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八话 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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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思扬发现司马灰脸色突变,心里感到十分奇怪,以往即使遇上再大的险阻,他也向来是从容应对,没有过丝毫退缩畏惧之意,怎么一看到这些黑烟般的浓雾,就显得如此绝望?至少这拜蛇人石碑安然无恙,考古队的处境应该还算安全。

司马灰却清楚,这么浓重的黑雾只有在匣子里才会出现,当初在极渊沙海导航的大铁人附近,考古队遇到赵老憋和遇难的C47信天翁飞机以及深渊里那无数只阴森的眼睛,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个细节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绿色坟墓”寻找地底通道多年未果,正是由于考古队在匣子中向赵老憋透漏了古城密室中的幽灵电波、占婆王匹敌神佛的面容、只有飞蛇才能在深谷的浓雾中穿行等等消息,才使自身陷入了解不开的死循环,可以说如果没有极渊沙海中的“时间匣子”,从缅甸野人山裂谷寻找蚊式特种运输机开始到现在为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也许缅共人民军溃退之后,司马灰和罗大舌头、阿脆等人,就直接穿过原始丛林返回了故土,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被改写,但发生过的事实无法挽回。

考古队在罗布泊望远镜洞道下的极渊里,被卷入了黑雾中的“时间匣子”,已然是发生过的事实,什么力量也无法更改,其实归根结底,那个匣子才使一切秘密的根源,深渊里的树形古神,也正是在匣子中露出过真实面目。

所以司马灰和胜香邻、罗大舌头三个进入过“时间匣子”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有多么可怕。现在想来,很可能就是那个浑身生眼的树形古神扭曲了时间,它为了摆脱让石碑困在洞中,不断重复着死亡的过程,就通过匣子把秘密透露出去,引着考古队深入重泉之下破坏拜蛇人石碑。

对方在考古队接触拜蛇人石碑之后,经过几次较量,没能破坏石碑,活着说这些情况事先就被它预料到了,知道炸药无法将巨大厚重的石碑损毁,它只是需要这次剧烈爆炸带来的能量,以便让石碑落入“时间匣子”之中,这才是它真正的意图。

至于这个怪物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据以前发生的事也不难揣测,匣子就像一个倒置的沙漏,里面的时间流逝到尽头,就会瓦解消失在黑洞中,被它卷进来的一切事物,在这个匣子消失的一瞬间,会返回各自所在的时间坐标,回不去的东西就会和匣子一同消失,但回去的东西,除非具备特殊条件,否则不会出现在它原来所处的位置。

考古队上次所经历的“时间匣子”,一共出现了四个事件:赵老憋原本在荒漠洞道里抠宝,经过了进出匣子的过程,醒来时身处在一片大沙漠中,险些被太阳晒成了干尸;考古队由于返回了极渊沙海中的大铁人,所以位置没有变化;那架遇难失事的C—47信天翁飞机,来自1949年,航线是由南向西北,可在途中经历了进出匣子的过程,最终坠毁在根本不可能经过的罗布泊荒漠边缘。

当时出现在匣子中的第四个事件,也就是深渊裂隙里出现的千百只巨眼,可以说匣子本身就是这个树形古神,周围那无边无际的黑雾,都是从它身上涌出来的,只要没东西改变它的位置,匣子消失之后,它还会留在原地不动。

在那架坠毁的C—47信天翁飞机里,还放置着被遗骸带出深渊的“死人肉”,而赵老憋把它当成了宝物,带在身上爬出机舱,因为这件事,导致那块“死人肉”永远消失在了时间以外的乱流之中。

司马灰等人无法确定这树形古神如何让上一次的匣子出现,只能推测是重泉之下的地震引起,而这次则肯定与考古队携带的那捆炸药爆炸有关,可是之前为什么不让拜蛇人石碑出现在匣子中,偏要引出这许多周折?

司马灰反应迅速见事极快,但这一节却想不通了,只好去问胜香邻:“如果拜蛇人石碑在上一次就出现在匣子中,让它困住的怪物不是早就脱身了?”

