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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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憋着一口气,两手托起攀在身上的孩子往屋里走,嘴上忙活着跟端饭的客商、老牛叔、阿水、帮工、奴仆、猫狗一一打招呼。

“殷婆,甘大甘二兄弟俩在后面,最晚再有半个时辰就回来。”

“我先回来的,柳芽儿跟着商队一起走,马上就回来,梦嬷你出去迎一迎。”

“呀,大黑!哎呀,小黑,你比大黑还壮了!猫官——让让,我别踩着你。”

一直到走进仓房,人都隔在门外了,隋玉的嘴巴才闲下来。

“猫官,大黑,小黑,过来。”赵西平点了点脚,唤道:“快来把碎鸡蛋舔干净。”

半篮子鸡蛋摔成一地黄稀,揽都揽不起来,只能便宜猫狗了。

“商队快回来了,大壮,你去跟二黑说一声,让他把第二进客舍的仓房打开,院子里多点几个火把。”赵西平吩咐,“顺便再往牲畜圈去一趟,让李木头多准备几袋精粮,黄豆、豆粕、碎米和金花草都备上,让骆驼今晚吃顿好的。”

“哎。”大壮跑了。

赵西平又去灶房一趟,看翠嫂和梦嬷在替换陶釜,烧水的陶釜已经架上火灶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隔壁仓房。

一向活泼好动的小子坐在隋玉怀里,乖得像个蚕宝宝,恨不得吐出一口丝把他们母子二人裹在一起,看见门外的人进来,他抬头看一眼,很是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赵西平走进来,他看着隋玉,这才好好打量她一圈,比冬天那会儿瘦了些,又比去年回来时胖一些,气色也不差,看来这趟进关挺顺利。

“我饿了。”隋玉看着他说,“但我不想起身。”

“我给你端来。”赵西平意会,他出去一会儿,先后端来一盘刚出锅的蒸饺、一碗萝卜豆芽焖面、一盘酱汁焖鸡、一钵青菜薄粥。

“先下来,让你娘吃饭。”赵西平说。

小崽不情愿,但挨一眼瞪,他立马乖顺了,老老实实拎着板凳坐在隋玉腿边。

隋玉笑看男人一眼,问:“你还忙什么?”

“我不忙什么了,玉掌柜有事吩咐?”赵西平心情好,难得玩笑一句。

隋玉拍了拍右侧的位置,说:“不忙什么了就来吃饭,你杵在那里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赵西平这才反应过来他也是需要吃饭的,忙累了一整天,他这时候却是感觉不到饿。

“爹,你给我拿个小碗。”小崽见他往外走,忙喊一声。

“跟我走。”隋良一把拽起他,“你洗手了?”

“快去洗手,我在这儿等你们。”隋玉说,“身上的灰也拍一拍,我身上的灰都蹭你身上去了。”

等一家人都坐下来吃饭时,薄粥已经不烫了,隋玉一口气喝半碗,解了渴才端碗吃焖面。

小崽几次想说话,每每抬头就见他娘忙着嚼饭,他咽下到嘴的话,悄悄瞟着她。

隋玉没注意,桌上的碗和盘见底,她听见外面响起驼铃声,是商队回来了。

“我出去看看。”隋玉起身。

她一动,屋里剩下的三人都跟着动。

“对了,爹娘跟我一起来了。”隋玉这才想起来,她低头牵过小崽,说:“你阿爷阿奶过来了,待会儿记得叫人。”

小崽乖乖地应一声。

“主子,货都存进仓房里?”张顺问。

“对,先搬进仓房,明天我再去整理。”隋玉牵着小崽走到赵父赵母面前,说:“饭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也烧好了,爹娘,你们是先吃饭?”

“吃灰都吃饱了,还是先洗算了。”赵父拍拍身上的灰,说:“洗干净再吃饭,吃完饭直接躺床上。”

“爹娘来得急,没带换洗衣裳。”隋玉偏头小声说。

“那我找老牛叔和殷婆拿两身衣裳。”赵西平说,“爹,娘,你们先回屋,我待会儿挑水送过去。”

小崽感觉他娘推他一下,他大声说:“阿爷,阿奶,我可想你们了。”

赵父不相信,他也接受不了这么直白的话,含糊两句走了。

赵母冲孙子笑笑,说:“我在家跟你哥哥姐姐们说起过你,他们都喜欢你,下次你娘再去长安,你跟我走,回去有伴玩,还比待在这儿更早见到你娘。”

小崽咬下手指头,他抬头看他娘,见她笑着不说话,他眼珠子转了转,问:“我爹去吗?”

