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听通讯班长报告了“摩尔斯电码”的内容,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段信号显得十分“古怪”了。
根据考古队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早在1953年的时候,苏联武装力量第40独立潜航支队,有一艘柴油动力的Z级常规潜水艇,携带两枚潜地火箭出航,由于领航仪器失灵,导致它在海中迷航失踪,从此下落不明,该潜艇的战术舷号为“615”。
不知当时苏联人得到了什么情报,竟判断这“Z-615潜艇”出现在了罗布泊荒漠地下,为了保守“潜地火箭”的机密,遂于中方达成协议,共同进行“罗布泊望远镜”计划,将洞道挖掘至地下10000多米深的区域。
但经过大地电场透视探测,存在于“摩霍洛维奇不连续面”之间的空洞中,并没有这艘苏军潜艇的踪迹,却意外发现了两个神秘的铁质物体。
于是在1958年,派遣了一支由22名成员组成的联合考察队,到地底执行实地勘测,同时也肩负着寻找“Z-615潜艇”的任务。随后就是联合考察队在地下失踪,与洞道内测站的通讯完全中断,又正值中苏关系出现裂痕,整个行动被迫冻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事件的全部真相。
考古队在地底收到的“摩尔斯电码”信号,如果确实为明码发报,又没有使用加密暗语,那就应该来自于那艘失踪的“Z-615潜艇”,但它好像是一段特殊的“警告”,而不是什么“求救信号”,也许苏军潜艇就迷失在这片沙海深处。
不过司马灰等人都无法判断,这个定位信号是不是“陷阱”,因为“绿色坟墓”地下组织的特务,已经在当时渗透到了“罗布泊望远镜”内部。倘若真是“Z-615潜艇”在发出警告,也说明他们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危险,知道生还无望,才会在死神降临之前,通过短波发射机告知搜救分队放弃任务,不要试图接近。
可既然在地底收到了这个神秘的信号,就很难让人忽略掉它的存在,何况搜索失踪的“Z-615潜艇”、寻找遇难的联合考察队、探明灭火古国的起源以及地下神庙的谜团,原本都在考古队制定的计划之内,所以司马灰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刻向通讯班长刘江河,详细询问了搜寻短波信号的方法。
通讯班长刘江河此时仅知道信号的大致方位,距离还不清楚,但信号的来源,与导航大铁人永恒凝望的方位一致。
现在考古队还无法预测,地下沙海尽头的黑暗中存在着什么,但即使收到了来自苏军潜艇的短波信号,众人也很难相信它当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毕竟罗布泊荒漠深处内陆,受到地底陨冰爆炸影响产生的时间裂缝,好像也未曾波及到罗布泊以外的区域,根本无法想象远在太平洋海域失踪的Z-615潜艇怎么到了此处。
司马灰对众人说:“连尼克松都访华了,这年头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至于短波信号的来源究竟是不是失踪的苏军潜艇,必须直接侦察过才见分晓,但我对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咱们到时候还是要谨慎行事,千万大意不得。”
其余三人都说正该如此,毕竟这次行动的主要任务,还是探寻地下古国的起源,实在找不到Z-615潜艇也不用过于勉强。
众人随即通过测绘仪器和罗盘确认方位,背上PPS冲锋枪,拖拽着沙撬,继续向沙海深处进发。
考古队在地下渐行渐深,周围始终漆黑一团,只觉沙海起伏,漫无边际,寂静的空间和单调的地形,很容易使人感到心神疲惫,昏昏欲睡。
通讯班长刘江河几天来情绪紧张焦虑,休整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这时走着走着竟然睡着了,连滚下沙坡都毫无知觉,多亏被司马灰等人及时发现,才没把他丢下,这种情况下一旦掉队失散,也就意味着死亡。
先前搜寻补给舱的时候。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而且地下危机四伏,在沙海中宿营十分凶险,所以司马灰不敢让众人止步,连吃东西都要继续走,直到遇上风暴才能停下,他现在只能一边提防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让众人都跟通讯班长说话,免得他再次掉队。
考古队在找到空投下的物资装备之后,原本绝望悲观的情绪有所好转,好像在黑雾中看到了一线光明,甚至觉得也许有机会成功完成任务,然后活着回去,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每个人不都在潜意识中,审视着自己的人生观,所以不知不觉间,就说到如果能活下来,今后将会何去何从?
罗大舌头没什么太大的心愿,无非就是报了仇,找到Z-615潜艇和地下神庙,像马王堆女尸一样能在《光明日报》头版头条露回脸,若是再混个一官半职的赚上十七级工资,那就算对得起他爹罗万山了。
胜香邻父母都已故去,刚得知英国还有个表姐,可面都没见过就已经不在了,身边也没有什么牵挂,要是能活下来,应该还是要回到测绘分队工作,要不然还能去哪呢?她问司马灰将来的打算,是不是也和罗大舌头一样,想继续留在考古队?
