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宋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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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平扛着黄羊绕圈走到山下了,他把羊放路边,又跑上去接媳妇和崽。

“你俩说什么呢?”赵西平拍拍身上的灰,担心小崽会不舒服,他脱下外面染了羊血和羊骚味的衣裳。

“来,我抱你,你娘抱你可累了。”他伸手。

小崽扑进他怀里,无缘无故地亲他一口,一脸的讨好相。

“你跟他说什么了?又夸我厉害了?”赵西平不解。

“那倒没有,我跟他说我要出远门,留他跟你在家。”隋玉提着蛇拎着弓箭走在后面,说:“往后他过得好与歹就看你了,哪会不知道讨好你。”

赵西平不相信,主要是小崽听不懂这些话。

走到半山腰,隋玉再次接过孩子,赵西平扛着黄羊提着蛇挎着弓箭走在后面。

下山已经过晌了,隋玉指着不远处的沙丘问:“崽崽,还玩不玩滑沙?”

小崽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有些腼腆地笑了,重重点下头。

隋玉立马抱他过去,捡起落了层沙的羊皮垫,母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爬上沙丘顶,之前滑沙的痕迹已经很浅了,隋玉循着那道模糊的印子再次滑下去。

“起飞了——”

小崽尝试着睁大眼,沙粒拍在脸上生疼,他双手捂眼,从指缝里偷看。

滑到底,这次隋玉不用再问,她抱着小崽再次往沙丘上爬,又一次快速滑落。

爬上沙丘要半盏茶的功夫,滑下来只消咽口水的时间,隋玉有些累了,但小崽刚品味出趣味,她搂着他继续往上爬。

往返数十趟,隋玉累得喘粗气,她想再次抱着小崽爬上沙丘时,小儿拽着她不肯,他挣扎着下地,双脚陷在细沙里,拉着隋玉不让她再往上走。

“不玩了?”隋玉蹲下问。

小崽松开一只手给她擦汗。

隋玉一下就绷不住了,眼泪掉出来之前,她将孩子搂在怀里,背着他擦掉滑到下巴的眼泪。

赵西平牵着骆驼过来,他远远看着并不靠近,看看远方,又低头碾脚沙。

“娘?”

“嗯。”隋玉仰头,她强咽下堵住嗓子的酸涩,清了清嗓子,这才松开按着孩子的手。

“还玩吗?你爹来了,让他抱你玩,他力气大。”

小崽捧着她的脸,他明显能感受出隋玉的伤心,这孩子情绪敏感,也跟着伤怀,突然就不高兴了。

隋玉朝赵西平招手,她解下绑在腿上的绳子,说:“你抱着小崽玩。”

“好。”

隋玉退开,她站在平缓的沙土上望着他们。

赵西平几个大步走上沙丘,他抱着小崽往下滑,父子俩的眼睛都看向下方站的女人。

“娘——”

下滑的势头止住,小崽不玩了,他挣扎着从赵西平怀里离开,踩着松软的沙,一步一步朝隋玉走去。

赵西平脱鞋倒沙,偶尔掀起眼皮看眼长一脚短一脚走路的小儿,跟才学走路时相比,他现在稳当许多,至少不是急着迈脚,站稳了才迈出另一条腿。

隋玉蹲在那里等他过来,近了,她冲他笑。

小崽突然又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

“饿不饿?我们回去吃饭。”隋玉搂着他,一手抬起他的腿,脱掉鞋子倒沙。

“咬——”小崽又指着鞋说鞋咬他。

沙倒干净,身上的沙也拍掉,隋玉给他穿上鞋,她牵着小崽走两步,问:“还咬不咬?”

小崽一脸懵,他多走几步,又回头看看。

“不咬了吧?”隋玉被他逗笑了,她抱起他,说:“咬崽崽的坏蛋被我打死了。”

小崽响亮地亲她一口。

“走了,我们该回去了。”隋玉回头。

赵西平起身跟上,玩笑说:“我还以为你俩忘记我了。”

“那不会。”说罢,隋玉感觉到小崽在扯她的衣襟,这是想吃奶的意思,她立马垮下脸,一巴掌拍下他的手。

小崽蔫蔫地收回手,低着头不吭声。

“我们回去吃肉,殷婆肯定给你炖了蛋,还有你喜欢的汤饼。”隋玉又哄他,“你是大孩子了,要像阿水姑姑一样吃饭,还有大壮,他们都是要吃饭的,吃饭才能长高。”

赵西平接过孩子,说:“我来抱。”

一直到进城,小崽都是蔫巴的,回到客舍吃小半碗软烂的面条,又吃几口蛋羹,吃饱了才有精神。

隋玉拉着他慢吞吞地溜达一会儿,等他困了,赵西平抱他回屋睡觉。

“娘子,骆驼皮买回来了,买了六张,用了四百八十钱。”张顺过来报账。

隋玉点头,她去看骆驼皮,骆驼的毛短,色还不好看,皮毛多用来做冬鞋,所以价钱相对便宜。她买来是为了缝制帐篷,走商的路上夜宿野外,或是遇到下雨,可以搭帐篷躲雨。

“三张骆驼皮缝一起,针脚细密些。”隋玉用树枝在地上画图,说:“按照这个形状缝,留个口方便进出人就行。”

