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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马宁给慕玥打电话,原本是想约她明天两人单独吃个饭,吃完饭再一起看场话剧,之前聊天的时候马宁才知道,慕玥跟他一样喜欢看话剧,以共同的兴趣为借口约个会,顺便增进一下两人的感情,这不为过吧,可没想到,邀约的电话刚拨过去,就得知慕玥那边出了事。

马宁俩兄妹赶到医院,一拐进急诊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味道,这种味道让人不由得心里一沉。总算找到了慕玥,她正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前胸襟全是血迹,一对上马宁的视线,她马上站起来,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茫茫然不知所措地希望抓住一切可以抓得住的东西。

马宁也顾不得妹妹在场,强烈的担心和着急让他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慕玥,“到底怎么回事?让我看看,你伤到了没有?”

过度的惊吓和委屈让慕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只眼睛只顾着流泪,这样的她让人看着更心疼,马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慕玥擦着眼泪:“姐姐你别怕,有我和我哥在呢!”

慕玥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控制了一下情绪,虚弱无力地说:“我没事,可那个孩子他……”正说着,急救室的门开了,两个护士推着一个担架出来,“谁是这孩子的家属?”

三个人围上去,慕玥大声回答:“我是,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身上还有几处软组织挫伤,现在怀疑他的小腿有韧带撕裂,待会儿给他拍个片子。”

可能是因为麻药劲儿还没过,躺在担架上的男孩闭着眼睛昏睡着,慕玥只顾着听医生说他的伤势,丝毫没注意到两兄妹看见他之后的表情。突然就听见马静喊了一声:“钱乐,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了啊,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快醒醒呀!我是马静啊!”

慕玥一下子就怔住了,紧接着她看了马宁一眼,马宁也刚好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目光好像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紧接着,她就听到马宁幽幽地说:“救你的孩子就是他吗?他是钱欢的弟弟钱乐啊。”

马静也抬起头来含着眼泪看她,慕玥只觉得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因为马静那个熟悉的眼神分明告诉她,躺在担架上的男孩不是别人,就是她每天跟慕玥念叨让她朝思暮想的“小王子”。

世界,为什么就这么小呢?!

此刻,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所有人一起回头,看见那晞正拎着一个手提袋站在那儿,旁边还有一个好像外国人的年轻男人陪着她。马宁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掏出手机来打给钱欢,叫他赶紧来协和医院一趟。

二十分钟以后,钱欢也赶来了。

在这二十分钟里,那晞总算理清了这一团乱麻似的人际关系——慕玥在她上班的彼岸咖啡偶然间认识了钱欢的弟弟钱乐,可她根本不知道他是钱欢的弟弟,她今晚回家时遭遇了两个地痞,被半路不知从哪儿杀出来的钱乐给救了,因此钱乐还受了伤。而她和马宁马静是通过给马静带家教认识的,马静和钱乐还是同学。很快以她的情商,那晞还看出来一些更深层次的关系,那就是,马宁喜欢慕玥,好像还在追求她,而马静喜欢钱欢的弟弟,但钱欢的弟弟今晚却不顾一切地保护了慕玥,也就是马静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家教老师,这场狗血大戏如果盖棺定论无非就是,马静喜欢钱乐,但她不知道钱乐居然喜欢的是她的老师,马宁喜欢慕玥,可他不知道自己发小十七岁的弟弟也喜欢姐姐般的慕玥,等琢磨明白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之后,那晞感到已经耗尽了她仅剩的一点体力,虚弱地靠在Louis宽阔的肩膀上,傻傻地望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就在这时,受伤男孩的哥哥,也就是马宁的发小,那晞还在闹别扭的男友,钱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钱欢看见这么多他认识的人都聚在这里,先是吃了一惊,当看见那晞靠着Louis的肩膀看都不看他一眼时,原本就灰扑扑的心情更是像坐过山车似的急转直下,可他现在也顾不了这些,就跟着马宁直奔钱乐的病房而去,一边走一边听马宁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还好钱乐的伤势并没大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晞拉着Louis要走,钱欢追出去,扯住那晞的衣袖:“你干吗去?”

“这儿好像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待着,自找没趣啊。”

钱欢拉着那晞不放,Louis上来扒拉钱欢的手,钱欢本来就在气头上,一把将Louis推出去好远,威胁他说:“洋鬼子,你丫给我滚一边儿去,我们俩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Louis无奈地摆着手做出“好吧好吧”的手势,那晞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回车上等她,她处理完就走。

“钱欢,别闹了,我今儿晚上特别累,不想跟你吵。”那晞冷淡地甩开他。

“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已经够难受了的,你这几天干吗去了,你是不是都跟这个洋鬼子在一块?都这么晚了,你还跟他在一起干吗,给你老板当三陪啊?”