司马灰知道考古队能活着回去的可能性极为渺茫,大概只有万分之一,因为没有苏联的减压舱,仅是地压综合症就足以要了性命,如今退路也已彻底断绝,何况他跟罗大舌头,又曾在缅北丛林里被化学落叶剂灼伤,恐怕回去也活不了几年,他现在是能活一天算一天,只想尽快找到“绿色坟墓”的首脑,把这笔帐彻底消了,从没考虑过以后的事。
不过“希望”确实是人在绝境中最需要的东西,哪怕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司马灰觉得自己活了二十来年,还真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究竟能做些什么,从缅甸逃回来之后,好不容易被宋地球收留,以为从此能有份正经职业,可没多久宋地球就遇害身亡了,毕竞自己这身份是临时工,与烧锅炉的水暖勤杂人员一个待遇,连档案都在劳动局,回去之后单位还能不能接收都不好说,所以他对此事也没存什么指望。
司马灰甚至越想越是迷茫,总不能再跑回缅甸参加游击队,他又不愿意到北大荒农场去刨地,最多也就是到“黑屋”继续扒铁道,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如果是眼下说最奢望的事,那就是能够找个清静地方住几年。
罗大舌头斥道:“你找清静地方干什么,想炼丹去?我记得你当年不是一直谋划着,要把夏芹娶回山上当压寨夫人吗?”
司马灰说:“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再说夏副司令员看我去了就想掏枪,我都不敢从他们家门口过,你在军区的名声比我好多了,要是你主动上门求亲,这事兴许能成。”
罗大舌头信以为真了,忙问司马灰:“你觉得人家小夏真对我有意思吗,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呢?那个……那个夏副司令员还算清正廉洁吧?”
司马灰说:“我觉得这也得分是什么事,你要敢空着手上门,就冲夏副司令员那脾气,他还不直接让人把你拖出去毙了?”
罗大舌头感到很为难:“问题现在咱都瓢底了,我哪还有钱去贿赂他老人家?宋地球许给咱的工资待遇根本就没兑现……”
司马灰说:“那你回去好好工作,攒够了钱再说,反正娶媳妇生娃的事也不用着急,俗话说好女不怕丑,生到四十九。”
罗大舌头和司马灰胡扯了几句,又趁机问通讯班长刘江河:“你这个生瓜蛋子,在老家牧区的时候有没有相过对象?”
通讯班长刘江河可不像罗大舌头似的什么都敢说,他只希望能顺利完成上级部署的艰巨任务,立功提干,继续留在部队,要不然再过半年服役期满就该退伍了,他在无线连学的通讯技术,回到地方完全用不上。但刘江河觉得这次所要执行的任务,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经常会拖考古队的后腿,不仅帮不上忙,还致使“光学无线电”受损,使考古队同后方失去了联络,回去不被处分就不错了,怕是指望不上立功受奖。另外他也十分佩服司马灰和罗大海的本事,真要是离开了部队,他就想跟司马灰学点技术,哪怕给考古队当个铲匠之类的临时工也行,吃公家饭总强似回到牧区擀羊毛。
司马灰心中感叹:“我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该去什么地方混饭吃,上哪给你小子走后门?”但他不想让刘江河感到失望,因此也没拒绝。
司马灰察觉到气压变得更低了,寂静的空气中似乎潜伏着不安的噪动,而考古队正在经过的地形四周耸起,像是一处类似月球表面的“环形坑”,直径仅在十米左右,可能是千万年前从地幔里上升的热流或熔岩喷涌形成,此处沙层较浅,正可以作为倚托,躲避随时都会到来的风暴,便让众人就地停下,仰卧在环形坑边缘轮流睡上一阵。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蓦地里风如潮涌,砂石飞走,司马灰立刻惊醒过来,他发觉地底出现的气象云比预想中还要恐怖得多,就戴好风镜,让通讯班长把沙橇拖到身边,然后伏在地上等待风暴的到来。
这时胜香邻取出一张照片交给司马灰,先前在“地底测站”中找到了一些档案和资料,她刚才发现里面有张照片,是1958年那支中苏联合考察队的合影。
司马灰接过来,借着矿灯的光亮看了看,这张照片确实是考察队全体22名成员的合影,他们分成三排,前排坐在地上,中排半蹲,后排站立,背景在荒漠里,也许是“罗布泊望远镜”的洞道外部。
胜香邻对司马灰说:“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第二排左起第一个人。”
司马灰将照片拿起来再次端详,果然是有些地方不对劲,那感觉就跟深更半夜里见了鬼似的,不觉奇道:“这个人?”
正自疑惑之际,趴在旁边的罗大舌头突然一拍司马灰肩膀,用手指了指远处,提醒他情况有异。
司马灰放眼眺望,见从远处的黑暗里出现了一条白线,好像是有某种发光物体,随着距离渐近,朦胧暗淡的细长光线,迅速变成了摇曳不定的白练,一个犹如巨型水母般的白色幽灵,漂浮在漆黑无边的大海中,绵延数十里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