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如此大力地揉入怀中,程令雪几乎喘不来气,她急急拍他肩头。
“真被附身了?!”
姬月恒不回应,拥着她的力度渐次收紧……要人命,程令雪被挤压得胸口憋闷,正欲砍下一记手刀。
姬月恒放开了她。
池水氤氲,薄雾让他眼底情绪模糊得近乎迷濛,甚至显出些阴郁。
真像活见鬼。
程令雪手在他跟前招了招,冷道:“他是我的人,小鬼你最好从他身上离开,姐姐杀过人,也可以杀鬼。”
手被姬月恒握住了。
他的声音被泉水浸得艰涩。
“是我,没有鬼。”
怪异的劲儿褪去,姬月恒眸光淡如水,握着她手的力度适中。
他问她:“适才梦到什么了?”
程令雪歪着头打量他,确定他恢复正常后才道:“就梦到一个很像你的小孩穿着衣裳在这里泡澡,就坐在那块石头上,长得小观音似的,人却鬼气森森,不动也不说话,只盯着我看。”
说到这里,程令雪便有些不满:“我多看了两眼还被小鬼头给说了……”
姬月恒定神凝着她。
“说了什么?”
“那孩子就跟个鬼一样,说话飘飘悠悠的,说我还在看他……”
如今回忆起那个面容漂亮的小鬼,程令雪仍是一身鸡皮疙瘩,她双手抱臂往温泉里缩,让池水驱散森冷。
“太可怕了……”
姬月恒一言不发地听着,看着她所指那块石头。良久,他忽而笑了。
“真的是你。”
程令雪整个人泡在水里,只露出脑袋,呆愣道:“怎么了?”
青年的笑意在雾中时隐时现,唇角若有似无的苦涩亦时隐时现。
“为什么是你。”
程令雪实在听不明白。
见他凝定地盯着自己看,她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处,往水下看去试图找寻原因,才记起她没穿衣服!红的黑的白的,在水中若隐若现……
他盯着她看原是因为这!
程令雪冷目扫向他:“怎么还看?”
姬月恒目光沉凝,并未错开眼,而是涉水慢慢地朝着她走来。
他腿脚不便,走得很慢很慢。
程令雪才发觉他也穿着一身里衣,和梦中那个小孩一样。
那个梦也太贴合实际。
她失了神,姬月恒已走到面前,在她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他捧起她的脸端详了许久。
“就算是你,也无碍。”
“你在说什——”
程令雪诧异地发问,他却已笃定地吻了下来,吻如绵绵春水,温柔地侵入她的口中,仿佛故人重逢时的寒暄。
她渐渐被春水席卷,也顾不得琢磨那些令她觉得怪异的点。
这温暖池水泡得人滋生恶念,程令雪张口让他吻着,手不觉攀上姬月恒的肩头,身上忽而一轻,她回过神时已躺在边上巨大的溪石上,溪石足有贵妃榻那么大,略有些坡度,人躺上去时身子顺应了溪石的弧度,似一枝弯折的竹枝。
这样一来,她整个人如被展开的书册,被看得分毫毕露。
这池水刚好与溪石齐平。
躺下去时,只要水波微动,一波波的温泉便会漫到身上来。
很舒服,但有些怪异。
姬月恒俯下身,无声凝着她。
少女潮红的面容和一张稚气的小脸彻底重叠,那一刻,过去的记忆无比真实,猛地冲入晦暗无底的心里。
因为自责、遗憾,他心里有个空洞,积年累月,越扩越大。
如今这一空洞倏然被填满。
但新的空洞生出了。
她为何会与他重逢?又为何与他一道中蛊?背后是何人从中撺掇?
以及她……
会怪他让她颠沛流离么?
这些疑惑化成刀,在他心里挖出一个个血淋淋的空洞,每一个空洞都可能裂成一道深渊,把他拉下……
姬月恒描摹着她眉眼。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你……”
他轻颤的指端拂过她眉间,逐渐用力,强烈的不安漫上。
似有什么即将失去掌控。
要将他扯入深渊。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习惯。
话本中只说一对男女羁绊越深,感情越深刻,可乍然发觉他们之间多了一道羁绊,他为何反而无端恐惧?
“为什么?”
话本也解释不清。
水雾在姬月恒周身蒸腾,将青年的长睫濡湿,就如淋雨的鸦雀。
他看着她,目光逐渐涣散。
分明是她被压在下方,程令雪却觉得被压住的是姬月恒。他极少会露出茫然的神色,湿发缠着脖颈,格外易碎。
好想蹂躏啊……
这个念头一出,程令雪鬼差神使地抬起身子,朝着他喉结轻咬。
“呃——”
姬月恒急剧地一颤,潮红自耳尖烧开,快意如燎原之火,急速蔓延到颈侧。从前也有过,但从未如此猛烈。
他猛地掐住她肩头,将她稍推开,好让他可以看清她。
桃花眼中茫然越积越深。
程令雪也回望着他。
此刻青年的目光暗沉偏执,可濡湿的鸦睫、微红的眼尾,被她咬了一口的喉结,每一处都昳丽而脆弱。
像被狠狠蹂躏过一遭的罂粟。
带着毒,又糜艳。
她惊住了,他到底怎么了?
