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千户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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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一个半月,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隋玉跟赵西平昨晚躺到床上没说两句话就睡了过去,早上要不是殷婆子来敲门,夫妻二人估计要睡到大天亮。

早饭已经煮好,一箩烙饼,半锅黍米粥,还有一盘切好的咸鸭蛋和酸萝卜丝。隋玉坐下端碗喝口粥,汤水粘稠,黍米软烂,殷婆子应该挺擅长做饭,火候掌控得不错。

“哪来的咸鸭蛋?”赵西平问。

“孙大娘送来的,军屯里有两户人家养的鸭子开始下蛋了,她收鸡蛋的时候买了二十个拿来送我们。”赵小米看向隋玉,说:“我估摸着她是怕我们不用她了,特意送二十个鸭蛋过来。我给钱她不要,之后就没勉强。三嫂你看我做的合不合适,若是不对,下次她再来送鸡蛋,你把钱给她。”

隋玉点头,说:“算了,她有心送,我们就收下吧。”

“我也觉得,我们收了鸭蛋,她心里也踏实了。”赵小米有些得意,“我说得对不对?”

“对。”隋玉笑了。

她们边吃边聊,赵西平已经闷头吃下五个饼子和一碗粥,他放下碗筷,说:“我先过去了,你们出门的时候让甘大送你们过去。”

“我三哥要去哪儿?”赵小米不解。

“去校场练兵。”隋玉说。

此时天色还暗,屋里还点着油盏照亮,走出大门,路上没什么人走动。赵西平路过隔壁顾千户家,见大门敞着,他高声问:“顾千户可走了?”

年逾四十的顾千户从门房里走出来,他也是高个子,长着一张圆脸,又有些胖,从面相看是个和善人。

“昨晚听说你回来了,我猜着今早你就要去校场练兵。”顾千户笑呵呵的,他拍了拍赵西平的肩膀,说:“升为千户可不比当十夫长的时候清闲自在,出城离家都要向都尉或是校尉报备。”

赵西平点头,说:“昨晚校尉大人喊我过去训了一顿,这下长教训了。”

走到巷子口,又遇到两个千户,四人一起大步往校场走。

路过官府,四人遇到胡都尉,拱手见礼后,胡都尉看向赵西平,说:“既然校尉大人已经通知你了,我也不再多唠叨,往后再出城,离开三天以上都要向本官报备。”

赵西平暗吁一口气,消息传得真够快的,他昨晚天黑了去的校尉家,过了个夜,他的同僚和上官都知道了。

他拱手应喏。

到了校场,胡都尉分给赵西平一队兵,赵西平对校场上的训练不熟悉,他跟顾千户请教一番,带着一队五十个驻兵沿着校场跑圈。

隆冬三月,寒气不减,西北的早上和晚上格外冷,但赵西平沿着校场跑五圈下来,最里层的单衣已经汗湿了。

这时天色放明,兵卒们取下武棍对打,赵西平没学过这些招式,他背着手站一旁旁观。

“赵千户,我陪你练练手?”杨千户一手拎个武棍走过来。

顾千户闻声走来,他好奇赵西平会怎么应对。这小子来历简单,身为十夫长的时候多是在地里刨土,没有正经训练过,但立下的战功却又是实打实的。

另外七个千户也走过来,有意探探赵西平的底,他们怂恿道:“赵千户,给杨千户一个下马威吃,他平日仗着比我们年轻,没少耍花架子功夫戏弄人。”

赵西平摇头,他接过武棍,说:“你这就是戏弄我了,你们身经百战的时候,我还在老家下水摸鱼,说花架子功夫就是谦虚了。”他颠了颠武棍试手感,冲杨千户说:“我没学过正经的手脚功夫,我们过两手,我若是输了,各位兄长和叔伯别笑话,往后多指点一下。”

杨千户摆出架势,说:“废话别多说,你先动手。”

赵西平攥着武棍劈下去,一招不成,他反手横扫,两根武棍相击,震得他虎口发麻。余光瞟见不远处驻兵练武的姿势,他有些生疏地变动招式,这在杨千户面前不够看,一举打飞他手里的武棍。

武棍落地,杨千户横手攥着武棍抵上赵西平的胸口。

“赵千户,跟杨千户比比箭法。”曲校尉从校场外走进来,半是指点半是训:“箭法训练不能断,手脚功夫也不能落,往后你自己多上心,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三脚猫的功夫。”

赵西平微微有些脸热,他拱手应喏。

曲校尉的侍从拿来两柄弓箭,赵西平跟杨千户各持一柄,箭靶已经固定好,两人后退十步,各自拉开皮弦。

“杨千户,你先。”赵西平说。

杨千户不啰嗦,瞄准箭靶,他利索放箭。

赵西平紧随其后。

两支羽箭先后射中箭靶,箭簇插进箭靶里,距离没隔多远,两人不分上下。

杨千户这才正眼看向赵西平,提议说:“换成移动箭靶?”