胜香邻同样对此感到奇怪:“应该是那个怪物不敢过于深入匣子,因为它处在半死状态不可能远离石碑,而出现在匣子里的事件也不受它控制,一旦遇到外力影响,就会使它偏离原本的位置,最终发生什么结果更是无法预知。如今将石碑和考古队都带到匣子中间,当是孤注一掷之举,可能这东西也十分清楚,除了考古队的几个幸存者,往后很多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人能进入到重泉之下,它要用这个最后的机会,让石碑离开原本的位置,等匣子里的时间流逝到尽头,拜蛇人石碑和考古队将会面临两种结果,一是偏离原本的位置,二是永远消失在黑洞中。”

高思扬忽然用手指向黑雾深处,说道:“你们听,那雾中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司马灰侧耳一听,果然有些嘈杂的声音,像是电台受到干扰时发出的声音,而且体积不小。

罗大舌头焦躁起来,他不想束手待毙,将加拿大双筒猎熊枪端起来,对准不远处的浓密黑雾,想扑过去做困兽之斗。

司马灰拦下罗大舌头:“以普通的枪弹对敌,无异于痴人说梦,过去拼命也是白白送死,那浑身是眼的树形古神,整个躯体就是块巨大的死人肉,人在它面前就死蝼蚁一般微不足道,枪弹打在上面顶多留个窟窿,转眼间便能恢复原状,倘若离得太近,意识就会被它吸进无底洞中,那种经历真是生不如死。”

罗大舌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却如何是好?咱们身上携带的武器,除了枪支就只有猎刀了,我看还不如大口径猎熊枪好使,要是不适用枪支弹药,咱总不能朝那东西吐口水吧?”

四个人正急的没处躲,就听黑雾中出来的噪音越来越大。这声音来自石碑外侧,显然不是那个浑身生眼的古神,那怪物与考古队和石碑同属一个事件,而出现在匣子里的事件必定不止一个,会是什么东西被卷了进来?

高思扬听那黑雾中的声音已大得惊心动魄,越看不到越是显得恐怖,骇然道:“好像正对着咱们来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司马灰却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压低声音说道:“正从黑雾深处接近这里的东西是......命运。”

罗大舌头不满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信口开河,命运是个东西吗?那东西是方的还是圆的,能吃不吃?”

司马灰这时在想,第一次出现在匣子中的四个事件,相互因果纠结,都和困在地底深渊里的树形古神有关,比如那架C—47信天翁飞机,最初以为与整件事毫无关联,就是被乱流卷进了匣子,其实C—47的机舱里装着一块“死人肉”,而赵老憋和考古队更是全部事件的参与者。“熵”并不能选择或决定将什么东西卷进匣子,但进入匣子的东西,都会被命运纠缠在一起,就拿司马灰和赵老憋而言,他们其实都不想趟这路浑水,可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们被卷了进来,这种事谁也解释不了,只能说是结果造就了原因,所以出现在匣子里的事件,彼此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关系。

那么此刻出现在匣子里的事件,已知的只有考古队和石碑,不管正从黑雾深处逼近而来的第二个事件,究竟为何物,它都注定是这“死循环”中的一个部分。

这时黑雾中的噪音,已经变为了巨大的轰鸣,不过还是没从雾中显现出轮廓。

司马灰听到那动静,已然没有猜错,果然是那个东西正在接近。

其余三人不解其意,听声音好像有一架很大的飞机,正穿过黑雾向拜蛇人石碑撞过来了,司马灰怎么会提前知道?

司马灰心想这件事高思扬确实不知道,胜香邻也许知道,但不会了解得太详细,只有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最为清楚,从雾中驶来的东西,应该是1963年发生事故的“伊尔—12战术运输机”。考古队的刘淮水和胜香邻的父亲胜天远,当时都在这架飞机上,刘淮水曾如实向司马灰描述过整个事件的经过。

那一年由胜天远带领考古队,搭乘空二师的“伊尔—12运输机”,前往荒漠寻找进入罗布泊望远镜的洞道入口,这是架苏联制造的双发螺旋桨战术运输机,途中以每小时340公里的巡航速度,飞临库姆塔格沙漠边缘,突然遇到了类似晴空湍流,随着一阵猛烈的颠簸和震颤,机身似乎被什么巨大的怪物攫住了,飞机里的全部人员都失去了意识,等醒来的时候,全部人的手表都停住不动,伊尔—12的发动机熄火停转,左侧活塞发动机和升降翼损坏,无法重新拉升,高度只能越来越低,幸得经验丰富的空军驾驶员临危不乱,在沙漠腹地迫降成功,没有发生起火爆炸的惨烈事故,可是经过定位,发现迫降点的坐标为“北纬40度52分29秒、东经91度55分22秒”,与此前估计的地点相差了几百公里,等于是在全部乘员失去意识的过程中,飞机由东向西横穿了整个库姆塔格沙漠。

司马灰从亲历者口中,听到过整件事的具体经过,可后来接连遇到许多变故,几乎连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早把此事忘在了脑后,如今听得迷雾深处螺旋桨发动机的轰鸣声,才想到1963年的中国空军“伊尔—12运输机”所遇事故,其实是经历了一次进出匣子的过程,并且在匣子里遇到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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