“进出人?我们住吗?”小春红问。

“对。”隋玉点头,“这个交给你们了,我去城里转转。”

“好,娘子你放心吧。”

隋玉去了宋娴家,她原本只是想跟宋娴说说话,不料宋娴却递给她一个羊皮卷。

“我问从祖了,他的心思在养骆驼上,往后大概不会像我祖辈那样四处游走做生意,这个于我们没用了,你拿去吧。”宋娴的神情有些落寞,解释说:“这是我祖上留下的路线图,大多是关外的,哪里有山,哪里有水,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有标记。你一个女人带着奴仆出关多有不易,你拿着这个,或许能给你一些帮助。”

隋玉沉默一瞬,这个心意太重了,她握着羊皮卷,说:“多谢你啊,宋姐姐待我实心实意,这番心意我记下了。”

宋娴笑笑,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准备什么,我入关后天热了,我们这边的皮货拿过去不好卖,索性就兑两匹绸缎,带几箱钱,空手过去买货。”隋玉坦诚交代。

“打算买什么过来?”宋娴颇有兴趣地打听。

“布匹、丝绸、少量漆器、茶叶,暂定这些,至于其他的,只能过去了再看,或许会买些药材。”隋玉说。

宋娴若有若思地点点头,她突然说:“听说长安繁华……”

“我也听说了,所以想去看看,我听客商说,中原的技艺在关外很受欢迎,我打算去碰碰运气。”说到这个,隋玉笑了,她有些向往道:“我还没去过长安呢。”

宋娴也没去过。

“其他都好,我就是舍不得孩子。”隋玉又低落下来,赵西平舍不得她,所以她不好跟他倾述,只能过来跟宋娴说:“今天我跟赵西平带小崽出城玩,我抱着小崽滑沙,他感觉到我累,他就不玩了,还给我擦汗,我那会儿就哭了,他太懂事了,要是惹人嫌就好了。”

宋娴笑笑,“你这一离开,小崽要难受好久。”

隋玉点头,她自我安慰说:“都有这一遭的,他长大后也会离开我,那时候我也难受……再说我也不能一直围着他打转啊,我又不是抛弃他,还会回来的嘛。”

宋娴垂眼,一时没说话。

“我就当给自己休个假,从小崽出生后我日日不离他,喂着哄着抱着,现在能走能吃了,让赵西平独自照顾他半年。”隋玉拄着下巴,说:“他离家的时候,孩子日夜颠倒哭着想要爹,他回来知道后倒是高兴,让我多受许多折磨,这下让他尝尝我当时的滋味。”

宋娴突然笑了,“赵千户待你可不薄,你还计较这些?”

“不是计较。”隋玉微微蹙眉,摇头说:“说不好,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我能做的,他也能做。”

两人一直聊到天色擦黑,隋玉心里的丧气散了许多,她从宋家离开,牵着骆驼拐去街上买一罐酒,身上没带钱就先赊账,下次进城再来结账。

骑着骆驼走出城,隋玉突然听到宋娴的声音,她回头,还真是宋娴骑着骆驼追过来了。

“玉妹妹,你动身去长安的时候能否带上我?”宋娴大声喊,“年少时我想走出敦煌城,那时我爹拦住了我,现在我有家有业有钱,有年少的我最缺的东西,既然有底气了,为何不随心一次。”

“好。”隋玉答应了,“我们一起,我带你去长安。”

“那就说定了。”宋娴大笑,如果这次她没有勇气出游,她这一辈子,从始至终都不会知道敦煌城外是什么样的景,又养了什么样的人。

回到客舍,隋良突然跳出来拦住她,“姐,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走哪里去?这就是我们的家,我还回来的。”隋玉搂着小伙子的肩往屋里走,说:“我走了,你姐夫肯定不放心,我把你留在这里他放心些。”

“有小崽还不够?”隋良没相信她的话。

“好吧,是我不放心你姐夫,万一他又要离家出任务,小崽和客舍的生意都要有你操心了。”隋玉看着隋良,轻声问:“惦记爹是不是?我这趟过去也是看他,如果还有痕迹,我把他的坟迁过来。”

隋良不吭声了,他还记得那个夜,却对那个人的脸模糊了记忆。

“姐,你还记得爹长什么样吗?”

“你跟他长得像,等你三四十岁的时候,你的长相或许就是他的模样。”

隋良“噢”一声,又低声问:“姨娘呢?”

“我长得像她,不过良哥儿,姐姐没法帮你找回姨娘的骸骨。”

“我晓得。”

隋玉拍拍他,说:“再过十年,你或许可以从我的长相忆起姨娘的模样。”

墙内响起啪啪的脚步声,隋玉跟隋良相视一笑,都作不觉。

“哇!”小崽扶着门冒头。

隋玉假装吓了一跳,她抓住小崽挠他的痒。

“娘——噢!哈哈哈……娘……舅舅——”小崽笑得要躺在地上,他向隋良求救。

隋良抢走外甥,抱着往屋里逃。

隋玉提着酒罐跟上,还没喝酒,脚步宛如醉了一样。

“宋姐姐说跟我一起去长安。”吃饭时,隋玉跟赵西平说。

“挺好,她也会带仆从护身,你俩做伴我放心了。”宋娴家里的仆从都是从她爹手里继承的,家仆忠诚,赵西平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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