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怎么处理这些?”丹站在房间中央问道,手里的花束耷拉在身侧。
艾玛坐在沙发上,头埋在手中。听到这话,她抬了一下头。当看到那句留言后,她跑进房间,拉上了所有窗帘,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外面看不见的潜在危险都排斥在外。
这不可能。
那句话,我是你的头号粉丝——那就是斯蒂芬·迈尔斯,又是他。艾玛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就是他在电视剧摄影棚外靠近自己时。他后来又说了很多遍,艾玛从不怀疑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当真以为这是句好话,但实际上却让艾玛充满恐惧。
“你锁好门了吗?”她问道。
“锁了,我还插上了锁链。没人进得来。”
艾玛对这个想法感到心惊胆战。的确,门是锁上了,但是一想到有人知道他们住在哪儿,还安排投递了花束,还带上了那张字条……?加上剧院里发生的事……这太恐怖了。
“要我把花放回外边去吗?”他说道。
艾玛点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都不敢看它们。”
丹照做了,并在几秒钟后返回。“所有门窗都锁好了,没有必要……”他自觉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要说的太过愚蠢,“当然了,这很让人担忧。”他一只手捋了捋头发。
“不管是谁干的,他们都知道我们在哪儿。”艾玛说道。
“我知道,”他严肃地说道,“你想离开这儿吗?”
“什么?去别的地方?”
“对,如果你觉得待在这儿不舒服,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艾玛想了想:“目前是度假季节,现在都这么晚了,要找别的地方可能不太容易。”
“有可能。”
“再说,我今晚真的不太想再出去了。不知道外面究竟有些什么人。”
丹走向艾玛,坐在她身边,单臂搂住她。“我完全理解。”他将头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然后凝视着天花板,呼了口气。“小艾,”他说道,又垂下脑袋,“不管是谁送的,对方确实知道我们在哪儿,但不意味着那人就在这儿。”
“什么意思?”
“呃,对方可能打电话给花店,让店里送花。也可能是身在伦敦或是任何地方的人干的。”
“也许吧。”
“你不这么觉得?”
“那剧院的那个人呢?”她说道,“这是有关联的,丹。我敢肯定有。今天我在镇上看到的那个人,也许不只是我的想象。”
“你真觉得那人可能是斯蒂芬·迈尔斯?”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
“听起来荒不荒谬无所谓,”丹说,“重要的是你是什么感觉。”
艾玛一只手抹了把脸:“还有些事我没告诉过你。”
“说吧。”
“在剧院里,我觉得观众席前面有个人在看我们。”
“什么?在演出中吗?”
“是的,我没吭声是因为我不确定。但基于之后的那些事,我开始怀疑——”
“是不是都是同一个人。”丹补充道。
艾玛闭上了眼睛。
丹把她拉近了一些:“我们要不要报警?”
“等天亮了吧。我们现在就去睡觉吧。我觉得好累。”艾玛看了看桌子,她把随花一起送来的贺卡放在了那上面。她有了一个想法。“卡片上有花店的名字。我在想这是不是本地的花店。”她探过身取了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印刷字,尽量不去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贝拉花束。”
丹用手机查了一下。“就在这条路上,”他给她看了看屏幕,“在主路上,就在乐购超市前面。”
艾玛点点头。那条路沿着海岸线蜿蜒曲折,通往圣艾夫斯。他们初到时,曾前往那家超市,囤了些生活必需品,其间肯定途经了那家花店。“我们可以明天去那儿。”
“他们一定能查出买花的人。”
“但愿吧。”
“那就明天吧。”
***
“早上好,”丹说道,第二天早上九点,艾玛来到了客厅,“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
新鲜的咖啡和牛角包正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丹正坐在自带的笔记本前,他知道这个公寓提供免费的无线网络。“我查到了营业时间,”他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说道,“再过一小时就开门了。”他听上去一本正经、万事在握的样子,这让人感到安心。
艾玛和他一起坐进沙发,将双腿蜷在身体下面,打了个哈欠。
丹转头看她:“你又没睡好,是吧?”
“我想我应该是每隔一个小时就醒一次,”她回答说,“我一直觉得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似的。”昨晚的那些事依然让她感到极其震惊。
“你该叫醒我的,”丹说道,“我睡得太死。”
“没必要把你也搞得精疲力尽。”
丹指着屏幕上的地图,指出从他们公寓大楼到花店的路线。“走过去很快,几分钟就能到。”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正好还有时间吃个早饭冲个澡。到那边的时候也应该开门了。”
“你确定要去?”