都做过好多回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她咬住喉结,这一次却是从未有过的激动。
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你……你是不是又不发病了,要不这样,我们先回去?”
姬月恒仍在怔忪,他亦觉得荒谬,为何突然这样。仅仅是因为发觉她与他有着许多羁绊从而感到不安么?
是这股不安给他带来了快乐,还是因为发觉她与他有了更多联系?
弄不明白。
话本也没说过。
“姬月恒?”
少女忍不住直呼他名字。
姬月恒低下头,他急需一些快意甚至痛意来驱散心头的杂念,他凝眸看着她,痴迷甚至带着乞求地,喉间溢出的声音痛苦又亢奋:“咬我……
“阿雪……再咬我一口……”
压抑的眸子中隐约透出如痴如醉的狂热,简直像正人君子服了五石散。
他还叫她阿雪……
从未有男子这样亲昵地叫过她。
程令雪心旌被唤得摇曳,她抬起被泡得发红的玉臂,环住他脖颈稍稍往她这边压,而后贝齿轻啮他喉结。
一下一下,她像在给狸奴挠痒痒。
激荡的快意铺天盖地。
青年脚下无力,身子倏然往下压,为了避免压到她,他双手用力撑在溪石上,全身都在紧绷,又不住颤抖。
他一抖一抖的,似乎很难受,喉咙深处溢出的喘息却极是畅快。
没有过的满足。
“呃……再咬一下……”
程令雪觉得这时的他虽不大正常,有些隐约的疯魔,但……怪好玩的。
她双手捧着他脖颈,指甲刮过他玉白肌肤,青年便一阵微颤,待她唇齿开始吮咬他敏感的喉结,他又一颤。
怎么突然这样脆弱?
难不成是因为她说梦见了他,他以为她对他动心了么?
可他却不全是高兴,还有不安。
为何不安?想不通,便不想,程令雪伸出舌尖,划过他的喉结。
像他平时吻她下唇和印章那般。
“哈啊……”
姬月恒果然受不了她这般刺激,急剧一抖,失控地急喘了下,清臞的身子险些支撑不住栽下来,手遽然用力撑着,濡湿的里衣随着他肩臂绷起。
一同惊起的,还有别处。
他低下头,看向那处,苦恼道:“抱歉,我控制不住它。”
程令雪松了口,有些讶然。
并非讶然于他身体上细微的变化,而是讶异于他为何与她道歉。
他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难不成还担心她怕他。
无论如何,今夜的他很古怪。
她狐疑地盯着他,更古怪的来了,姬月恒忽然褪下上衫。
素日沉静冷澈的眸虔诚又乞求。
他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触上玉白肌肤上的两点朱砂痣,似乞求又似轻哄:“阿雪,吻一吻这里,好不好?”
程令雪想起之前他也喜欢吮吻甚至啃咬她身上的朱砂痣。
被欺负却又畅快的感觉很磨人。
她也想这样磨一磨他。
忍住羞臊,她双手扶住他湿漉漉的肩头,贝齿轻啃他心口的痣,还学着他往日所做那般,舌尖逗弄。
一只手则去照顾另一侧。
姬月恒难受地闷哼,颤抖着紧抱住她,几欲将她按入心口。
“阿雪……”
他唤着她名字。
不过是吻了吻他的痣,反应就跟她杀了他一样大……程令雪被他这痛苦无比又欢畅无比的反应取悦了,上方的呻'吟让她听得耳根子通红,心潮澎湃。
她学着他以往所做那般,轻叼住,而后一点点往外扯,再松开。
“呃——”
随着青年痛不欲生的畅快低呼,他文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
他急颤着,目光涣散朝她倒下,而后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唯有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与她的肌肤无隙相贴。
此前几度疯狂,他从未褪下衣袍,最多只是胸口半露。
此刻上衫却已经没了。
真正心贴着心,温度交融,很是新奇又怪异的感觉,程令雪被重重压在溪石上,感觉自己快扁了。
肌肤相触的每一寸都很古怪。
“你、你还好么?”
今日他怎么这么主动地让她捉弄。
又这么脆弱,禁不起玩?
她的脚无处安放,只能木楞楞得支着,见姬月恒压着她不动,还伸出脚尖扒拉了下他的腿上。
“我无碍,只是……很舒服。”
姬月恒微哑应罢,喉间滚了下,而后会错了她用脚尖蹭他的意思。
他直起身,伸手往下方一扯。
啪叽——
岸上多了件湿漉漉的衣裳。
这回才真正是坦诚相待了,第一次在这种时候看到他的全貌,程令雪脸烫得要命,她惊愕地捂住眼。
“怎、怎么突然这样?你之前不是不喜欢脱去的么?不必勉强……”
“要褪去的。”
姬月恒把她按在溪石上,虔诚得近乎膜拜的吻如水波温柔冲刷而来,他捧着她似捧着一樽珍贵的玉雕。
他柔和地吻过,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没有半点狎昵,十分庄重。
更像是在抚慰。
在这样虔诚的亲吻下,程令雪意识如蒸腾的雾气,聚起又散开。
今天的一切,都有些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倒在石上的玉瓶来回晃动,涌出一道又一道的热泉,她也哭得目光朦胧,青年总算结束了他的吻,他贴上来,捧住她的脸颊。
放在溪石上的匕首时离时触。
“唤我一声。”
程令雪浑身都软绵绵,轻飘飘的,她呢喃道:“姬月恒……”
“不是这样唤。”
姬月恒温柔地纠正她。
程令雪想了想:“公子?”
