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收起手机,转身向弄堂里快步走回去。
“哎,你去哪?”李晓伟急了,连忙追过去,“等等我啊!”
章桐头也不抬,伸出一根手指,语速飞快:“脑部出现这种情况后能被救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有医学背景的人的主导下并且大剂量服用冠心病药物,我们必须马上找到这个人!很有可能后面的案子都和这个人有关。”
章桐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很快,林玉芝的家门就出现在面前,这一回,章桐没有敲门,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林玉芝正坐在乱糟糟的床上默默地抹着眼泪,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人吓了一跳。
“最近潘威除了去看心理门诊外,还去医院看过别的什么病没?”章桐劈头盖脸就问道。
林玉芝伸手一指桌上的药瓶,七七八八一大堆,茫然地摇摇头又点头:“都在这儿了。”
章桐扑上前一顿猛翻,没多久,她兴奋地嚷嚷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倍他乐克,开博通,单硝酸异山梨酯……”说着,全然不顾林玉芝的一头雾水,转身摇晃着药瓶问道,“这些都是严格控制的处方药,没有医生药方根本开不到,林女士,潘威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手术?我是指一个月前后。”
“具体我不清楚,只是三个月前,说是有个医生能治好他的疯病,只要在脑子里做个小手术就行,也不用开刀的,他就去了,回来后确实好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没有犯病,和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可是这样的情况持续没多久就又恢复了……”林玉芝抱起被惊醒的孩子,一边哄着一边回答。
“你说的恢复是指什么?“李晓伟皱眉问道。
“自说自话,感觉老有个鬼跟着他似的。”林玉芝头也不抬,伸手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小尿盆,开始旁若无人般给孩子把尿,“我看啊,那个鬼应该就是他哥!”
“这些药瓶我能拿走吗?“章桐问。
“都拿走吧,反正留着也碍事,没人吃了。病历卡就在药瓶子旁边。”
章桐掏出个塑料袋,把桌上所有的药瓶不管空着还是满的统统装了进去,最后把一本病历单塞了进去。
“走吧!”
李晓伟想了想,叹了口气,从自己裤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也没数便轻轻放在了桌面上,这才转身跟着章桐离开了小屋。
没过多久,章桐又跑了进来:“林女士,您的孩子,恕我冒昧,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您放心吧,我是医生,不会伤害到您的孩子的。”
很快,在巷子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李晓伟终于看见了章桐,便迎上前去,两人一起并肩朝外走:“怎么样,顺利吗?”
章桐嘀咕了句:“她骗我,她孩子骨龄应该已经两岁三个月了,骗我说才一岁,营养不良不说,毛发还特别稀少。而且我怀疑她孩子患有严重的神经系统毛病。”
“哪一类的?”李晓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怎么没看出来?”
章桐突然站住,伸手抓住李晓伟的胳膊用力一拧。
“哎哟!”李晓伟对此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顿时疼的一声惨叫
章桐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把手松开:“疼吧?”
“当然啦!你想干嘛?”李晓伟一脸的委屈。
章桐却神色严峻了起来:“那孩子刚才因为贪玩,从床上掉了下来,导致左肩关节脱位。”
“你说什么?那后来呢?要不要叫医生!”
章桐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医生,恰好我也懂得复位,所以就顺手给他托回去了。”
“这……你怎么看出他患上了神经系统的毛病?”李晓伟更糊涂了。
“刚才我拧你胳膊,你立刻感觉很疼是吧?那小孩却不疼,而且自始至终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冲我笑。”章桐认真地看着李晓伟,“你说,这还正常吗?”
李晓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3.