“你去他就去。”赵母说。

小崽倚着他娘,摇头说:“我爹跟我舅舅去,我就去。”

“小机灵鬼。”赵母笑叹一声,说:“你跟着你娘吧,我回屋了。”

“婶子,我送你过去。”隋良热情地大步走来,说:“你扶着我,天黑,小心崴脚了。”

驼队和奴仆进客舍了,外面只剩母子俩,小崽踮脚搂住隋玉的腰,甜滋滋地说:“娘,麦子黄了。”

“过两天我们喊上你爹和你舅舅,我们下地割麦。”隋玉说。

“我今年种了好多好多胡豆,我剥了好多好多豆子,都晒干了。”

“赶明儿赶上骆驼,我们拎上胡豆磨粉,我给你烙饼吃。”

小崽重重点头,他拖着隋玉的手往下拽,小声说:“娘,你蹲下。”

“怎么?要说悄悄话?”隋玉蹲下,她半搂着孩子,脸凑过去,转瞬,脸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亲亲。

“娘,我好想你。”小崽搂住她的脖子,抱得紧紧的,他悄悄说:“刚刚我是骗阿奶的,现在没骗你。”

隋玉心里又酸又暖,但不想让小崽沉浸在这种状态中,她又下蹲一下,侧脸贴在小小的胸膛上,说:“让我听听,看你说没说谎。”

“没有。”小崽言辞凿凿。

“你心跳有点快。”隋玉说,“嗯……我再听听,好,它告诉我你没说谎。”

“我肯定没说谎。”

“嗯,你是个好孩子。走,娘给你洗澡去。”隋玉抱起他,问:“我给你捎回来的衣裳合不合身?”

“合身,舅舅的也合身,爹爹的也合身。”小崽凑到她耳边告密,“舅舅说我爹像个变色的大泥鳅,他挨打了。”

隋玉震惊,“你爹打的?”

“嗯,把我舅舅打得嗷嗷叫。”小崽这会儿正义极了,打抱不平说:“我舅舅让我爹认错,他不认。”

“然后呢?”隋玉问。

“然后……然后舅舅出去了。”

他一结巴,隋玉开始怀疑他的话,给小崽洗澡的时候,她又问几句,小崽编不下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

“你回屋穿上那身衣裳,我洗完澡我来看看。”隋玉牵他出门,说:“我就不信我的眼光会出错。”

小崽颠颠跑了,隋玉用他的洗澡水先冲洗一遍,再让赵西平给她送一挑热水进来。

“我跟你一起洗。”赵西平说。

隋玉瞟他一眼,眉眼弯弯地笑了。

隋玉先快速冲洗头发,罢了,她挽起头发坐进浴桶,骑跨在男人腰腹上,说:“做梦梦见我几次?”

“你猜。”赵西平摁住她的腰,指腹细细捻着皮肉,倏忽一抬手,他从椅子上堆的衣裳里摸出一个小木片,说:“你梦到我了?”

隋玉取过小木片,上面是她写的字,她笑着念一遍,转手抛去一边,另一只手搭在男人肩上,人凑过去小声说话,转瞬,靡靡之语消失在口舌之间。

小崽自己穿好了衣裤,还套上刷洗干净的布鞋,他坐在床边等了又等,想下床走路又怕踩脏了鞋,几番试探,他决定脱了鞋出去找人,脚还没落地,门外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赵西平用肩推开门,背着隋玉大步走进来。

“哇!”小崽星星眼,他站在床上呱唧呱唧拍手。

“小傻子。”赵西平揉他一把,说:“跟你娘先睡,我去倒洗澡水。”

隋玉坐进被窝,小崽忙着穿鞋,他直挺挺站在床上,有些害羞说:“娘,你看。”

“我看看。”隋玉认真看一圈,说:“你舅舅说谎了,你一点都不丑,可爱死了。”

小崽笑开了嘴,“我姑姑也说我好看。”

“你姑姑有眼光。”隋玉给他脱下鞋,说:“来,躺我怀里来,让我抱抱你。”

“娘,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那肯定了,我天天想你。”隋玉亲亲他,说:“我给你带了一根野猪牙,还有大半箱大鲤鱼,还有甜甜的蜂蜜,对了,还有一大罐桑果干,我看见什么都惦记着给你带回来,你说我想不想你?”

“想!”小崽眼睛放光,他躺不住了,一个扭身爬起来,嚷嚷着想去看野猪牙和大鲤鱼,还有甜甜的蜂蜜。

“躺好。”赵西平从门外进来,说:“外面天黑了你没看见?”

小崽一蔫,他扭着手又躺下。

隋玉瞪男人一眼,低头看小崽气鼓鼓地撅着嘴,她又觉得好笑。

“明早再去看,今晚我给你们讲故事。”隋玉枕着胳膊,说:“我们从太原郡回来遇见山匪了,山匪长得青面獠牙,身形壮硕,走一步山跟着抖三抖……”

赵西平:……白紧张了。

然而一夜过后,他捧着沉甸甸的青铜剑愣了神,赵西平看着隋玉,问:“你还真遇到山匪了?”

