想起问她来干什么,“祯姐,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梅四偶尔还是很敏感的,觑着武祯神情,他试探的问。

武祯:“对啊,来,哭给祯姐看看。”

梅四一脸智障:“啊?”

武祯:“哭啊,开始。”

梅四:“等一下,怎么就开始了,我还没准备好!”他都没想起来问自己为什么非得哭不可,听见武祯喊开始就有点慌——可能是从前被她拉着练弓箭落下的毛病,武祯曾经规定他们必须在固定时间内.射出多少箭,规定时间没完成的就翻倍,真是一段痛苦的操练经历。梅四听到她那个熟悉的‘开始’就下意识想找弓箭瞄准,心慌的都冒汗了。

拿到梅四的眼泪,武祯再去找梅四他爹,梅四他爹是国子监祭酒,性格是挺好的,对谁都和善,就是对自家儿子不和善,总想让他好好学习以后子承父业,但梅四不乐意,于是三天两头被他爹收拾。

武祯在一家酒楼找到了梅祭酒,他正和同僚在酒楼喝酒,大倒苦水诉说家中儿子没长进,武祯听了一阵中年已婚郎君的家庭烦恼,手指一动,就有一阵风沙吹进楼里。他们坐的窗边,梅祭酒正说着儿子不孝伤透他的心,忽然被这阵不知哪来的风沙迷了眼,当时眼睛就红了,再揉两把,老泪纵横。

成功拿到梅祭酒的眼泪之后,就剩下梅逐雨的。武祯到处找不到他的踪迹,最后却在自己家附近寻到了他。他牵着马站在一棵树下,就那么静静望着豫国公府的大门。

武祯曾经玩笑般的跟他说,若是想见她可以给她写封信笺,看到信笺就会去与他相见,然而梅逐雨一次都没写过,他一直就这样,不曾主动来打扰她,只是等着她想起他,去找他。

梅逐雨在人家门口附近站了一会儿就准备走。

“来找我。”站在他身后的武祯笑着问。

梅逐雨好几天没见到她,直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啊了一声。今日他办完了公事,能早些回家,但不知不觉的就走到这里来了。傻站在这看门和墙,其实本也没想到能恰好遇见她,猝不及防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先前几日的惆怅都好像一下子被扫空了。

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梅逐雨心里想着能做点什么让武祯开心的事,而武祯心里想着,该怎么让他哭。

不然,故技重施?武祯手指稍一动,街上就扬起了一片风沙。今日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的,时不时刮一阵风,街上灰尘又大,武祯这一下让风沙刮得有些大。

“小心风沙迷眼。”梅逐雨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即武祯感觉眼前一暗,小郎君伸手小心的拢住了她的眼睛为她遮挡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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