快到下班时间了,警局刑警队办公室里却依然人头攒动。
卢浩天还没有来得及吃中午饭,所以在征求了李晓伟的同意后,干脆就把快餐盒给放在了办公桌上,一边吃一边问问题:“李医生,说说你的病人潘威吧。”
李晓伟一愣:“潘威?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啊——他得的是妄想症,病情不是很严重,平时服药就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对社会没有危害性……”
“别给我上课,李医生,这些大道理我们都懂,我问的是潘威生活中有没有仇人?”卢浩天有点不乐意了。
“当然没有,就一个同居女友,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李晓伟双手一摊,神情坦然,“而且据我所知,就连活着的直系亲属都是没有的。”
卢浩天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眯缝着眼看着李晓伟:“李医生,我虽然是门外汉,不懂得什么心理治疗之类的玩意儿,但是我至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尤其是潘威的死是精心掩饰的他杀,你说一个平时生活中没有仇人,没有恩怨纠纷的普通老实人突然死了,而且还是精心掩饰的他杀,就在看了你的门诊后不久就发生的没有任何征兆的他杀,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晓伟急了,连忙摆手:“我可没杀他,你们不能冤枉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李医生,要是怀疑你杀人的话,你就得去隔壁坐着了,而不是在我的办公室这么简单。”卢浩天忍不住调侃道。隔壁是询问室,坐在一边的阿强嘿嘿偷笑。
“那你们找我干吗?”李晓伟问。
“很简单啊,因为你是最了解他的人。我们查过他的家史,父亲意外失足坠亡,母亲失踪,他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
李晓伟点点头:“他和我说过这个,外婆是他唯一的亲人,后来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去世了。他接下来就被送去了福利院。”
“他没有外婆,也没有亲人,至少户籍资料中中显示是如此。因为潘威就是从小被人收养的。但是,李医生,他哥哥的死因,你知道吗?”卢浩天紧紧地盯着李晓伟的双眼,似乎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李晓伟的目光中。
“他哥哥?”
“潘杰!”
李晓伟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没听他说起过这个人。我也还是从他同居女友那边才听到的呢”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潘威最主要的病症就是和一个人不断地说话,就好像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对吗?”
李晓伟点头。
卢浩天笑了:“这个人就是他哥哥,比他大三个月的哥哥——潘杰!也就是你曾经说起过的——礼包!你知道礼包是怎么死的吗,李医生?”
李晓伟彻底懵了,他茫然地摇摇头。
“是被十三岁的潘威用榔头给活活砸死的!”卢浩天轻轻拍了拍手中泛黄的卷宗,全然不顾脸色煞白的李晓伟,继续说道,“还有他父亲,当时有目击证人说是被他从家里的楼顶上推下去摔死的,而他家的楼顶到地面,足足有四层楼那么高,他的父亲是头下脚上这么下来的,地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李晓伟突然紧张了起来:“那他母亲呢?他母亲在哪?”
卢浩天合上了卷宗,摇摇头:“失踪了,后来再也没有消息,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紧接着,他双手十指交叉,饶有趣味地看着李晓伟:“我的李大神医,你现在还仍然可以完全确定你的病人潘威所得的是简单的妄想症吗?”
看着李晓伟一脸沮丧地离开办公室,阿强一边收拾满桌子的卷宗,一边嘴里嘟囔:“卢队,我觉得我幸幸苦苦把李医生找来也没起多大作用啊?”
卢浩天一脸的神秘:“谁说的?你看看这份档案再下决断吧。”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桌上的一张黄色卡片。
阿强满脸疑惑:“潘威的母亲?”
卢浩天点点头:“黑色头发,身高一米六三,苗条,肤白,职业是护士。下夜班后不见了去向,当时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难道说……”阿强双眉紧皱。
“齐肩黑发,身高一米六以上,苗条,肤白,她生前的职业是护士。”卢浩天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她的尸体呢?”
卢浩天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找到了,在老君滩上,根据卷宗纪录显示,赵家瑞承认她是第七个。只是很可惜,她和别的尸体一样因为高温的缘故导致被发现时惨不忍睹。”
“那后来是怎么确认身份的?”阿强紧张地问道。
“那时候还没有DNA系统,根据卷宗上的记录,是她的衣着被家属认了出来。不过就是瞒着潘威罢了,虽然他是被收养的,但是当时因为他还小,怕他接受不了,就没告诉他。”卢浩天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还好凶手最后伏法了。这个系列大案算是圆满结案。”
“卢队,你说的,是不是赵家瑞的案子?”阿强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架,“我记得在警校里还读到过这个案子。”
“没错,25年前轰动一时的系列杀人大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经手法医就是我们章主任的父亲!”卢浩天嘿嘿一笑,“你说是不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