“对啊。”隋玉落座,“除了那些夸张的形容,其他都是真的。”

赵西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剑,他手握剑柄拔开剑鞘,刀已开锋,刀刃锋利,刀刃上闪过的冷光刺得他眼睛疼。

“如何?”隋玉问。

“是把好刀。”

隋玉翻个白眼,说:“人家是剑。”

“是把好剑。”赵西平纠正。

“送给你。”隋玉把剑推给他,说:“我用不上,你拿去防身。”

“不不不。”赵西平还没考虑清楚,他下意识拒绝了,他把青铜剑推到隋玉面前,说:“我用什么剑都能防身,这个更适合你拿着防身,供在家里也行,不,当个传家宝传下去,你给你自己写卷个人志,这是我们后辈子子孙孙的荣耀。”

隋玉被这番话哄得合不拢嘴,她摩挲着剑鞘,问:“真不要?”

“真不要,太重了,不适合日常佩戴。”赵西平搂着她,佩服道:“玉掌柜,你厉害了啊,这可是皇上赏的。”

“羡慕吧?”隋玉得意。

“羡慕。”赵西平点头。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厉害?”隋玉托着腮问。

“特别厉害。”赵西平很是捧场,“比我还厉害,有勇有谋。”

隋玉笑得嘴巴要咧到耳朵根,她哈哈大笑,手指一勾,说:“来,让玉掌柜亲一下。”

两人刚亲上,小崽兴冲冲跑进来,门半阖着,一推就开,门开他傻眼了。

赵西平慌张要逃,他退后两下,却不料隋玉迎上前结结实实亲了一个。

“过来,让娘亲你一下。”隋玉招手,“发什么愣?只许我亲你,不许我亲你爹?”

小崽使劲摇头,他看了看他爹,大声说:“我爹脸红了。”

“瞎说。”赵西平利索起身,他快步出门,说:“我当值去了。”

赵西平像是被马蜂蛰了似的逃跑了,小崽哈哈大笑两声,他蹦到隋玉身边,窃窃地问:“娘,我爹是不是害羞了?”

“为什么害羞?”隋玉笑着问。

“他都那么大了。”小崽胡乱比划一下,刚要抬腿往隋玉身上爬,他突然愣住了,这会儿反应过来,说:“我爹该去找他娘!你是我娘!”

隋玉先是大笑,她撸了撸小孩的脑袋瓜,说:“你头发太长了,待会儿我给你修剪一下。”

“好。”小崽又想起其他的事,他拽着隋玉往外走,说:“娘,你带我去看长长的野猪牙和大大的鱼。”

“等一等。”隋玉拉住他,她正色解释:“我跟你爹是夫妻,他是夫,我是妻,所以我俩可以亲嘴,也可以睡在一个床上,有我又有他,才有你的出生,我亲他就像我亲你一样正常。这世间,除了爹娘能亲你,也就你以后的媳妇能亲你,明白吧?同样,你阿爷阿奶能亲你爹,我也能亲他。”

小崽能听懂,他也能接受,不过他纠正说:“舅舅也能亲我。”

“对,是的。”隋玉亲他一下,说:“你爹大了,让人知道我亲他,他会害羞,所以今天的事我们不告诉旁人,也不告诉舅舅,能不能做到?”

小崽郑重点头,还伸出小指头拉勾。

“这是独属我们一家三口的秘密。”隋玉神秘兮兮地说。

这话一出,小崽来了劲,他反过来叮嘱:“不能让舅舅知道。”

“行。对了,小崽,我们再约定一个事。”隋玉教他,“以后进门,如果屋里有人,我们先喊一声,或是敲敲门,不论是进你舅舅的屋,还是去找你阿水姑姑,找阿羌或是花妞也如此,你进门前要先喊一声。你看,你今天撞破我跟你爹亲亲,你爹是不是就害羞地跑了?他若不是你爹呢?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嫌弃你莽撞?”

小崽支吾着不出声。

“我现在在跟你说我们一家三口的秘密,若是大壮突然推门进来……”

木门应景地咯吱一声,小崽警惕地回头,见门外没人,他不放心地探头出去看,确认没人才关门进屋。

隋玉笑看着他。

“好。”小崽答应了,“娘,你带我去看野猪牙。”

“走,有两根呢,你一根你舅舅一根。”隋玉起身跟他出去。

走出门,小崽看见大壮,他有些疑神疑鬼,怀疑大壮是不是进去又走了,毕竟他经常这么干。

“娘,我也要教大壮进屋前要喊一声,还有舅舅,阿水姑姑也要,她不能偷看我换裤子。”小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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