赵西平欣然答应,他抽支箭再次拉开皮弦射出去,试过手感,再判断风向和风力。

五个战奴举着箭靶过来,他们对这种命令已经麻木,举着箭靶在划定的范围里跑动,羽箭擦过肩膀飞落,或是落在箭靶上,羽箭的破空声和插进箭靶里的咯吱声让人身体紧绷。

五支箭射完,空气里多了丝血味,杨千户失误射中了一个战奴,战奴拔下手臂上的羽箭,弯腰去捡地上落的箭。

“行啊。”顾千户走来拍了拍赵西平,说:“四支箭正中箭靶,一支箭飞落,准头不差。”

赵西平往战奴离开的方向看一眼,说:“也就在射箭上有点准头。”

杨千户丢下藤弓,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赵西平这才发现曲校尉和胡都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捡起藤弓放一旁,拿起武棍去跟兵卒一起练招式。

“你识字?”顾千户问。

赵西平诧异,说:“只认识我自己的名字算吗?”

顾千户:……

“我听你说话不俗,还以为你识文断字。”他有些不信,问:“真不识字?”

“不识字,不过我媳妇识字。”赵西平回想一下,说:“你觉得我说话不俗的地方,大概是我跟她学的,没有特意学,但受的影响挺不小。”

赵西平突然欣喜,他仔细品了品之前说的一番话,好像挺有水平,还会拐弯抹角地恭维人了。在娶媳妇之前他哪懂这些,按他娘说的,从他嘴里说出去的话比捶衣的棒槌还硬。

火红的太阳钻出云层,校场上的兵卒散了,顾千户他们打算离开,赵西平追上去问:“之后我们还有什么事?”

“没有战事,平日武训不算紧张,只有早训和晚训。”顾千户接腔,说:“下午过来的时候,我打发仆从去喊你。”

赵西平道谢,不过他没跟着离开,他返回校场拿起武棍回忆着早上记下的招式,一个人在校场训练。

太阳越升越高,风里的寒气骤减,赵西平解开单衣,脱下里面的夹袄,他拿着武棍去找管理弓弩的老卒,领到一柄弓一筒木箭。他离开校场往东走,去野外练箭,顺便还能打些鸟兔回去。

城西,殷婆子牵着骆驼驮着一筐湿衣裳往回走,家里没人,牲畜都牵出去啃草了,她将主家的衣裳晾开,匆匆锁门去铺子里帮忙。

过了早食,还不到晌午,铺子里除了隋玉姐弟俩和赵小米在包扁食包包子,没有其他人。

“娘子,可有我要做的?”殷婆子进来问,“家里都收拾好了,晌午我要做什么菜?”

她还是习惯喊隋玉为娘子,为奴太久,奴性已经融入骨血,不敢称呼主家的名字。

“家里不做午饭,都在铺子里吃。”隋玉指了下墙角的酸菜缸,说:“刚送来的,你捞一盆酸菜出来过两道水,再放簸箕里沥干水。”

“哎。”殷婆子立马照做。

昨晚只发了四盆面,面团包完,赵小米挪过来继续捏扁食,隋玉腾出手去打鸡蛋炒馅,打算晌午再加几盖帘酸菜鸡蛋馅的扁食。

日头斜向屋顶的时候,赵西平提着一只瘦巴巴的兔子过来,他进院子看一眼,直奔铺子里面。

“出这么多汗?去洗把脸。”隋玉说。

“我饿了,给我煮一碗扁食。”赵西平又出去。

隋玉给他舀两个卤蛋和一碗卤菜放桌上,说:“你先吃着,锅里还在蒸包子。”

“我打听了,荒地八亩要一千五百钱左右,私奴是二千钱一个。”赵西平先说她委托的事,“不过不能以你的名义买地,你名下不能挂田产,你看是挂在隋良名下?”

蒸锅冒起浓烟,白雾拢住隋玉,遮盖了她的神色,却遮不住那道清亮的嗓音:“挂良哥儿名下做什么?肯定是以你的名义买啊,我跟你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他过一辈子,这是我们夫妻俩的心血。”

赵西平不想笑的,但克制不住,他沾沾自喜地咬一口鸡蛋,遮掩翘起来的嘴角。

“过几天我去领俸禄,拿回来了给你用,若是盖房的钱不够,把这一千钱也用上。”男人出声。

隋玉给他挟两个刚出锅的包子端过去,人坐下,媚眼一转,娇滴滴地说:“那就谢过赵千户了。”

赵西平受不住,差点被鸡蛋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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