钱欢的话刚好刺激到了那晞的痛处,她抬起头,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望着他,这种冰冷的目光钱欢还是第一次在那晞的眼睛里瞧见,以往就算两人怎么吵怎么生气她的眼神都是充满热度的,而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你快回去吧,你弟弟还伤着呢。”那晞转身就要离开,钱欢拖住她的手,那晞背对着他,听见他的语气缓和下来,近乎哀求道:“那晞,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那晞见拗不过钱欢,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契约,扔给他,“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钱欢从地上捡起那页纸,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这……我可以解释的,那晞,你听我跟你解释。”钱欢的声音开始颤抖。

那晞甩开他:“我不想听,钱欢,你还解释什么呀,白纸黑字不都写着吗?我就是你拿来跟人交易的工具。”钱欢想把她拽进怀里,那晞一把推开他,今晚所有的生气、委屈、痛苦一股脑袭上心头,她哭出来,“钱欢,你他妈的连鸭都做过了,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吗?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还有一个名字叫Joy?”

他看着她,仿佛时间静止的这几秒,眼前的人从熟悉变得越来越陌生,原本残留在眼睛里的微弱光芒像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渐渐熄灭。

他的嘴巴微张,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还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食指指了指那晞,然后转过身用掌心在墙上猛拍了几下,他背对着她,踩着路灯投射下的他自己的影子,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他走得踉踉跄跄的,她的心也跟着他摇摇晃晃,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钱欢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死去。

——会痛吗?

——好像不是。

——那是什么呢?

——是麻木吧。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我们都曾年少轻狂,都曾犯错,都曾赌上青春去奋不顾身地扑火,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剩下麻木地挪动脚步,蹲在墙根边上,把脸埋进手掌心,把还没来得及哭出声的自己缩进这具躯壳里,他想把这样残破不堪的自己藏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原本差一点就握在手里的小幸福,肥皂泡似的,一触就破了。

其实就在他尾随那晞被揍的翌日清早,他站在星天地楼下打的那个电话,就是打给慕玥的,他是回绝了慕玥没错,可参加完婚礼之后,那晞因为酒醉没有记住的那个吻却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拔都拔不出来。于是,这中间他又去找过慕玥一次,说他如果真的追到那晞,但又不会按照契约跟她分手,其实也能达到慕玥想要报复她的目的,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个人渣,下三滥的事情干过不少,所以那晞跟了他反而就是最大的不幸。

他当时都没摸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他根本没明白在想要获得那笔钱的背后是他已经对那晞产生感情的真心在作怪。可惜慕玥不是傻子,她一下就看出了钱欢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并说她要收回这份契约,至于他和那晞之间怎么相处,从此以后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份契约只是她一时冲动之下释放出的魔鬼,她犹豫再三,都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行为太过下作,她下不去这个手,她的道德感并没有被恨意吞噬掉,在这一点上,她就是没办法做到那晞那么绝。

最后她只是奉劝了钱欢让他当心这个姑娘,因为她是一团火,离她太近,会被灼伤的。可后来的事,钱欢偏偏没有听她的话,或者说,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去扑火,如今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于是他的内心就只剩下愤怒和把命运的作弄都怪罪在他人身上了,所有的理智早已被他丢去了九霄云外。

他发疯似的冲进医院里,从椅子上拉起惊魂未定的慕玥,把刚刚在那晞和Louis那里受到的委屈和今晚弟弟出事的罪魁祸首全都怪在这个和他同样无辜的人头上,怒吼着:“你跟我过来!”

马宁一看钱欢脸色不对,怕他伤着慕玥,就拦在他们俩中间,抓住钱欢的手:“欢子,你干吗啊?把手撒开,你丫干吗啊?”

钱欢用手指着马宁鼻子,第一次瞪着眼睛冲他喊:“你丫给我滚一边儿去!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儿,这儿没你事儿!”

“什么叫没我事儿,欢子,你丫冷静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医院,她一个姑娘家,你再有气也别冲女人撒,你冲我来。”

“马宁!你丫跟这儿装什么护花使者!”说话间,钱欢就跟马宁拉扯起来,两个人推推搡搡,慕玥和马静都上来拉,可以她们两个弱女子的力量怎么也分不开两个正在气头上的大老爷们儿。

“只要一跟她扯上关系,就什么倒霉事儿都来了!”钱欢一只手指着慕玥,另一只手揪住马宁领口。

“你丫就一怂包,自个儿倒霉,干吗拿一女人撒气!”

“操!你丫知道什么!你丫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是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丫现在就是一疯狗,见谁咬谁。”

“我是疯狗?你去问问她,你问她都对自己的老同学、好姐们儿做了什么?你还当她是白莲花呢,这女人整个儿就是一绿茶婊!”

钱欢话音刚落,就先挨了马宁一拳,正打在他鼻子上,钱欢捂着鼻子弯下腰,鼻血顿时滴答滴答顺着手指滴在地上,马静和慕玥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护士跑过来喊道:“你们干吗呢?这是医院,要打架出去!再这样我报警了!”

马宁也觉得下手重了,过去想看看钱欢,钱欢猛一抬头,回手又给了马宁一拳。

“够啦!”随着一声怒吼,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才发现慕玥涨红了脸,早已泪流满面。

“好啦!你们别打了!全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全都是因为我,行了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慕玥哭着,一连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她脑子乱极了,也不知道这些抱歉该对谁说,马宁?马静?钱欢?还是那晞?

马静过来抱住她的肩膀,也带着哭腔嚷道:“你们别再怪慕老师了,她已经够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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