“那是当然——只要有一丝机会查出是谁送的花,我就要去。我已经厌烦躲避这种人了。”
“那报警的事呢?”
“先看看花店那边怎么说吧。”
***
“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柜台后的女人放下了手头正在准备的一束花,摘下了眼镜。
艾玛祈祷她善于聆听,能帮上忙。“我昨晚收到了一束花,是贵店寄送的,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送的?”
那女人冲她们眨了几下眼:“我们一般不透露姓名。如果送花人没有要求在卡上写明,我们就认为他们想要保持匿名。”
开头并不顺利。艾玛又尝试起另一种战略:“卡片上的信息是威胁性的。”
那女人一脸迷惑:“威胁性的?我们不会允许寄送出具有威胁性的——”
“在您看来也许不具有威胁性,但是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
“好吧,”那女人说道,拖长了“好”字。她戴上眼镜,打开了柜台上一本大册子,开始快速翻阅起来。“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艾玛。艾玛·霍顿。”
女人用手指划过页面:“艾玛·霍顿。是住在日落景观公寓的。留言‘我依然是你的头号粉丝’?”
“我以前被一个号称是我头号粉丝的人跟踪过。”艾玛解释道。
女人露出忧虑的表情:“我知道了。你觉得这是他寄来的?”
“不,他已经死了。”
“好吧,那怎么——”
“是知道这事的某个人,想要以此来恐吓我。我觉得他们昨晚在我们去米纳克剧场的时候跟踪了我们,然后安排在我们回去后送来了花。所以我们要知道是谁送的。”
艾玛并不完全确信送花的和在剧院洗手间里遇见的是同一个人,但完全有这种可能。她觉得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可以让对方更有可能供出名字。
女人噘了噘嘴:“你不需要和警方说一下这事吗?”
“我们已经报警了,”丹说,“昨晚就报了,他们表示不感兴趣。”
艾玛很吃惊丹居然能这么快、这么轻松地编造谎言。他们还没有报警,觉得还是等回伦敦后和盖斯尼尔联系一下为好。本地警方不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只能给出一些普通的建议来尽量减少恶性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发生。如果警方不能真正理解他们在担心些什么,那么他们反应冷淡也是正常的。
女人似乎被说服了。她看看丹,又看看艾玛,接着又低头看着本子,拍拍页面说:“好吧,我告诉你们。正如我说的,我们通常不会透露姓名,但我想鉴于现在这个情况,我就破例一次吧。”
“谢谢,”艾玛说道,感到一阵轻松,满是感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女人从本子上抬起目光:“斯蒂芬·迈尔斯。”
艾玛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袭来:“那人说他叫斯蒂芬·迈尔斯?”
“是的,”女人一五一十地说道,“就写在这儿呢。”
“没事的。”丹将胳膊放在艾玛背上以示安慰。
“你没事吧?”女人问道,“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艾玛点点头,忍着恶心说:“来订花的人,是打电话订的,还是亲自来的?”
“我不太清楚。不是我接待的。但是等等,这里显示的是现金支付,那就不可能是电话预定了。你等一下,”她转身向后边开着的一扇门说道,“爱丽丝,你能来一下吗?”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漂亮姑娘出来了,戴着绿色手套和漂亮的碎花围裙。她冲丹和艾玛笑了笑。
“爱丽丝,这位先生是你接待的吗?”女人指了指本子。
姑娘点点头:“他是昨天一早来的。”
“你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吗?”艾玛问道。
“他和你差不多高,”爱丽丝朝丹点点头,“但是很瘦。他的脸也很瘦,都瘪下去了。他的鼻子,嗯,很突出,很尖。对不起,”她加了一句,突然看起来有些尴尬,“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艾玛心跳加速起来。这个姑娘描述的正是斯蒂芬·迈尔斯——或者至少是艾玛印象中的他。“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深色,深棕色吧,我觉得,不是黑色。”
那也对上了。但不可能啊。他已经死了,深埋在彼得·迈尔斯带他们去的那片墓地的六英尺之下。
现在去寻思他没死,简直荒唐。
“眼睛的颜色呢?”
“对不起,我没注意。”
然后,她问出了自己都觉得几近疯狂的一句:“你还注意到他其他的地方了吗?比如他的面孔?”
她会不会提到疤痕?
“是的,他的脸,呃,都是痤疮伤疤。尤其是脸颊上面。对不起,这样说显得我很无礼。我不是想要评判那个人的。他看起来很友善。”
“这不可能,”艾玛闭上眼睛,周围的房间开始天旋地转,“这不可能。”