她已经很久没唤他公子了,今日看在他对她近乎膜拜的虔诚,还主动让她玩弄一遭,就勉强唤一声。
姬月恒有一次纠正她。
带着几分新奇,他道:“不如,你唤一声阿九哥哥怎么样?”
要命!
程令雪被这肉麻的称呼吓得睁大眼,他是看那种书看坏脑子了吧?!
她别过脸。
“不行,太肉麻了。”
姬月恒并未威胁,也未逗弄,只是轻叹了一声,玉山倾倒,趴着不动。
“不想唤也无妨。”
“我确实,有负你一声哥哥。”
炽烫的肌肤熨帖着,每一寸都似火苗,在她身上燎烧着。
程令雪被压得喘不来气。
可“阿九哥哥”她实在叫不出来。
姬月恒他是不是背地里偷偷看什么兄妹悖伦之恋的本子?!
她死死抿着嘴不动。
可拿把刀就搁在中间,烤得她很难受,程令雪呼吸开始变得紊乱。
那东西还越来越可怖。
她实在忍不住:“姬月恒,你、你正常一些好不好,有些本子你就不该看,看多了脑子会坏掉的……”
姬月恒低低地笑了下。
“放心,坏不了。”
他一笑,身上就一抖一抖的,刀刃也一下贴近一下远离。
程令雪像被萝卜吊着的毛驴。
偌大一根萝卜就在嘴边,却一会贴近一会拿开,想吃也吃不了。
他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她恼了,得让他记起来——她本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双腿夹住他,一个用力翻转,青年顷刻被压在下。
像在山洞中那般,程令雪按住他。
姿态霸气,话却有些没底气:“你、你别怪我,是你先吊着我。”
她根本不敢看他,眼睛看着别处,手去探那把匕首,总算尽握在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虽说有过许多回,可这回程令雪犯了愁,她好像……
不知道该往哪里塞才对。
一个不留神,稍微靠下了些,程令雪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姬月恒笑了声。
他动了动,似乎要顺势而为。
“你、你、你别乱来,不是这地方!”程令雪冷声制止了他。
他听话地顿住了,看着匕首和她相贴处,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下唇。
“这里,其实也可以。”
可以他个鬼!
程令雪伸手捂住他的嘴,从溪石上爬下来,整个人躲入水里。
“不可以。”
她一离开,肌肤不再相贴,姬月恒心头无端的怅然再度漫上。
他从溪石上起身,忽地拉过她。
“不会放那里,过来。”
程令雪还惦记着他的萝卜,她半信半疑地过去:“怎么了?”
姬月恒抚了抚她烧红的耳垂。
“躺回去吧,天冷,石上躺着尚有温水暖体,下次再让你居上。”
说罢他真像个耐心的兄长,扶着她一点点地慢慢倒下,无比郑重,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瓶,而后拿住吊着她的萝卜。
毛驴总算吃到了萝卜。
喂食的人,和总算吃到美味的人异口同声发出了满足喟叹。
溪石的弧度很是奇妙。
就像在腰后垫了个软枕,不必刻意弓起身子就能不留隙地贴近,比平时坐在轮椅上,甚至地毯都要方便许多。
维持着这般姿态,姬月恒手撑在溪石上,迷离的目光打量着她。
时间似被定住了。
他深埋至里岿然不动,不错眼地看着她,仿佛要记住她此刻的样子。
程令雪被他这温存又宠溺的目光看得一紧,想起那句“阿九哥哥”。
他这会倒真像个温柔耐心的兄长。
这声阿九哥哥似乎也很耳熟,仿佛她从前这样唤过他好多次。
适才那个梦忽似有了着落点。
乍一这般想,程令雪便觉得她似乎真的和姬月恒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多年以来情如亲兄妹,幼时甚至会一道泡温泉,却在长大后的某日在温泉池边背着人,偷偷学一些别的东西……
啊!要命!
她被姬月恒感染了!
虽说她知道他很爱做戏,可这种演法实在是……太羞耻。
她羞恼交加,猛地一阵紧张,姬月恒留意到了,险些没绷住。
他手隐忍地支在她脑袋两侧。
兴奋又宠溺地温声道:“阿雪在想什么……那么兴奋?”
说着还往里靠了些许。
程令雪思绪被挤撑得半点不剩,意识朦胧,哪有余地思考?
“唔,我在想‘阿九哥哥’啊……
“啊——
“你……我没在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