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几辆装甲车一字排开,几束雪亮的灯光射在十几个吊在单杠上的士兵身上。宛如菜市场任人挑选的猪肉。
走出去的时候,看了这样的情景我是又好笑又好气。
虽然一连的官兵闹腾腾的,但我觉得一连愈发有希望了。因为他们能这样折腾,证明有股气把他们拧起来,如一根绳索一样,越拧越紧,越拧越结实。
部队就需要有这样的精气神,就要有这样的拧巴。
我走过去问他们。“这样的滋味好受吗?”
两个兵气呼呼地答:“首长你干脆把我们崩了算了!”
“吊吧吊吧?我知道你们特种兵厉害,你们爱吊多久是多久。你们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我们吊在这里,我们跟你们一样忙碌了两天。你们是人,难道我们是神?首长,将心比心,如果你突然被军区带走,你的兵难道不闻不问吗?”
好家伙,这可把我给问住了。
我叫狐狸黄磊他们把十几个兵放下来,又召集一连的兵训话。
上百人的部队战在操场上,我望着他们难过的眼睛,心里十分的愧疚。
我知道我骗了他们,但这没办法的事,就连段乔山都不知道将来的结局是怎样。
这是一个无法言表的秘密。我需要他们这样,需要他们愤怒。
但是,这种情绪如果不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就会引火烧身,就会彻底毁了一连。
我站在装甲车的炮塔上,望着一张张生气的面孔。
我大声说:“现在我虽然是c军区的人,但一连跟我有渊源。你们中间许多老兵应该知道,我来一连很多次了,早一连撤编之前,叫边防连的时候,我曾经在这里执行过任务。我的父亲躺在一连的烈士墓中,他是一连的老连长。前段时间,我犯了错误来到一连,跟你们共同生活战斗了一个多月!”
我摸了摸肩膀上的“两杠四星”说:“你们看看我,不是官复原职了吗?现在我仍然是c军区特种兵大队的大队长!犯了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误不愿意改正,仍然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受纪律的约束,你们连长在战场上发现了敌人,却没准确把握时机,让敌人逃走了。这是严重违反战场纪律,丧失了军人的原则。贻误了战机,让我们的工作陷入困难中。”
我说到这里,叫人把段乔山带过来,让他站在部队面前,我对他说:“你是不是放走了敌人!”
段乔山的嘴唇在颤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说道:“首长说的没错,关键时刻,我没有发布正确的命令,让敌人跑走了,我违反了纪律,理应受到上级首长的处理!”
我笑着对士兵方阵说道:“你看,你们连长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士兵方阵传来一阵阵骚动,最终还是消停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叫军区的纠察带段乔山上车。
段乔山上车之后,我去找他说话。
我说:“段乔山,别忘记你是连长。即使你受到处理,也是连长,很多事情或许你现在不解,等你以后,你会明白的。你要多想想你的老连长程枫。他是我们的楷模!”
“楷模?”
“对!他抛弃了一切,承受了别人不能承受的屈辱与危险,他不是楷模又是什么?”
段乔山不说话。
纠察看见麻烦解决了,就带着段乔山离开了阿拉古山顶。
一场跟战斗无关的麻烦就这么戛然而止。
让我们重新把视线投向黑蜂。
黑蜂哪里呢?
黑蜂正躺在三岔坝不远的丛林里疗伤。
他身上有三处伤疤。鲜血淋漓,伤口的血像狼的最张得大大的,一股股血顺着左脸、肩膀、大腿流出来。他身上湿漉漉的,浑身沾满了泥巴,已经看不清那是伤口,那是肌肤。
刀疤跟黑蜂比起来,情况稍微要好一些。他只是后背插进了一块弹片,尽管血像涌泉一样流出来,可弹片插的不深,并且后背是无关紧要的地方。他仍能行走,能说话,能吃饭。
但黑蜂不同,他半边脸几乎被弹片削飞,黑蜂用湿漉漉的急救包捂在他脸上,可血仍然像洪水一样涌出来。
三处伤口,给黑蜂造成重创。他躺在草地上满头大汗,浑身不停的颤抖。
“哦老天,我快要死了,快要死了。刀疤我的兄弟,给我来一个痛快点的吧?给我一枪,真的给枪,让我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一死百了!”
刀疤抱住黑蜂的头,用力捂住黑蜂的脸,他说:“不,你不能这样,你受的伤并不严重,只要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刀疤拆开急救包,抽出绷带,绷带是湿的,湿的绷带又怎么能用呢?
“哎,我得想办法晾一晾,还有我们的衣服,必须晾干。”刀疤挥起钢爪,哗啦一声从自己的臂膀上撕下一块破布,捂在黑蜂的脸上,他把绷带挂在灌木上,晃眼的阳光从空中射下来,射在白色的绷带上,尤为醒目。
在丛林中,这样的动作是危险的。可刀疤已顾不上了。他必须救黑蜂,只有救黑蜂,线索才不会中断。
刀疤是豁出去了,把黑蜂的衣服剐下,再把自己的衣服脱光,脱的赤条条的,把湿漉漉的衣服挂在树干上,接受风的吹拂与阳光的照射。
他们在水底呆了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侥幸,早被中国军队的特种兵发现了。本来,他们没受什么伤害,是中国军队撤退的时候,一辆装甲车突然冲向高高堤坝。
装甲车没有目标的朝河面上开火。
咣咣咣。
几百平方米的河面被密集的炮弹布满。
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掀起一股股滔天的大浪。黑蜂和刀疤趴在淤泥中,他们已经躲过了中国军队的搜查,可旁边飞来了两发炮弹。
幸亏两发炮弹在水底爆炸。不然他们被炸成碎片。
爆炸产生的气流把他们卷到岸边,弹片像雨点一样砸来。他们不可避免的受到弹片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